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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云虽然没发现四周潜伏有人,但依常情而论,七星掌虽然是黑道中一代之雄,功力虽高,比较之下仍相去甚远;云中鹤在江湖固可称雄道霸,在无底潭畔却挨不起一掌。
他两人如果联手合攻,仍然不堪一击,竟胆敢约他叫阵,绝不会仅是他们两人,世上没有甘心送死,睁着眼往虎口钻的傻瓜。
他正想动手,蓦地正南响起了鬼嚎般的厉笑,像是枭啼,也像狼嗥。
“咯咯咯”这笑声不陌生。
“喳喳喳”这是另一人的厉笑,也不陌生。
“哈哈哈”这笑声顺耳些,也依稀耳熟。
他心中一凛,今天落入重围陷井中了。他一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突然向人暴袭,也未想到他会向人不意地袭击,但今天他居然突下杀手了。
对方太多,全是了不起的魔头,必须抢先动手,杀一个是一个。
笑声一起,他蓦地扭头向笑声发起处看去。
也就在转首的一刹那间,眼往南看,人却向七星掌云中鹤两人闪电似急射。
两老凶魔正转首向南看,逸云已到了。
逸云的左面是七星掌,这家伙毕竟人老成精,见多识广,眼角瞥见虚影一闪,便知大事不妙,来不及拔剑,大吼一声,双掌急拍,连拍七掌之多,直透内腑隔纸熔金的七星掌力,狂涛般向前急涌。
逸云存心搁下他,出双掌左右拂拨,将前六掌的凶猛劲道,以至柔的力道一一带偏,免得对方借反震力后撤,最后一掌向前急发,至刚至猛的风雷掌力骤发。南海门以风雷掌享誉江湖,奔雷八掌所向无敌,龙吟尊者嫌它太过刚猛,另参悟出寓刚于柔的梵音掌,成了风雷掌的克星,逸云却又嫌梵音掌的啸声讨厌,掌一出便将人吓走,便另以自己参悟的乾罡坤极真力,融入梵音掌之中,可以任意收发那令人心悸的梵音,威力更大。
七星掌厉岳以柔劲发出专破内气功的七星掌力,逸云用柔劲化去前六掌,最后一掌即用至刚至猛的风雷掌回敬,反而以刚击柔,一举猛袭。
一声巨响,草飞尘扬,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冲后面两丈余白杨林之中。
“啪叭哗卡嚓”
一连串暴响,人撞在树上,发出了惊叫,也响起了树干折断声,树枝倒下声,乱成一片。
逸云晃身飞退,屹立场中,手中伏鳌剑光华熠熠,玉面上杀机未敛,俊目神光如电,凝视着纷纷射到的人影。厉岳的右手,麻木得不像属于他自己的了。凶猛的反震力直冲内腑,气血一窒,只感到胸腹空洞洞地,喉间一甜,眼前发黑,身躯被凌空倒震,撞在一棵白杨树上;树倒了,他口中的鲜血也喷出了。
一代枭雄功臻化境的七星掌厉岳,以掌成名也栽在掌上,逸云已存心制他的死命,他怎吃得消?也幸而他在前六掌上已知大事不妙,百忙中见机运功护住心脉,不然内腑定被震毁。
人撞在树上,树倒了,他也倒在地下,虚弱地说:“这小狗太太可可怕了!
他不死,天下无人可挡。”
另一个飞退的人影是云中鹤,他站在右面,正好迎着逸云的伏鳌剑,只惊得毛骨悚然。他的轻功超尘脱俗,既然挡不住剑,送死划不来,想拔剑撤招又来不及,唯一的生路是退走,不等剑到,他就在剑芒前两寸飞退,好险!剑气澈骨奇寒,直透内腑。
他自鬼门关上冲出来了,如果逸云不全力对付七星掌,他也逃不出剑下,准会成为鬼门关的新客。
他轻功到家,但由于逃得太急,也撞倒了一棵树,惊叫了一声,只觉浑身仍然发冷,剑气似乎在胸前。
“天!这人快得如同电闪,可怕极了!”他心中暗叫,身上冷汗直冒。
正南飞射而至的人影,成半弧形将逸云围在濒河一面。
喝!人真多。南荒七煞,落了单的左曲老,咬牙切齿的朗月禅师,一头红毛的金毛吼,不多不少,十条好汉。
逸云心中暗凛,仍夷然无惧,心神一敛,六合归一,脸上七情退去,换上了毫不带表情的神色。
“小畜生,听说你能飞,今天咱们要看你怎样飞去。”朗月禅师大叫,摆了摆已断了一尺的小型禅杖。
“把太爷的珍宝还我,太爷不剥你的皮。”金毛吼叫。
“小辈:今天你死定了;判官已勾了你的名,枉死城的城门已为你而开。”追生大煞冷冰冰地说。
逸云不理他们,向瘟蛊七煞说:“瘟蛊七煞,是你用毒放在尸体上暗算我么?”
