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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专程来填肚子的。
这时,阿义伸手捏了我一把。
我朝阿义的眼神路线看过去,三个彪形大汉挤在小摊子上。
那三个彪形大汉中,其中一个瘦子,便是被阿义一掌震飞的倒霉鬼,三人粗口谈论着昨晚发生的怪事。于是,我跟阿义也坐了下来,点了两盘大麻酱面跟两碗猪肠汤。
“峰哥一定吓坏了吧,才会放你大假。”一个壮汉说。
“才不,我等一下就要回去轮班了,因为人太多,大伙轮得比较慢,我才能溜出来。”那瘦子说道。
另一个壮汉笑道:“干他妈的,要是被峰哥知道是哪一挂的白目去吓唬他,他们就死定了。”
瘦子冷笑道:“可不是?几十个人都拿了喷子,不管那两个白目多会打架,两、三下就给扛去埋了。”
瘦子突然压低声音道:“昨晚那个女的才可怜,她看到峰哥出糗,回去就被峰哥打毒品打到死,尸体随便拿个垃圾袋装一装,就丢到河里去。”
我跟阿义练有极佳的听力,是以瘦子的耳语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眼睛几乎失了焦,手中的筷子默然而断。
一个壮汉叹道:“这样死了也好,省得被峰哥活活揍死,别像下午那个应召女一样,碰到峰哥发飙,真是倒霉。”
三个人付了帐,拍拍屁股走人,我跟阿义却一口面都没吃。
“你?”我。
“嗯。”阿义。
我将钱放在桌上,远远跟在三人后面。
阿义看见路边有人在卖面具,立刻买了两个,至于是谁谁谁的面具,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因为,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昨晚那大胖子不断磕头的画面。
就这样,瘦子跟两名壮汉挥手道别后,骑上野狼机车,就往大埔方向骑去。
我跟阿义跳上电线杆,拔足猛追。
我知道阿义的心情。
因为我也一样悔恨。
师父说的半点不错,大混蛋终究无药可医。
那是栋很大的透天别墅,很大,藏在市郊。
但,即使房子相当大,却挡不住女人的哀求声。
我跟阿义站在大房子背后山坡的大树后。
从房子里透露出的杀气来看,至少有二十几个人。
也就是说,屋子里至少有二十几把致命的手枪。
“几个人?”阿义问。
“二十几个,其中有八、九个集中在三楼中间,大胖子应该就在那里。”我说。
“怎么办?”阿义说,折下两管坚硬的树枝。
“一定要比子弹还快。”我的心志已决。
“比子弹要快。”阿义将一根树枝递给了我。
“比子弹要快。”我伸出手。
击掌!
两张面具从山坡上窜下,鬼一般地跃上大房子顶楼的水塔。
“有”一个男人在水塔旁大叫,然后不能说话了。
楼下开始有了声响,杀气斗盛。
“如果”阿义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没有如果。”我看着阿义。
“没有如果。”阿义的眼神突然充满信心。
“没有。”我说。
不多说,两人翻身下楼!
“师父,要怎样才能赢得过枪?”我。
“比快。”师父。
“比快?”我。
“掌比枪快,气比子弹快。”师父。
“但我跟阿义还不会无形剑气啊!”我。
“那就以形补快。”师父。
“以形补快?”我。
两张面具翻下楼,踩上四楼的边缘护栏,散开!
