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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从十六岁参加工作,六十岁退休还家,在金融系统工作了四十多年。
父亲一生没有多少积蓄,生活很节俭。即使是近几年,春天里下饭的都是老得结了穗的大菠菜,秋后储存一元钱几十斤的白萝卜;冬日里着一件家做的棉袄御寒,夏天穿破了几个洞的背心防暑,寒酸的不及一个农民。母亲经常戏谑地说:“幸亏你有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否则我们全家就要沿街乞讨了。”
其实父亲可以发财的机会很多。父亲主管过县农行发放贷款的工作,这是个令许多人艳羡的职位。可是对父亲来说,与做其它工作没有什么区别。父亲从不利用职权收受贿赂,他每放一笔贷款,都要对申请单位进行全面的考察,该放则放,不该放的决不心慈手软。许多人对他不理解,贷户也总是劝他:“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多不容易呀,工作要做好,红包也可以适当收点嘛。再说,你不收,谁会相信你的清白呢?”每当这时,父亲总是很激动,严肃地说:“我不能拿国家的钱当儿戏、走人情。我是一名国家干部,又是一名共产党员,要做到清正廉洁,问心无愧。无论别人怎么样,我就要做到‘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劝他的人讨个没趣,心里暗笑着他的顽固和傻气,搭讪着告辞了。
有了傻气的父亲,就有了一家人的清贫。母亲搬到城里来的时候,才四十来岁,很不甘心做一个家庭主妇,看到行里的某些人打一声招呼就能把不识字的家属安排个工作,几年以后,办个退休手续,领份退休金,母亲便动心了。况且母亲是做过财务工作的,到哪里也不是吃闲饭,便向父亲叨唠了几句。父亲大怒,桌子拍得震天响:“那不是明摆着伸手向国家要钱吗?你能做几年工作,却要拿几十年的工资!这不合理,绝对不能这样!”
有了做党员的父亲,母亲破灭了出去工作的梦想;有了做党员的父亲,哥哥的婚礼草率地像私奔一样,一家三口在单位宿舍里挤了十几年,孩子齐肩高才有了自己的住房;有了做党员有父亲,我在学校里是一只灰色的丑小鸭,从不敢和别人比试羽毛的漂亮。
其实父亲的党龄并不长。父亲从十几岁就向往着入党,可家庭成分是上中农,党组织是不接受的;文革时,父亲实话实说,被扣上了右派的帽子;平反后,直到八三年,父亲才入了党,那一年,父亲已经年近五十了。落实政策后的父亲,赶上了领导班子知识化,可惜了父亲,只是小学文化;高分低能的副效应过去之后,又实行领导班子年轻化,已过中年的父亲阴差阳错的始终未能走上领导岗位。父亲没有抱怨过,对工作的热情仍是有增无减。
父亲从不羡慕别人锦衣玉食、挥金如土。他也有自己的骄傲:父亲做了一辈子财务工作,没有出过一次差错;父亲凭着自己的勤学苦练,年年荣获市里业务比赛第一名;父亲撰写的论文令同行们交口称赞,引得不少大学生前来求师问教。在父亲最初工作的地方,摆放着他四十年前登记的帐簿,数据准确、字迹清晰,作为人们学习的榜样。父亲对资金的正确投入使一个个工厂鲜活起来,父亲的精心栽培使一个个年轻人迅速成长起来。看到这些,他由衷地高兴。
现在父亲已经退休多年了,头发花白,腰弯背驼,可是父亲的脾气没有变,对儿女的要求仍很严格,看到社会上的不平之事,仍然是雷霆万钧,不避利害。我知道,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沧桑,父亲那颗不老的心哟,还是一如既往地向着太阳。
我的老父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