瘟蛊七煞避开他的目光,冷冷地说:“就算是吧!”
“你记得在冥神佳城的地窟中,你答应我的诺言么?”
“老夫记得。”
“你又使用我还给你的毒药了,是吧?”
“老夫只答应你不用以害人。”
“所以用来害我么?”
“你当然不在此例。”
“这个花子大哥的尸体,也不算么?”
瘟蛊七煞冷哼了一声,大声说:“老夫不是无信之人”.“事实上你已背信。”逸云大声打断他的话。
“那该死的家伙已经死了,老夫方撤上毒药的。”
“谁下的手?”
“你不必多问,反正不是老夫。”
朗月禅师哈哈一笑接口道:“哈哈!那是佛爷略施薄惩,小意思。”
逸云扫了他一眼,仍毫无表情地说:“就算小意思吧!反正万般罪恶你都敢承当。”
“那就是了,你用不着多废话。”
逸云徐徐举剑,一字一吐地说:“你们是一个个上呢?抑或一拥而上?”
“反正你必须一死,多少已无关宏旨,是么?”金毛吼拂着长刀,恶意尖刻地接口。
逸云脸上泛起一丝极为冷酷,令人心中发冷的微笑,低沉而清晰地说:“求生乃是人之天性,我不责怪你们,因为以一比一你们必死无疑”
“住口!小畜生你临死还敢狂言。”朗月禅师恼羞地叫。
逸云没理他,继续往下说:“你们唯一的生路,就是一拥而上。十二个人,哈哈!
华某接下了。如果华某葬身此地,你们至少也要留下一半人,信与不信,立可分晓。”
“咱们上!”金毛吼大叫,踏前两步。
逸云似若未见,仍向下说,语声突然提高:“上吧!看谁是留下伴我走上黄泉路的一半中之一。”
连勉强站起的七星掌算上,十二个人全都心中暗凛,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分辨谁是那一半。
“小畜生,临死你仍在唬人。”“哈哈,华某绝不唬人,你们之中,任谁也接不下我神剑的一击,群殴并不一定可占便宜,这地方宽着哩!”
“准备上!”朗月禅师叫。
七星掌也挣扎着撤剑加入。云中鹤迟疑片刻,最后一锉钢牙,也撤下长剑。
十二个人徐徐举步,缓缓迫进。八把长的弧形刀,一支佛手笔,两把剑,一根禅杖,向内举起。
逸云发起乾罡坤极真力护身,留意左曲老的飞电钻,屹立如岳峙渊亨,伏鳌剑斜指,左手剑诀向吃血六煞一指,仍在废话:“你,我曾说过,我不该救你。”
吃血六煞低下了头,没做声他又向追生大煞一指说:“在思乡荒城,我认为你是个不失道义的凶魔,不失英雄本色,想不到我仍然走了眼。”
大煞怪眼一翻,似要发话,但一触逸云的目光,话又滚回了腹中。
逸云又向朗月一指,语声转厉:“朗月,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朗月狂笑一声,狠恶地说:“小畜生,你即使跪着叩头,我也不会饶你,你死定了。”
逸云哈哈一笑,说:“你要不死,后患无穷。”接着一声震天长啸,向左闪电似射出,光华一闪,攻向朗月。
朗月一惊,身形左闪,挫腰向侧掠出。一杖急扫逸云右侧,急似惊雷。
南荒七煞同声怒啸,飞扑而上。
逸云先抢朗月,本无意于他,在刹那间向左再飘,狂野地攻向最左的左曲老鬼。
这突然的转折,不但朗月一杖落空,反而阻住了南荒七煞。
最右的金毛吼从空隙里抢到,一刀急截逸云后腰。
左曲老一声大吼,向右急闪,避开了正面,佛手笔攻出一招“花中吐蕊。”
逸云身形突升,半空中大转身,向北急飘,伏鳌剑脱手飞射,划起一道光弧。
“哎哟”金毛吼首当其冲,临危救命,向左急倒,手拼命向光华拍去。光华穿掌而人,直透臂骨,从左肩滑出,整条手臂分成两片。金毛吼狂叫着倒下了。
