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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蓝没有亲戚，也不结交朋友，从来体会不到需要送礼来与人沟通。他个儿矮小，面部干瘦，肌肉松弛，目光暗淡，上唇长着一颗豆大的痣，痣上有毛，三根，是个既不知道自己的肝脏在哪一边，也不明白胸腔里面有心脏的人。但奇怪得很----事情往往超乎我们的想象----他这样有性格的家伙却喜欢文学，据说能弄出一手漂亮的文章。在大学时，他因为写些反动的文字而成为小有名气的校园写手。
“但是为什么，我投出去的稿子总是发表不出来？“他很不客气地求教于市文联里的一位老师——老谭。
“才子，别急，我教你两招。”老谭贴着他的耳朵说，好象此招只传给他一个人。“你呀，必须和报社的编辑拉关系，送点礼品，很大气的东西。”老谭轻声说着，摊着两手，做了手势，好让大气二字显得更加有分量。“就举个例子吧，当年我买了一条大鱼，人称美人鱼，长长的，十八斤八两，很大气，扛到省日报的老丁那里，他可喜欢极了，高兴得请我到酒楼去吃一顿。”
老谭向老蓝介绍自己的经验时，总是洋洋得意。
二
老蓝大学毕业后，到省日报社任职。据说他和老丁关系很好，两人常常出现在酒馆里。
“老蓝，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有一次，老丁这样问。
“你讨厌什么我可不知道，”老蓝抓抓脑袋，想一想，添了一句：我只知道你喜欢美人。”
“我喜欢美人，可最讨厌美人鱼。”老丁说“我告诉你，我最讨厌那些送礼的家伙，送那些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比如，美人鱼。”
“比如？”老蓝瞪大了眼睛，好让他说得具体些。
“比如，美人鱼。1994年，我不会忘记，那时一个叫谭某的家伙为了巴结我，送了一条大鱼，他说美其名曰美人鱼，这么长长的一条。”老丁张开两手比划着“我想我一个人怎么吃也吃不完的。你知道，那时我刚调到省日报工作，又没冰箱，有没饭锅。他扛鱼来了，弄得我很为难，最后只好借了冰箱冻鱼，后来吃不完，也没时间煮饭，干脆送人了。那天，还请他上酒楼吃饭，那一餐可花了我三百三十三块钱。”
老丁谈起美人鱼时，总是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