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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秦摆手说:“没有甚么恶意!就是我们掌柜子觉得你年轻有本事,他要跟你深交。过两天他就要保镖往滤州去,请你先给他看家,至多一个月他就回来。那时他要请你在本镖店作镖头,总算给他添了一个膀臂。你若是见著阆中侠,那可就说不定了,因为阆中侠也最欢喜年轻有本领的人,见了你他一定也欢喜!”
江小鹤急匆匆地说:“别说废话,你快告诉我,阆中侠在哪里住?”
杨先泰说:“他住的地方离此不远,往东,顺著大道再往南,走五里就是。他那村子叫丁子铺,也有几个小买卖,仿佛是一个镇市似的。”
江小鹤点头说:“好,我这就去会他!”随由地下抄起了钢刀。
杨先泰问:“怎么你真要跟他比武去吗?”
江小鹤说:“你别管,你先把我的行李收起来!”他随出屋,先到马棚下,将自己的马匹备好,然后牵马走出镖店,就见街上的人更多了,骑著马简直不能走。
小鹤将刀插在鞍旁,牵马提著皮鞭,口里喊著:“借光!”往东走去。才走了不远,忽见对面站著一个大汉,望着小鹤不住地笑。小鹤一看,这人年有二十来岁,瘦脸,小眼睛,穿著一身青缎短衣裤。原来正是昨夜在焦家与小鹤争斗的那个人,此时他腰间却没带著那条盘龙棒。
小鹤一瞧这人,心中就不由怒火倍增,何况他又正对著自己狞笑,小鹤蓦地上前,一把将那人抓住,说:“好啊!你还敢到街上来?你还敢冲著我笑?你是贼!”
那人也赶紧把小鹤的胳臂揪住,依旧狞笑说:“怎么?你还真要跟我斗一斗吗?别说你,金甲神他又当怎么样?”
此时江小鹤的右手早把皮鞭插在腰带上,鞭绳放了手,就蓦地抡起右拳来,跳起来“吧”的就打了那人一个嘴巴。
那人大怒,跳起脚来骂道:“好小贼,你敢打我!”说时把小鹤的左手推开,他抡拳向小鹤打来。
小鹤一闪身,蓄劲一拳打去,没有打著,再来了个左右扬鞭式,同时身子扑过。那人却斜身伸掌向小鹤去推,小鹤稍向右闪,左手托住了那人磕下来的拳头,右手紧握著“咚”的一声,狠狠地向那人的左胁擂了一下。那人疼得一扭身,右手拨云,左手擒抓,同时脚也向小鹤踢来。
小鹤赶紧躲开,向右跑了两步,那人也转身急扑小鹤,小鹤却上拳虚打,身子疾忙一伏,那人赶紧抬起右脚来踹,小鹤却趁劲来了个扫堂腿,一脚钩住那人右脚,那人就咕咚一声摔在地下。
旁边的人都吓得闪在一边,那人也滚身起来,却由怀中掏出一个皮套,皮套中抽出两把雪亮的匕首,左右手一分,脸上显出杀气,向江小鹤招呼说:“你来!”
这时旁边的人更往远处闪躲,江小鹤赶紧跑到马旁,从鞍抽刀。刀才抽出,忽听旁边的人乱嚷,原来有三匹马从东驰来。
江小鹤一眼看见那头一匹黑马,这匹马小鹤认得,正是在万源县从酒楼上跳下来匆忙骑去的,后来又在宣汉县境破庙中被贼人盗去,为此自己还打了一场冤枉官司的那匹黑马。
当时江小鹤顾不得再与那人决斗了,他却抡著钢刀,奔过那骑马的人,说:“下来!下来?这匹马是我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齐都大笑,说:“这孩子大概是个疯子!”