光华再向后飞,射向追生大煞。
南荒七煞同声巨吼,七把黑色长刀同向光华迎出。
光华连发龙吟,合七人之力,将伏鳌剑阻住了,无传的潜劲发出,双方似乎势均力敌。
逸云无法收剑,正向下飘落,足一沾地,闪电似前扑。
飞电钻一闪即至,两枚落空,一杖擦过逸云背脊,划了一道三分深的血槽。
逸云只觉真气浮动,血液翻腾,伏鳌剑力道突失“铮”一声龙吟,被七煞的无穷内力震得回头飞射。
逸云受伤,但还能支持,去势仍疾,恰好接住反震而回的伏鳌剑,一声怒啸,人向后急退,这些变故乃是刹那间的事。
“糟哎”扑上的七星掌身手不灵,被一枚飞电钻擦过左外肩,鲜血一涌,人向前扑倒。
朗月禅师向逸云的背影,倾全力拍出一记风雷掌。
左曲老扔出飞电钻,人向前冲,恰好与逸云劈面相撞,逸云来势太快,急逾电闪,谁也来不及闪让,除了拼死自保,别无他途。
“砰”一声巨响,两人撞个正着。
左曲老的佛手笔,由于已用了毕生所聚的全部精力,逸云的伽蓝禅功将大部份劲道震散,扔被贯入左胁寸余,百炼精钢的佛手笔,也折成三段。
两人相接,左曲老的身躯向后急飞,他的胸腔,被伏鳌剑划开,肝肠外流,八方洒溅
朗月的那一掌,如山力道将逸云击飞,只觉眼前发黑,鲜血狂喷,身躯接断一株白杨,向洛河下飞坠,
朗月是他的师叔,自然知道他练有深纯的伽蓝禅功,这一掌想得到够狠,如同万斤巨锤飞撞,竟把逸云击飞,加上逸云本用全力撞碰左曲老,冲势极猛,两种力道相扶,逸云竟飞出五六丈外。
朗月这一掌,间接地救了逸云,不然在他昏沉重伤之下,定然被南荒七煞分尸而死。
他人一落水,突然神智一清“蓬”一声水花四溅,他向下一沉,人即清醒。
他将剑归鞘,倾全力手脚一拔,浮上了水面,向岸上的一群人厉叫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行再相见。愿老天爷保佑你们别落单,免得横死。华太爷日后见一个杀一个,你们记住这句话。”
说完,人向下一沉,水纹一动,不见了。
南荒七煞面面相视,做声不得。
云中鹤够朋友,他找到左曲老尸体上的解药囊,抢救七星掌的性命。
金毛吼咬牙运刀,将一条废左臂卸掉了,由朗月禅师替他上药包扎;因流血过多,他的脸成了铁灰色。
“这小狗可怕,日后咱们如果碰上了,后果堪虑。”追生大煞变色地说。
云中鹤倒抽一口凉气,也说:“咱们只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路?”追生大煞追问。
“一是今后隐姓埋名,不再在江湖行走。”
“办不到,第二条呢?”
“咱们不可分开,全力搜寻他的下落,一举毙了他,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他孤家寡人,行踪飘忽,到哪儿去找?”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做声。
朗月包扎妥当,突然接口道:“武林三杰与龙吟三个老匹夫已被困武当,小狗会赶去的,咱们沿途戮杀,但要看时候,明暗中下手,全力以赴对付他该无困难。”
“谁知道他走哪一条路?”追生大煞摇头说。
“这儿只有汝州一条南下官道,绝不会走失。而且”
“而且什么?大师不必吞吞吐吐。”七星掌虚弱地插口。
“据说,武当已和祁连一派以及喇嘛番僧取得谅解,要在这条官道中收拾这小畜生,有咱们加入,小畜生想活命难比登天。”
“好,咱们算一份。”追生大煞说,突又叫:“糟!”
