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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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我忽然想起一个人。瘦高挺拔的身材,裹一身宽大的灰蓝色棉布长衫。眼睛不大,透着慈祥,脸部轮廓棱角分明,下巴上留一撮山羊胡子,手摇鸡毛扇,十足的绅士风度。你会说,这是哪个明星在饰演古装戏吧。他不是明星,是我的爷爷。
爷爷离开我们多少年了,一时还想不起。只有拂去岁月的灰尘,翻动厚厚的日历,打开遥远的回忆。一页、二页、三页,噢,找到了:时间是一九七六年,我十二岁。
记忆中,我家的庭院很大,一道小拱门把院落分成了前后院。爷爷爱花,但更爱种花,大字不识,全凭自己用心琢磨,竟把各种花的脾气、秉性掌握的一清二楚,侍弄的这些花,就像听话的小姑娘,让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在后院,沿墙根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各种盆花。有红的百合,黄的菊,白的马蹄莲,粉的月季、各色蝴蝶兰等等,不乏名贵品种。还有好多花,我都叫不上名来,但煞是好看。到了开花的季节,姹紫嫣红,满院飘香。
前院有一口辘轳井,井台两侧分别种了红、黄玫瑰。红玫瑰不好养,种得少,用密密的竹签圈起来,更显出它的娇贵。花开有碗口大,香气扑鼻,红的妩媚,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羞答答地静静开放。黄玫瑰则要好养一些,种得多,花朵像小孩的拳头大小,花开得多,花期也长。到了盛开时节,金灿灿的一片,随风颤动。井台边总是少不了打水的人,挑上一桶沁凉的井水,带走了一身花香。
院内几棵高大的槐树上挂了许多鸟笼子,小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些鸟笼子都是爷爷的巧手编的。早晨,小鸟把你唤醒,一张嘴,就会闻到从窗缝溜进来的花香。那时我的家,真正是鸟语花香,让我无限怀念。
爷爷在前院种了名叫“毒教莲”的药材,这种药材专治妇科病,效果非常不错。十里八乡的患者都来我家找这种药材。爷爷耐心地对来人讲解怎样煎药、服药,且分文不收。
每年的端午节,太阳出升之前,在头一天整理好的一小畦地里把种子种下,到重阳节的太阳落山后的收获,自始至终都是爷爷一人管理。爷爷告诉我,这种药材有毒,女人千万不能摸,一摸药材就死了,而且,煎药、服药,都必须由男人服侍。我年龄小,又调皮,偏不信,用手摸了一下它的叶子,果然那棵药材就死了。爷爷怕我摸它的种子,收获之后,装在一个缝好的小布袋里,高高地悬挂在房梁上。
爷爷有一个愿望,想到石家庄动物园,看看那里的动物、鸟和花。父亲说,等通了汽车咱就去,爷爷终究没有等到通车的那一天,带着终身的遗憾去了。
一九七六年春天,爷爷因病去世了。爷爷走了,屋子空了,花枯萎了,鸟飞了,昔日繁华的庭院荒凉了许多。
爷爷的正直、善良、博爱、宽容的品格,直接影响着我的成长。
合上岁月的日历,追思飘逝的过去,让尘封的记忆深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