此时那手持匕首的人见三匹马来到,他的脸上也减去了一些凶气,但还忿忿地预备趁隙上来打小鹤。
小鹤却一手横刀护身,一手揪住黑马辔头,仰面瞪著眼说:“把马还给我便没事!这匹马是我在宣汉县丢失的!***偷马贼摔死了,马却到了你的手里,你多半也是贼?”
马上这个人年有三十多岁,微红的脸儿,神情英俊,穿的衣服也极为富丽,身后跟著两个人,都像家丁模样。
这人微笑着,虽然江小鹤态度蛮横,而他一点也不生气,只从容地说:“你说的不错,这匹马确是有人从宣汉得来的。可是,我也是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来的。你要喜欢他,我也可以一个钱不要送给你,不过,像你这样说话可不行!”
江小鹤更是气愤,跳起脚来说:“马本是我丢的,我不说你是贼就行了,你还要叫我跟你说好话吗?”说时跳起脚来,就要由马上把那人揪下来。
不料马上这人伏身一掌“吧”的正打在小鹤的脑门子上,小鹤的头一晕,身子向后一倾,但他赶紧立定脚,同时抡刀向马上的人就砍。马上的人却跳将下来,斜扑过来,左手把小鹤的腕子揪住,右手就把小鹤的钢刀夺过去,下面一脚,小鹤也咕咚一声,摔在地下,气得他大骂。才爬起来,这人又一脚,小鹤又摔倒了。
小鹤趁势在地上一滚,爬将起来骂道:“好,好,好,把刀扔下咱们比比拳!”
这人微笑,把刀抛在地上,招手说:“你过来吧!”江小鹤挽挽袖子,猛扑上去,他用著长拳滚砍,向这人打来。这人却不慌不忙,等小鹤来到,也又顺手一带,斜踢一脚,又把小鹤踢得趴在地下。
江小鹤又一滚身,顺手由地上抄起刀来,向踢他的人又砍。
此时那人已骑上黑马,微笑道:“你何必再来讨打?你若不服气,可以到我家里去,咱们再比比刀剑。这里的人太多,伤了别人反不好!”江小鹤拍著胸脯说:“谁怕你!你在哪儿住!我跟你去!”说著就回身找了自己那匹马,要扳鞍上去。
此时那衣服阔绰骑著黑马的人,已然拨转马头,带著两个骑马的仆人往东去了,随走还回身向江小鹤招手说:“小孩子,你来!”
江小鹤才上了马,刚要挥鞭追上去,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他的马头,原来是短刀杨先泰。江小鹤急躁地说:“你拦我干甚么?我不能吃这个亏!叫人在大街上欺负,我跟到他家里,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杨先泰连连摆手,说:“你先别急!下马来,回去我跟你说几句话!”
江小鹤依然催马要走,说:“有甚么话你就跟我在这儿说吧!”
杨先秦赶紧向小鹤使眼色,说:“你跟我回去才好说,告诉你要紧的事!”
江小鹤摇头说:“不听你的!你躲开!叫我去追他们去!”
说时他抡起鞭子,抽了马一下,杨先泰却仍死死拦住他的马头,着急地说:“你还追甚么?你知道刚才打你的那个人是谁?那就是阆中侠徐大爷!”
江小鹤一听这话,他立刻就怔了,直著眼睛看东边的三匹马已经走远,他就像失了全身的勇气,连鞭子也挥不起来了。
杨先泰说:“你下来吧!有甚么话咱们回店上再商量。你这时要是追去,不等到了丁字铺,就得叫徐大爷把你打伤在道旁!”
江小鹤发著怔,慢慢下了马,四周围著的人这时都笑了,有的说:“这小子叫徐大爷给打服了?”有的又说:“应当叫他追,索性叫他碰钉子碰到底!”
刚才那个曾被江小鹤摔了一跤的赛嫦娥的姘夫,手里仍握著两只匕首,狞笑着向江小鹤说:“小子,还敢斗一斗吗?你有本事吗?”
江小鹤握著拳头愤怒地说:“谁跟你斗?你算甚么龟孙子!”