蓦地,五条人影从南面如飞而来,相距二五十丈,人在林梢飞掠,老远便已可看清人的相貌。
“南蛮子,算什么份?”最先那人影高叫。
众人举目看去,大吃一惊。
来人是天毒蓦神,和他的四名壮年大汉,他穿着一件豹皮背心,豹皮长裤,背上那金光闪闪,重百余斤的降魔杆,令人一看心中发毛,他那雄壮结实高大的身材,那有常人大腿一般粗的两条胳膊,着实教人吃惊。
追生大煞吃过苦头,自然认得,所以惊叫出声。
其余的人没见过这位老年大块头,不知厉害。朗月禅师幌身截出,大吼道:“老家伙,站住!什么人?通名。”
五条身影直迫近至丈内,突然止步,纹风不动。
“和尚小子,你在问我老人家?”天毒冥神反问。
“呸!不问你难道问我自己不成?”
“你这和尚口气太无礼,我老人家要教训你。我,天毒冥神马骏。一甲子以前的武林人物,该不会忘记老夫,与我这一条无敌降魔杵。”
朗月禅师只感到脑中轰然一声沉响,惊得倒退两三步。谁不知一甲子以前宇内第一凶魔天毒冥神?别说他的降魔杵无人能敌,他身上的歹毒玩意谁沾上一丝儿,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他能不怕?
他骇然变色,合十行礼道:“不知者不罪,前辈请恕,适时多有冒犯,小僧赔礼。”
“走开!算你幸运;要是早些天,你难逃一死。”天毒冥神冷叱,大踏步走到花子尸骸旁,略一审视,向南荒七煞问;“南蛮子,是你们所为?”
追生大煞心中一动,指着远处左曲老的尸体说:“是那个老残废。”
天毒冥神走近左曲老尸体旁,咦了一声说:“咦!是这个匹夫。你们杀了他?”
“正是。”
“老夫要亲自杀他,你不是不知道,为何抢先动手?”
“他要行凶,咱们怎能束手受辱?拼斗之下自然有幸与不幸,怎能怪我?”
“算你有道理,可惜我没有机会报一钻之仇。”他在豹皮囊中掏出一把飞电钻,脱手扔入河中,又说:“埋了他们。日后你们如果为非作歹,休让我按上。”
说完,带着手下走了。
众人抹掉额上冷汗。金毛吼突然惋惜地说:“可惜!咱们该将罪名转嫁在华小狗头上。”
追生大煞冷哼上一声说:“咱们要说出华逸云,准是一场飞灾。”
“为什么?”朗月急问。
“这老毒鬼是华小狗新交的朋友,想想看啦!后果如何?他必定寻根究底,谁能挡他?”
金毛吼突然接口道:“前些日子,苍龙二老派人上阴山,要激阴山双魔下山,全力对付华小狗”说完,他去左曲老尸身上乱摸。
朗月打断他的话,说:“没有用,阳山双魔也不是小畜生的对手,在太白山庄已经较量过了,来了等于没来。”
“阴山双魔固派不上用场,但他们的师弟独角山魈李允炎,却是功臻化境,宇内数一数二的高手。”金毛吼站起答。
“哼!那家伙谁也请他不动。”
“不错,谁也请不动,但却不能禁止他自己下山。”
“他下山了?”
“昨天我在城东曾亲眼看见他们,还与阴山双魔打过招呼。”
朗月一顿禅杖,喜悦地叫:“咱们走,找他们去。有他们三人,华小狗与天毒冥神又有何惧哉?咱们借重三魔,也好出口恶气。”
金毛吼一面走一面说:“在下不能入城,大师可自往找他们计较。”
“你为何不能人城?”