“他们”一个来不及将枪上膛的汉子,喉间喷出鲜血,手枪坠地。
“啊——”另一个汉子捂住双眼大叫,手枪击发的子弹轰在地上。
立刻,三个汉子匆匆忙忙从三个房间里冲出,手中都拿着枪。
“上!”我说。
我跟阿义再度翻身上屋顶水塔,听见子弹的呼啸声在四楼回荡着。
底下的第四楼已经乱成一团,充斥着流氓的叫骂声、失去双眼的哭喊声。
刚刚他们人多枪多,即使我跟阿义一击成功,但另外三人的距离太远,没有把握在瞬间成功缩短攻击距离,故我跟阿义当机立断,马上翻回屋顶的水塔旁。
我跟阿义心中雪亮:我们只能以近接触战的方式对敌,与流氓间的距离一长,我俩死在枪火下的机会就大多了。
必须迂回歼灭才有胜算,一次一、两个恰恰好。
于是,我跟阿义打算在各楼层间快速飞纵,一击得手就跳到另一个楼层。
而这栋郊外别墅,加上我们所在的顶楼,总共有五层。
“他们人呢?”阿义咬着牙。
“等等。”我闭上眼睛,观察大楼中的杀气变化。
“快!”阿义紧张地说。
“有四个从三楼跑到四楼,刚刚那三个正慢慢接近这里。”我轻声说着,看着水塔旁边的铁门;我将面具翻在头上,嘴中咬着沾上鲜血的树剑。
“要再下四楼?还是直接冲到三楼?”阿义急切问道。
“不,先掩护我。”我咬着树剑,含糊地说。
汗水湿透我跟阿义单薄的t恤。
第一次,生命充满致命的危机感。
第一次,血管以最剧烈的脉动震撼着灵魂。
第一次,要杀人。
或被杀。
我跟阿义站在铁门边,两人的杀气全开。
“砰!砰!砰!砰!砰!”子弹轰然穿透铁门,接着,三个汉子踢开铁门,左右窜出。
或者应该说,他们本想从左右窜出。
“崩!”我双掌纷飞,三个汉子猛然冲回楼梯下,重重撞在一起。
他们死定了。
性命交关的时刻,我无神手下留情,也不敢手下留情。
我很清楚自己全力一击的刚猛无俦。
“现在呢?”阿义问道,努力调整情绪。
“四楼有四个杀气,三楼有五个杀气,二楼有三个,一楼好像还有五个。”我的感应力随着逐渐高昂的杀气,变得异常敏锐。
“我们要去几楼?要不要直接冲到大胖子窝的三楼?”阿义问。
“我想一下,总之要跳来跳去。”我说。
“不用想了,到三楼干掉一、两个,再到四楼干掉一、两个,再回到三楼干掉一、两个,再直接回到这里!”阿义说,面具下的眼神逐渐冷静。
“三、四、三、五吗?”我说。
“这样的跳法应该会令他们意想不到。”阿义笃定地说。
对!三楼的枪手不会料到我们能越过四楼击杀他们,四楼的枪手在错愕之后,也料想不到我们还会从三楼回杀他们,而三楼的枪手还没回神,又会被我们再突袭一次,之后四楼的枪手准备好开火了,我们却只是回到顶楼!
在催命压迫的时刻,这样的计划已算是好计划了,若能在几个起落间逐步歼灭大部分的枪手,剩下的就好办了(事实上,也不好办)。
“就这样!”我说,将面具戴好,紧握树剑。
两个初出江湖的大侠翻身下纵,踩着四楼的栏杆,瞬间踏上四楼,又立即翻下三楼。
“靠!”守在四楼的四个枪手,只看到两个黑影急窜而下,竟来不及开枪。
但三楼的枪手就没这么幸运,他们没有机会张口大骂。
我踏着栏杆扑下,矮身急冲,树剑惊快刺入一个枪手的飞龙穴,子弹从我背上轰然而过,还来不及将树剑拔出,我便回身滑地,手刀劈向朝我开枪枪手的鼠蹊,他一声惨叫后,另一个枪手在阿义掌下飞出栏杆,直摔坠楼。
三完!
换四!
但命运绝非计划!岂能如此预测!
我跟阿义已无可能翻身上四楼,因为剩下的两名枪手,手中已同时喷出两道夺命火焰!
千钧一刻!