那人握著匕首还要扑过来,却被杨先泰把那人拦住。那人还狞笑地向小鹤大骂,说:“小子,有本事今天到了丁字铺去,老爷就是在徐大爷的家里住!你去,咱们斗一斗,也不必惊动阆中侠,老爷只要手里有一件长家伙,就得把你给收拾在那里!”
杨先秦似乎与那人相识,连推带劝,才把那人劝走。
此时江小鹤牵马提刀嗒然回到福立镖店内,那焦德春的侄子焦荣,刚才地在街上看见江小鹤被阆中侠所打,他跟著回去,不住斜著眼著小鹤,发著坏笑,仿佛他很称心似的。
江小鹤谁都不理,进了店房把刀一抛,就把那被摔得作疼的屁股,坐在椅子上,皱著眉发呆。
杨先泰走来,说:“兄弟你太傻!无论谁也不能吃这个亏!你先前打的那个人,那是阆中侠手下的花太岁蒋成,那个人的本领还有限。后来阆中侠带著人来了,他那个势派你还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吧,也应当先问问他的姓名,然后再交手。你看你今天跌的这个跟头有多大?不单以后你不能再作镖头了,连本地你也不能待了!”
江小鹤听杨先泰在他的耳畔这样絮烦,他就急得站起来,跺脚说:“你别再说了,你要再说,我可就要拿刀砍你了!”
旁边焦荣坏笑着说:“江少爷,你跟我们发威算甚么能耐?有本领找阆中侠去,他就住在南边丁字铺!”江小鹤跺脚说:“好!叫你们看着我!”说时由地下拣刀,急急地向外就走。
杨先泰赶紧追出了店房,就见江小鹤已然牵马出门,等到杨先秦追出镖店门首之时,江小鹤已然上马昂然往东走去了。
杨先泰顿了顿脚,说:“糟糕!这回他去了,一定得身受重伤,叫阆中侠派人给抬回来,那才真给镖店丢人呀!”
此时江小鹤在马上挥鞭,驱开街上的人,他就走出东关的街道,纵马走去。
身后有许多市井上的闲汉都跟著他的马去跑,并嚷著说:“瞧瞧!这小孩子要到丁字铺斗阆中侠去啦!”
江小鹤寻著往南去的大道,他就连连挥鞭,那匹马飞也似地驰去。
走出三里多路,把身后那些闲汉都丢在远处,他却勒住马。心中并不害怕,却是想:阆中侠真是一位英雄,刚才不费力就打得我连跌三跤,他的本领恐怕要在鲍昆仑以上,他真配作我的师父!
又想:我由镇巴县逃出来是为甚么?我不是为发财,我也不是为给人家看守婆娘,我自知我这点武艺欺蒙一般江湖人可以,但要想打鲍昆仑,杀龙家兄弟,还差得大多。我得趁著年少快点学,投名师学成通身武艺!
当下他策著马,一面想,一面缓缓地往前走去。不到三里路,便看见了一座小村镇,约有百余户人家。短短约有一条街,街上有一家面铺、一家酒店,还有两家小铺。
小鹤的马才走进了这条短街,就见那酒店的门首站著五六个汉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刚才被小鹤打了的那个花太岁蒋成,他们手里都提著单刀和木棍。
一见小鹤,就齐都过来拦他的马匹,说:“好小子,真有胆子,你下马来,咱们先斗一斗!”