“花子帮与城中的小混混们,正在找我。”
一行人向东沿河岸而下,渐渐去远。
在逸云率五十铁骑出城不久,上谷老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谷东主心悬逸云安危,在店门口焦急地往来踱步。这几天,店门已经关了,不再接待客人,店面也小,平时客人本就不多,这时更空阒无人,只有闲极无聊的几个店伙,在店内聊天。
一个用青帕包头,穿同色团衫大裤管的老女人,正巍颤颤地点着一根老竹杖,慢慢走近了店门。
谷东主没有留意老妇人,背着手在阶上往返走动,突见老妇人踏上了台阶,不由一怔。
“老婆婆,有事么?”他惑然轻问。
老婆婆眼皮向上一翻,现出一双黑白分明,如午夜朗星的眸子,与她的所岁大不相衬。
谷东主吃了一惊,火速后退,双掌护住身前,运功戒备,脸色一沉,低喝道:“你经过化装易容,尊驾是谁?”
老太婆淡淡一笑,眼皮重向下搭,掩住了大个半眸子,用极轻而清脆的嗓音问:
“大驾可是谷东主?”
“小可正是,有何”
“百花谷方夫人手下,妾姓高,四小姐葛如霜的侍女,有事请东主引见华公子。”
谷东主大喜,看四下无人,低声急说:“高姑娘,请进,里面说话。”
老太婆跨进店门,一面问:“请问东主,华公子在么?”
“华兄弟已领人追贼去了,华夫人却在。”
老太婆一惊,停住脚步急问:“怎么?谁是华夫人?”
“九天玉凤周姑娘。”
“天,她不是已被武当擒去了么?”
“华兄弟救了她,今未复原。请问高姑娘,怎知华兄弟落在小店中?”
“昨日方接到信息,人言凿凿,妾未敢置信,故来探问。”
“高姑娘可知华夫人之事么?”
谷东主近而沉声问,他的右手随时准备先发制人。高姑娘淡淡一笑;丝毫不在意地说:“夫人已随龙吟尊者老菩萨,与武林三杰三老爷子,以及桃花仙子符夫人下山援手。”
“尹老哥已在找你们,可曾看到他么?”
“尹前辈大概是到南阳府找寻,在洛阳的暗桩,谁也不会发现,我们易于隐伏。”
“符老前辈的讯息传到了么?”
谷东主说着退后两步,陪笑道:“高姑娘休怪在下无礼”
“尹老前辈应该。请带妾身前往见华夫人。”
谁知道谷东主移动壁灯座,密室便悄悄移开,出来了黛姑娘。
假扮老妇的高姑娘一见大喜,弃杖趋前跪下说:“华夫人,可记得小婢月蓉么?”
如黛一把挽起她,打量片刻,喜叫道:“啊,你是四姐的月蓉,咦!你扮得真象。”
月蓉笑嘻嘻地说:“夫人,华公子复活,真有其事?”
如黛按她在凳上坐了,再请谷东主就座,说:“千真万确,不久你可以看他了。”
“夫人,你可知令祖三位老爷子与龙吟尊者老菩萨”
谷东主赶忙插口道:“高姑娘,此事请缓议”
如黛一怔,神色一变,说:“谷大哥,你有事瞒着我哩!”谷东主苦笑道:“是的,不管事情如何,总之,华老弟目前不能离开。”
“为什么?”
“老菩萨与令祖目下无妨,武当一时不敢对老人家不利。华老弟已答允王爷在津阳破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怎能离开?”
如黛一头雾水,急道:“到底为了何事?月蓉姐,你说,不必隐瞒。”
月蓉幽幽一叹,往下说:“上月梢,长安姐妹传来夫人被掳的消息,飞鸽传至云南,老菩萨一怒之下,与三位老爷子及百花谷一行人赴武当找玄同要人,岂知玄同老妖道一口否认,将一行人请上武当山,诱入三天门峡,被困峡中。”
“哎呀!目下怎样了?”