阿义的奇形怪剑配合他的离奇步伐,竟在枪手开枪之际滚在地上,一剑往上一翻,插进枪手的下颚。
另一道夺命火焰,则钻进被我劈击鼠蹊的枪手身体,我脸上一热,鲜血稀哩呼噜淋在我脸上,我吓得发狂,一掌将垂软的尸体轰向枪手,那枪手赶紧往旁边滚开,却随即断了咽喉阿义的诡剑。
三楼,竟然只剩涂满鲜血的走廊,以及躺在地上、歪歪斜斜的五具挂尸。
意料不到的,不是枪手。
意料不到的,是经历生死瞬间的我们。
这不是太过顺利,而是我们用性命赌来的!
当然,我们的目标才正要开始——躲在房间里的邪恶胖子。
拔出剑,推开大厅的铁门!
作恶多端的大胖子,就躲在三楼大厅的门后,剧烈地发抖着。
我可以感觉得到,那震耳欲聋的齿颤声。
还有细碎轻声的,一串又一串的佛号。
恶人念佛号有什么用?
乞讨着,一次又一次,神佛的悲悯。
考验着,一回又一回,神佛的耐心。
但,菩萨低眉。
金刚怒目!
我跟阿义闪身进入大厅,轻轻锁起大门。
“有没有枪?”阿义唇语,看着大胖子藏身的房间。
我点点头,虽然大胖子的杀气几乎等于零。
我本想直接踹开门,但,却有种异样的直觉。
阿义疑惑地看着我,正要开口,我却直接抓着门把,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阿义也有些惊讶,跟着我小心翼翼地贴在墙后,看着屋内的情况。
墙上挂着一堆电视画面,我瞧,是装在各楼层走廊的监视器显像。
但屋内并没有人。
或者说,没有活人。
只有一具女尸躺在床上,眉心冒出一个黑点,大量血渍从脑后晕开,浆满半张床。
血浆的腥味很鲜。
鲜得令我想吐。
而阿义则真的吐了。
阿义一边作呕,一边瞪大眼睛,询问着我。
我的答案,就在房间内靠墙的柜子里。
那大胖子从监视器中,知道我们已经歼灭了三楼的众枪手,竟立刻杀了可能透露自己行踪的女人,假装自己并未在房里。
所以,大胖子并未锁门,想以虚掩实,骗过我跟阿义。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正义的耳目。
而躺在床上的牺牲者,只有更令我内疚自责,令我怨恨自己的伪善。
要不是我廉价的宽恕,今晚,这个无辜的女人,说不定正窝在家中棉被里,嘻嘻哈哈地看连续剧。
原来,我没有取人性命的觉悟,没有承担罪恶的勇气,其后果就是成为这胖子邪恶的帮
凶。
我紧握拳头,愤怒地走向柜子。
柜子簌簌着,就同潘多拉的盒子,隐藏不住丑陋的丑陋。
不为了赎罪。
不为了复仇。
是为了正义。
“崩!”
柜子陷入墙壁里,就像揉烂的纸盒一样。
被正义的力量,揉烂、挤烂、碾烂、轰烂。
柜子并没有发出惨叫。
因为柜子不是人,里面装的,也不是人。
柜子里装的,生前是个坏人,现在,则是团模糊的东西。
还有我的廉价的宽恕。
“总算。”阿义。
“总算。”我。
“砰!砰!”从外头传来的枪声。
大厅外的门锁突然被子弹从外面射烂,我跟阿义愣了一下。
两个持枪的杀手踢开大厅铁门,我跟阿义急忙将房门关上,而房间的木门却立刻被连珠炮似的子弹射穿,木屑夹杂着星星火烟弥漫在房里,我跟阿义吓得抱着头,缩在门旁两侧。
惨了!我们竟然只顾着杀掉大肥猪,却忘了四楼跟二楼、一楼都还有枪手!
而现在,我跟阿义却被困在房间里,外面却有一狗票杀手等着我们!
“干!出来!”
“干你娘!”