江小鹤却不理他们,催马蹿过去,就飞驰向南而去。后面的几个人追著、嚷著、笑着,并骂著。
小鹤却连头也不回,就一直向南过了几个村庄,眼睛又望见了浩浩荡荡的嘉陵江。
来到了江边,小鹤才下了马,这里因为不是码头,所以没有船只停在这里,也没有人,只有稀稀的一行垂杨柳,柳色映著青天绿水,十分的美丽。
江小鹤将马系在一棵柳树上,他就坐在江边的草地上,眼望着江水和远处往来的船只。心里想:我怎么样才能拜阆中侠为师呢?有那些人跟我搅,他们都惦记著跟我斗,其实我并不怕他们,气急了,我一定要跟他们拼命,可是他们的人多,再说他们又都是阆中侠手下的人,我若打了他们,那就要与阆中侠结仇了。
他岂肯再将武艺传给我?因此倒很发愁。在江畔坐了一会,被太阳光晒得他身上有些发懒,就想躺在地下睡一个觉,然后再找地方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再想法子去见阆中侠。
正想到这里,忽觉背后“吧”的一声,不知谁投了一块石子,正打住他的后腰上,觉得很痛。
江小鹤四下张望,气得大骂,忽见有一匹黑马正在北边的道上驰聘,马上的人正是阆中侠徐麟。
江小鹤立刻大喜,赶紧由树上解下马来,上马放辔就飞驰过去。阆中侠却勒住马不动,江小鹤才一赶到临近,阆中侠就由鞍下飕的抽出了一口宝剑,微笑着:“小孩子,你是来找我比武吗?咱们是马战还是步战?你亮出刀来吧!”
江小鹤却摇摇头,说:“我不跟你比武!我可知道你的武艺比我强得多!”
阆中侠笑着问:“那么你带著刀前来,是甚么用意?”
江小鹤说:“我要拜你为师,求你把武艺传授给我!”
阆中侠听了这话,他却哈哈地大笑起来,说:“真是笑话,你听谁说我徐麟收过徒弟?尤其是这样泼皮孩子,就是你送给我多少金银,我也不能收你!”
江小鹤刚要再说话,阆中侠忽然摆手说:“你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不愿作你的师父。现在我来,原以为你是要找我比武索马;你既然不敢比武了,那么你就干你的去吧,我走了!”说著拨马向北边走去。
江小鹤却催马去追,阆中侠也催马走去,一面走,他一面回头,笑着摆手,说:“你别跟著我!你还是去找金甲神焦德春去吧,他能作你的师父!”
江小鹤依旧追赶,并央求说:“无论如何,你非收我作徒弟不可,我有钱,不用你供我吃饭,你要叫我给你多少钱也行。我这回来到川北就为的是找你,因为我听龙志腾他们说你是川北的一条好汉!”
阆中侠一听这话,他立刻翻了脸,收住马,挺剑回身怒问道:“怎么?是龙家兄弟他们叫你找我来的吗?”
江小鹤也勒住马,摇头说:“不是,我跟他们是仇人。我把龙家弟兄杀伤了,我才跑出来,他们还追赶我。在万源县我由酒楼上跳下来,夺了马匹才逃走的。你现在骑的这匹黑马,就是那龙志起的!”
阆中侠嘿嘿冷笑,说:“龙家弟兄虽然武艺不高,可也不能叫你这么一个小孩子给杀伤,叫你夺去了马。你不要拿这些话来骗我,你既与他们相识,那我更不能收你为徒了。今天饶了你性命就是好的,你快滚!”说时又把剑入销,催马再往前走。
江小鹤依然不舍,依然紧紧跟随,眼看已来到徐家的庄子前,江小鹤是一面追,一面很着急地说:“我虽认得龙家兄弟,但都是仇人,我的父亲就是被他们杀死的。他们是我的仇人,我才来找你。就是因为你的武艺比他们好,我想把你的武艺学会了,回去好到紫阳杀了他们,为我父亲去报仇!”
说到这里,江小鹤不由哭了,阆中侠在前面听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凄惨,便将马收住,回头过来,发了一会怔,然后问说:“你是真心打算跟我学习武艺吗?”
江小鹤收住泪,点头说:“是真心!我敢发誓,我若不是真心,叫天雷打我!”
阆中侠笑了,又正色说:“不过,要作我的徒弟,可先得办到三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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