“妖道们守住两端峡口,绝壁上布有石雷火筒,无法冲出,妖道们也不敢下峡谷送死。据神蝠传出的讯息说,目下尚能支持十日八日,只是敝谷的姊妹在突围时受伤甚重,药物缺乏,情形堪虑。在汉江北岸接应的姐妹,已传信怀玉山叩请符老前辈下山援手。”
“天哪!我得走,等云哥回来,立时启程。”如黛蹬脚叫。
“王府的事”谷东主搓手说。
“管他王府的鬼事!月蓉姐,我们等会儿一起走。”
“救兵如救火,小婢不及追随,夫人可和公子爷急赶一程,不可迟延。”
谷东主知道不可阻留,接口道:“还有一事,我只好说出。就是尹老哥已经南下找寻百花谷的暗桩,邝帮主已前往崤山请天毒冥神马老前辈。再就是另一件不好的消息。
据金陵传来的消息说,金陵太陕一家子,为了叶公子曾经出手援救过夫人,被武当出动百余门人,胁迫就范已解送武当山。”
“武当的妖道太过份了,这次我们得捣了他们的山门。”如黛恨恨地说。
人暮时分,逸云浑身水湿狼狈归来,胁背的创口虽不太沉重,但内腑受伤不轻,内腑本来刚痊愈不久,再挨了朗月禅师一记重击,内腑震动受伤,几乎不可收拾,如换了旁人,一百条命也完了。
见到人,所有的人全惊得呆了,抢着把他扶入密室。如黛心如刀割,含着一泡眼泪替他更衣并准备参汤。
归元散他已服过,这种奇药对去毒有奇效;归元散的功效倒在其次,雪参寒魄回生丹已经用完了,再无奇药可用了。
逸云在潜入水中时,已无法用劲了,闭住气随水飘流,在天津桥下登岸,浑身力道全失,他感到无比的软弱,他吞下一,包归元散,跌跌撞撞走回上谷老店,幸而没与先一步进城的南荒七煞朗月等一群人相遇。
往床上一躺,他似乎已以昏厥不省人事,耳边只听如黛的饮泣声,也感到滚热的泪滴在颊旁。
密室中,哀伤的气氛十分凝重,一灯如豆,只有如黛的饮泣声令人心往下沉。
一碗参汤下肚,逸云的知觉慢慢恢复了。
谷东主看了伤势,只觉心往下沉,沉重地说:“华夫人,我去找中州三义,也许能找到一颗少林至宝八宝紫金夺命丹。,
“谷大哥,谢谢你。”如黛哀伤的地答。
谷东主临行,压低声音说:“老菩萨身陷武当山的事,千万不可透露口风,免得华公子闻讯焦急,伤势恶化。”他的语声虽低但逸云却听得字字入耳,突然叫道:“谷兄,慢走。”
如黛月蓉大惊。谷东主心往下沉,硬着头皮说:“老弟,你需要静养”
逸云挣起上身,如黛无法将他按住,只好挽抱住他。
“谷兄,不必瞒我,说吧!”逸云寒着脸说。
“没没什么,老弟,你安心静养。”
“谷兄,你不把兄弟当朋友?”
“老弟别多心,我”
“说吧!武当山把老菩萨怎样了?”
谷东主用目光向如黛求援,不敢回答。
逸云面向如黛,神情肃穆地说:“黛,别瞒我,不管是吉是凶,我承担得起,假使你瞒了我,日后”
“月蓉姐,你说吧,”如黛痛苦地说。
月蓉便硬着头皮,将所知的消息都说了,也将谷东主探得的消息一一说出。
逸云一面听,浑身在抖动,一面闭目沉思,呼吸愈深愈急迫。
室中寂静如死,气氛沉重。
“黛,让我躺下静一静。”
如黛将他放下,替他理好枕衾。谷东主长吁一口气,踱到床边说:“老弟,我往中州三义府上一走,你好好静养,不须操之过急。”
“谷兄千万别透露兄弟受伤的消息,目下洛阳群魔云集,还是小心为上。”
“有什么人到了。”
“南荒七煞,朗月禅师,七星掌厉岳等。请转告中州三义,金毛吼被我毁了左手,可能随南荒七煞入城,也可能在郊区埋伏,速派人捕之归案;但须注意,千万不可胡乱动手。以免枉送性命。”
“老弟,你是和他们激斗么?”