外面的杀手抓狂叫嚣着,想必猜到他们的老大已凶多吉少。
伴随叫嚣的,则是又一阵铺天盖地的爆击声。
我跟阿义捂着耳朵、张着嘴,吓得发抖大叫。
木门被炸翻了,露出一个烧焦的大洞。
“出来!出来!”杀手愤怒地猛叫。
我的脑子在子弹跟木门间的爆炸声中,陷入无法思考的片片断断。
不行!我跟阿义绝不能死在这里!
子弹穿过房门的破洞,将房内的东西射得稀烂,逼迫感更加恐怖。
但,我必须冷静。
阿义大叫:“外面还有几个人?”
我捂着耳朵,大叫:“九个!”
阿义看着我,大叫:“我掩护你!”
我心中一震。
阿义抱着头,大叫:“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顶住五个到六个!我保证!”
我静静听着。
阿义继续大叫:“你不要回头!也不要出手!你可以穿过剩下的三、四人!”
我静静听着。
子弹拚命击碎着,房里每一样可以被击碎的东西。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阿义大叫:“信任我!我眨五次眼睛就一起冲出去!”
我笑了。
我大叫:“你剑法好烂!我会死的!”
阿义大叫:“干你妈啦!我不会让人拿枪指着你!”
我站了起来,紧握手中的树剑,大叫:“去吃屎吧!我的剑法一直都比你强多了!我可以顶住九把枪!一把也不少!我掩护你!”
阿义也笑了。
两个人,都不必再多说什么。
没有人会被另一个人掩护的。
也没有人,需要另一个人的掩护。
因为,死,已经不再可怕。
“其实我们今晚已经赚到了!”阿义大笑。
“总算当了一晚大侠!”我也大笑。
大笑间,木门整个倒在地上,碎烂不堪,子弹声却依旧不绝。
“来世英雄再见!”阿义喊道,将面具扔掉。
“来世英雄再见!”我也喊道,将面具揉碎。
眼神交会,肝胆相照。
双雄冲出!
这是乙晶剑法在江湖崭露头角的第一次。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所以,我要将乙晶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威震天下。
威震天下,几秒也好。
但我毕竟无法将剑递出。
阿义也没法子。
我们两个呆站在房门口,看着大厅上躺满正在喘气哀号的枪手。
而大厅中央,伫立着一道霉绿色。
唐装老侠。
是师父!
比鬼还强的师父!
“掌比枪快,气比子弹快,大抵上就是这个道理。”师父淡淡说道。
说着,师父突然伸手一挥,凌厉的气剑刺向地上一名枪手。
那枪手眉间裂开,手中正欲偷袭的枪缓缓垂落地上。
“在你们还不会气剑之前,也许我们该练练暗器,虽然师父自己也不太会。”师父不好意思说道。
师父何时进来、如何出手,我跟阿义一无所觉。
但我们完全说不出话来,内心强烈澎湃着。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
师父探头看了看房间里,说:“你们下手了?”
我点点头,大声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
师父摇摇头,说:“你有你自己的正义,师父无论如何都很高兴。”
我的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大声说道:“多谢师父相救!”
师父傻笑说:“你们两个发出这么剧烈的杀气,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阿义松了口气,坐在地上说:“好险!差点就死了!”
我忙说:“我们去把房间里的绿影带毁掉!快逃出去吧!这么多枪声,警察应该快来了。”
阿义跟我刚刚都脱掉面具,所以师徒三人便到房间里将侧录带一卷卷毁掉,这时我突然
后悔大叫:“刚刚差点白死了!”
阿义一愣,问:“为什么?”
我指了指房间里侧靠山壁的水泥墙,阿义登时大叫:“靠他妈的!我们真笨!”
