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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并不承认我的思想是叛逆的,所追求的目标是不切实际、脱离现实的。我只会认为我的追求迥异于旁人,只是因为与主流观念反差太大而造成了脱离现实的假象。我坚信,在充分认识社会,在深入了解自我的基础上,我做出的选择实际上是理智的,是最讲现实的。我可以说,在当前无法脱身的群体生活中,我之所以要小心翼翼地让可爱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友好相处,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太讲究现实的人;我也可以说,我之所以要努力追求貌似脱离现实的目标,也正是为了改变不尽如人意的活生生的现实。但是,这一切的自我辩解纵然可以证明我目前孜孜以求的也是一个现实人生,却终究无法掩盖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我目前的表层生活在别人的眼里是过得很另类,在自己的眼里也是一片惨淡,而且无法预测还会继续惨淡多久。
如果说人生只有理想,那我尽可以不顾现实有多么得惨淡。可是,人生还有很多不可或缺的,就比如那割不断的亲情,心向往之的爱情。
爱情是要讲求现实的,绚烂的理想换不来那洁白的婚纱,在彷徨不安中,在异样眼光下,在蓬门筚户里硬要让人家相信会有美好未来,这样的强人所难总显得很可笑,很另类。另类而又惨淡的现实,让我对我的她是深深地担忧了。
我说不准将来会怎样,但就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能力去履行为人夫的职责。说白点,就是谁现在跟我,就没好日子过。这是她的不幸,更是我的罪过。于是我时常就在复杂的心情中带着暗自庆幸:还好去年的那个她没有答应我的求婚,不然她现在不知会怎样;还好今年的那个她已经点头了,而我没有那么快答应,不然她现在肯定不好过。
“你老是怕人家没好日子过,我要是有个好妹妹,肯定会让她嫁给你。”嫂子听了我如此想法,直觉得好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对方考虑这么多,好像也是为了自己,总之让她不好过,我就是最大的责任人。现在,我谢绝了很多热心人安排的相亲活动,因为先不论对方如何看我,就是我看上了人家,如果再为对方考虑一下,我又替她觉得不值了。有时候我也对自己感到很不解,如此为对方考虑,好像她是我的女儿一样,不为她选个好女婿我就不放心,而像我这样的女婿我是看不上眼的。可是,把她想像成我的女儿,那对于我自己又该从哪个角度考虑呢?
母亲为我这个儿子担忧着,我又为我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儿担忧着。母亲的担忧要等到我娶上好媳妇才结束,我的担忧要等到女儿找到好对象,过上好日子才放心。那如何让至亲至爱的人都放心呢?毫无疑问,就是我要有能力过上好日子的时候。
可我什么时候会过上好日子呢?如果没办法过上心中的好日子是不是就不成家了呢?我自己一个人姑且可以悠悠而过,那对父母亲又如何交待呢?这些问题令人发怵,回避不了又实在无法回答。
牢骚满腹的人一般都渴望有个倾诉的对象。而我是渴望有人理解,又怕被人深入了解。前些日子,与一位为人师表的女孩见面后,相互印象都还好,认为这次很有希望的母亲一直催我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女孩曾问我有没有写博客,我说没有。其实,我何止有写,我的心思在那里袒露无疑,现实中的我是失真的,真实的我就在博客中。我真想向她完全袒露心扉,期望获得精神共鸣,也来个“柏拉图之恋”可是我怕她接受不了我的现实,进而质疑我那脆弱的理想。不容忽视的是,她离我并不远,这可能会让我的“地下革命”公开在周围人面前。向来推崇君子坦荡荡的人,何以变得如此心怀鬼胎,活脱脱一幅戚戚小人的模样?我想除了无谓的虚荣和自尊之外,更多的还是出于追求个人理想的考虑。我一直认为在当前条件下,如果公开自己的追求,那无异于正当跃马起跳时忽然间被勒紧了缰绳。现实失意,如果再无理想追求,那我的人生希望又在何方呢?要是本身都没有希望,那又如何给人以希望呢?
一直希望每天的生活过得简单而热情,可真实的日子竟是如此得纷繁复杂,我简直就是一团矛盾。我一路苦苦探索着这团矛盾到底该如何化解,却是追根溯源到了我的生命与我的灵魂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生命需要我努力地满足生命的需求,灵魂要求我认真地倾听灵魂的呼唤。生命的社会性,指使我要迎合固有规则,获得他人的喝采;灵魂的超脱性,怂恿我去追求独立自由,活出个人的精彩。生命与灵魂本是一体的,而在我这里却成了两个冤家,总是无休止地相互掣肘。我无法两者皆善,只能选取其中之一。我曾努力地让生命过得美好,可总是无法满足生命的需求。我感到了生命的不可操控性,甚至看清了生命必然背叛的本质。我渐渐地向完全可以自主的灵魂靠拢,悄悄地走上了一条追随灵魂的人生道路。徐志摩说:“吾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也是我想说的吧?可碍于现实,我到底还是没向任何人说过,那又指望谁能懂得你的心声呢?
母亲是看不懂我了。
我老是不动声色的样子,热心的邻里亲戚不时地过问,让母亲的内心日见焦灼。害她如此,那更觉得是我的大罪过。我时常故作轻松地说,不用顾虑别人怎么想,一切事情我自有安排的。
母亲是拿我没办法了,也就不再一直催我。只是我回家的时候,她会唠叨着钱越变越小,办事情要早点啊。我知道,那是指家里积攒多年的一点钱。不过,要真正办起事来,那点钱立马就席卷一空,家里会从略有盈余又要回到了刚刚摆脱几年的负债日子了。
父亲总是不停地劳作着,培植下的一方方茶树苗已长成了密密麻麻、枝枝挺拔的小茶树,父亲说,要抓紧时间把它们分开种植,不然就会耽误了小茶树的成长。是啊,有时候成长并意味着可以放手,往往是更见紧迫的操心。后院里,那一截截整齐划一的木柴码了好几垛,一溜排过去形成了一堵独特壮观的墙,父亲是把婚宴用的柴火都给劈好了。
香车迎淑女,美酒贺新郎。
幸福美满的一对新人不停地穿梭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笑容满面的父母频频接受着亲友的祝福,享受着丰收般的喜悦。以前我对这样的温馨场面熟视无睹,现在参加他人的婚礼时,不禁会视之良久,悄然感慨。革命家说“革命不成功绝不结婚”奉行理想主义的我似乎并不愿意付出如此代价。那溯洄从之的我与在水一方的她,要何时相会幸福桥,要何日双双地一直为我们深深担忧的父母深深地三鞠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