“是的,左曲老被我宰了,他也击中我一枚飞电钻,刺了我一记佛手笔,最后被朗月击落洛河,可见他们功力不等闲,千万不可妄动。”
“兄弟定将所嘱转达。”
“还有,负责津阳坊探的弟兄,已被他们处死。这儿邻接津阳坊,千万小心门户。”
“兄弟立即准备,老弟珍重。”
谷东主一走,逸云挣扎着说:“黛,扶我起来。”
“哥,你要好好休息。”如黛颤声道。
“不,事已急,我要冒险。”
“哥,你说要冒险?”她惊得血液似乎要凝结了。
“是的,取我的革囊来。”
一旁的月蓉赶忙将革囊取来。如黛也不得不将他扶起,将一档棉被替他垫住后腰。
他接过革囊,取出金蟾内丹,说:“金蟾内丹可辟奇毒,乃是金蟾千年所聚的元精,定然有大用。对人体的精气神力可能大有稗益。可虑的是内丹本身乃是至毒之物,所以能辟毒,自然是以毒攻毒之效。我要服下内丹,冒一次必要的险。”
“你可以静养调理,谷大哥已找中州三义,讨取少林至宝八宝紫金夺命丹,你不能”
她伸手去抢,尖声大叫。
他将内丹藏过,正色坚决地说:“黛,听我说。等他们找来之后,不但你我全得死,你知道要连累多少无辜?武当山失陷之人后果如何:又能等多少时候?我必须一试,反正我体内有天然抗毒之能,至少毒我不死。黛,冷静些,请取我的伏鳌剑来。”如黛哀哀而泣,抱住他不肯离开,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她动不了啦!
他只好向月蓉叫:“月蓉姐,请替我取剑,并将桌儿搬来。”
月蓉脚步迟疑,久久不能移动。
如黛突然记起昔年的往事,她曾经带芸姐姐赴童子拜三老山找九幽异人,巧遇龙貅丹黄,后来找到了九幽异人,指导他服下了龙貅丹黄,终于能将内功练至化境,在死寂河旁参悟奇功,获致大成。
她知道事已急,而且他决定的事,她是无法阻止他的,突然凛然站起,亲自取来伏鳌剑,神色凛然道:“哥,不管如何,你存我存,你死我不活,我依你。”
他看她神情唬人,便强作笑容,冲淡紧张的气氛,笑说:“黛,为什么你看得这般严重?金蟾内丹不会坏事的。”
“从前,你曾经吃了龙貅丹黄,这次再吃金蟾内丹,但愿吉人天相。”
“哦!我曾吃了龙貅丹黄?”
“是的,不是你体内有先天辟毒之功;而是龙貅丹黄之刀。祛毒归元散,就是龙貅肠配以奇药而制成的。”
“那敢情好,你可以放心了。”
月蓉已将木桌搬到床边,他拔出伏鳌剑将金蟾内丹执在手上,摇头惋惜地说:“这内丹如用来做兵刃,可碎金钢,任何内家护体神功,皆挡不住全力一击,太坚硬了,毁了它真可借,不知伏鳌剑能否削得动哩!”
他用剑在手上刮削,发出了刺耳的磨擦声,每一次能刮半分深的粉末,十分吃力;无坚不摧的伏鳌剑,第一次碰上难以对付之物。
如黛赶忙接过,细心地将金蟾内丹徐徐刮完,足足费了半个时辰,方大功告成。
逸云等不及,在桌上将丹末吸入腹中。如黛送上参汤,她浑身似乎僵硬了,心已提至口腔。
逸云却不在乎,他喝完汤笑道:“生死付之天命,不必太过担哎”话未完,突觉腹中一阵剧痛,气血一阵翻腾,痛得额下冒汗,失声大叫。
“噗”一声,碗跌在床上向下滚“啪”一声跌碎在地。
“哥!你”如黛尖叫一声,跌跪在床边。
“华公子,你”月蓉也尖叫着扑近。
逸云五脏翻腾,浑身在扭动、抽搐、痉挛、翻滚,牙齿锉得格支地响,大汗将衣衾全湿透了,玉面上的肌肉急剧地颤抖,一双虎臂的肌肉,绷得死紧。
“哎”他大叫,双手乱舞。
“砰”一声响,木桌撞碎了。“砰彭”两声,床也垮了。人滚倒在地,把如黛直撞出丈外。一阵子翻腾叫号,倒像一头濒死的受伤疯虎。
两个女人知道他内腑受伤甚重,怎能任由他翻滚?狂哭狂叫要将他抱住,可是逸云神力惊人,体内金赡内丹发挥毒性,与早年潜藏在体内的异物起了冲突,融合他的功能,他却遭了殃,两个女人抱得住他?不到片刻,两个女人发乱钗横,衣裂裙破,精疲力尽倒在一旁,只有声嘶力竭叫号的份儿。