说着,师父大笑走向前,按住弹痕斑驳的墙壁“崩”出一大块缺口,师徒三人便跃出墙洞,游上垂直的山壁。
“崩”出法律漏洞,然后溜了。
这是我跟阿义的处女战,也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惊心动魄。
在耗竭每一滴荷尔蒙后,肚子饿惨了。
“第一次杀人。”我叹道。心中毕竟一抹哀愁。
“第一次杀坏人。”阿义补充道,又说:“我恐怕会杀上瘾。”
师父瞪着阿义,说:“要杀上瘾,要先学会高强武功!”
夜深了,路边只剩寥寥几个摊贩,我选了个座位,点了六盘蚵仔煎、三盘海鲜炒面、五碟快炒、三大碗四神汤、三大碗猪血汤。
我跟阿义实在饿疯了,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师父也卯起来乱吃一通。
在杀人过后的夜里,这样大吃大喝好像颇为讽刺。
但能这样大吃大喝,也只有问心无愧才能办到。
血腥味已经远离,眼前的,是飘着蒸蒸热热的美味。
“英雄无悔!”师父大笑:“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这是岳爷爷的英雄气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师父说得很有道理。
但师父满口蚵仔,又说道:“不过啊,岳爷爷虽是个千古传诵的大侠,但他内心的煎熬跟咱们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奇道:“怎么说?”
师父灌了口猪血汤,含含糊糊地说:“岳爷爷杀千万匈奴,他没得考虑!因为这是为朝廷、为境内兆民拚命,岳爷爷没得选择,只要拿下胜利、收复失土、营救天子就对了,他没心神思考胡人也是人,也是有爹有娘、有妻有儿的。岳爷爷这英雄下场虽惨,却当得坦坦荡荡。”
这话说得有趣。
我也乱七八糟塞了满嘴的东西,说:“我有些懂了,同样是杀人,我们却是触犯国家法律,乱用私刑,所以我们会良心不安,但岳飞却是奉国家命令行事,他就不必良心不安。”
师父想了一下,摇头说:“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不是良心安不安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选择的问题。”
阿义没空理会我们,只顾着大吃大喝。
师父继续说:“岳爷爷杀胡人的铁骑雄兵,他没得选择,因为他是万将之将,他的背后是家国律法。岳爷爷最后不也依了十二道金牌,赴京送死?如果岳爷爷心中怀有雪亮亮的正义,他大可挑起违令之罪、挑起被万世误解之名,勇敢挥军直上!如此不就少了千千万万被胡虏奴役的汉民!”
师父以猪血汤做酒,大笑喝下:“说起来,岳爷爷这英雄当得轻松,一死了之,万古流芳啊!”如此说来,岳爷爷终究不够英雄,的确。
岳爷爷选择了律法,视黎民百姓无物,毅然赴死。
我接着说:“而我们,却要在出手前审慎判断一个人当不当杀,简直一天到晚都在违法,都在考虑是否该给予坏人改过机会,一堆的煎熬,我已开始感到压力沉重。”
阿义突然插嘴:“杀死刑犯的为什么不是受害者家属?我看他们虽然希望坏人死掉,可也没种自己动手啦!真正动手干掉那些死刑犯的,就是领钱做事的刽子手,他们也不必考虑那么多,反正杀人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也没得选择,砰砰两下就ok了。”
我忍不住说:“那叫法警吧,说刽子手好难听。”
阿义说:“反正一样是杀人,军人跟警察都可以推说是谁谁谁教他这样干的啦。”
嗯,将杀人的心理负担推给制度,仿佛制度本身真是正义的,而正义只是藉着自己手中的板机轻扣,传送出去,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制度真是强而有力的正义靠山。
而我们师徒三人的所作所为,背后的靠山不是可以依附的制度,而是模模糊糊的正义。
模模糊糊,却热血澎湃。
相当真实、有血有肉的正义。
却也模糊得令人不安。
没有人,包括师父自己,可以说服我何者当诛、何者当诫,杀人的手长在我腕上,什么都要自己来。
执行正义的大侠,这真是充满生命不确定性、价值惶恐的良心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