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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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夜雪后的街面上总有些泥泞。小安伫立在站台边，踱步都不会了。耳边倥偬的寒风使得她看过去料峭而僵硬。临行前小安特地涂了均匀的唇膏和护手霜，用以抵御这雪后的干冷。等待是皱纹。小安抬手轻抚脸颊时这样想。在周遭事物一陈不变、周而复始地行进中，意识到年华置身于丛冢间，一点一点磨损掉年轻时候的骄傲与趾高气昂，愈发地凸现苍老。小安望着天空只是苟延残喘地支撑起身躯，公交车仍要疲惫而忠贞地驶过。弥漫四散的白雾仿佛得到某种暗示一般，在这昏昏欲睡的背景下，掀起一阵阵悲怆与萧凉。

    车上人不多，小安只随意地找了个空位便坐下。她坐下来，方可安心地细数那旧日的种种，却再难以道清此刻的心情。是若止水的平静，还是空洞无所托。小安的正前方坐着一对母子，孩子大约有六、七岁的模样。他们叽里呱啦地你搭一言，我回一句，原本安静的车厢里流露出聒噪与吵闹，小安蹙了蹙眉，月亮在她的眉间卡住了。很快，小男孩便难掩那小孩子顽皮的天性，踮起脚去够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把手。年轻的母亲厉声一喝，他便无辜而不情愿地坐了下来，不吭声了。

    眼角的余光里，令小安觉得始终有一双躲在暗处的谨慎而神秘的眼睛，因了不动声色而恣睢地盯着自己，自下而上。小安不觉有些正襟危坐了，将目光调整到身体的左前方，却只见那个男人侧歪着脑袋，眼神游离地望着别处。那样一双沉着的双眼，不露凌厉惊骇之色，却让小安短短几站地的路程如坐针毡。小安睥睨着打量他，近40的模样，头发乱蓬蓬地略向右偏，似很久没有修理。深棕色的夹克随意地半敞开着，口子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袖口间有不晓得被什么划过的痕迹，突兀地翻起皮屑。里面的羊毛衫也是旧了的，领口生着洗得发旧的黄边，是极黯淡的颜色。他再没将目光投回来，小安便也不再去看他了。

    黄昏华灯初上的景致和了雪的洁白将整个夜晚映得亮堂起来。小安透过上了霜的窗玻璃望着外面那片朦胧的世界，心里生出一丝暖然。年轻的母亲这时教起孩子认识生字来，很悉心地教着，孩子便也学得一丝不苟。小安收束起目光，转身望向她们，体察到母子间这样亲近的融合，竟有了落泪的冲动。

    快要到站的时候，小安起身离开了座位。不料那对母子与那个男人几乎也是同她一起站了起来。她想到竟与这几个陌路人有着微妙的关联，有些宿命的味道。小安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哼起一段时下里流行的媚俗歌曲，猛地一回头，却见那男人毫无偏差和避讳地盯着她看。那目光感到另一双眼睛的迎合，觉出了不妥，便又迅捷地，带着些惶恐，收了回去。

    小安握紧车把的手微微攥出了汗渍，待到汽车终于稳当地停下来，小安才飞野似的逃了去，长长地呼了口气。而那对母子与男人，正顺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径自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