灯是挂在墙上的壁灯,幸而末被弄垮墙壁,室中仍藉灯光看清一切,除了墙壁以外,所有的家俱都是支离破碎,成了劫后的废墟。
许久,他终于静止下来了;刚滚到壁角里“砰”一声暴响,墙为之发出撼动,墙上的壁灯火焰一跳,光影摇摇“呼”一声,他呼出一口长气,似若牛喘,头向下一搭,在壁角里寂然不动。
如黛倒在另一面壁角里,正心胆俱裂地往他身边爬来。
当她的手一触到他的肌肤时,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要脱眶而出,脸上的每个细胞似乎已冻结了,身上每一根神经都似乎僵死了。
月蓉大吃一惊,急急抢近,在她背心拍了一掌,尖叫道:“夫人!醒醒。夫人!夫人”
如黛“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与浓痰,用手捧起他的脸,向月蓉惨然地说:“月容姐,请你出室房中歇会儿,这儿有我照料。”语毕,泪下数行。
她身躯不再发抖,似乎平静下来了。人到了一无所有,心已成灰之时,反而出奇的平静,已成了麻木的人,哭不出来了。
月蓉心中一凉,上前伸手一按逸云的肩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一阵心酸,泪下如雨。
逸云浑身如寒冰,像具冬天里的石像,她抓住腕脉,派息已无,再一按心房,心跳已止,毫无疑问,他已死去多时,完啦!
月蓉狂叫一声,回头爬起便跑“哗啦”一声,被地下的碎桌绊倒“砰”一声倒地昏厥。
如黛俯下身躯,平静地亲吻他冰冷的嘴唇,喃喃地说:“哥,侵走啊:我就来追随你了,你永不会感到孤单,我也不会感到无依。”
她脸上泛起了微笑,但晶莹的泪珠却充盈在眼眶内,费力地把他抱起,紧紧地抱在怀中,缓缓地站起,在室中缓慢地走来走去。
她不知已经走了多少路,似乎有点乏了,突觉脚下踢到一件小物体,起初她没留意,折回来时,眼中突被光芒所吸引,便定睛看去。
那是伏鳌剑,被她踢了一脚,外罩脱开,晶亮的剑靶出现,映着灯光华彩四射。
她脸现喜色,将逸云放在地,替他理好衫,再拾起伏鳌剑,一声龙吟,光华四射,三尺晶芒闪缩,伏鳌剑出鞘,冷电四射,室中更冷了。
她的手虽未按在他的心房上,但紧伏在他身上的娇躯,仍可隐隐地感到他的心在轻弱地跳动,每一次微弱的跳动,相隔的时间十分漫长,令人难觉。但她是感觉到的,这是她未能立即自绝,追随他于地下的原因。
心跳愈来愈弱,相隔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终于,她等不及了,在一次极弱的跳动后,她徐徐将剑移向咽喉,微笑道:“哥!
还是我先走一步吧:你会找到我的,你是我的夫君,比我强壮,会找到我,阴间那些恶鬼阻你不住的。”
她再次吻他,投下一串最后的吻,微仰粉颈,徐徐将剑递向咽喉。
在这生死须臾之际“砰”一声巨震,秘室门突然倒下了,接着秘道轰隆隆一阵暴响,木石砖瓦齐向下滚;将木门堆压住了。
火光突明,从上面秘道射人室中,有履声急急而降,冲下密室,人随火至,凌乱的室门出现了人影。
火光乍现,破室门出现了一个相貌凶猛阴森的红衣老道。头戴九梁冠,火红色的道袍,领插拂尘,腰系长剑,脸红如火,三角脸,吊客眉雪白、胡狼寒芒四射,塌鼻梁尖端如球,尖嘴缩腮,三绺银须疏落,五短身材,腹大如鼓。
他左手举着一支尺长铜管,喷出橘红色的火焰。右手抓着一名店伙的腰带,向前推着走。
老道一见伏鳖剑的光芒,似乎猛然一震“卡”一声火焰突熄“噗”一声将店伙推倒在壁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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