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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镖局河水不犯井水,这位徐姑娘我也放过她了,你们还要怎地?”
鲍胜说道:“你是不是飞天神龙的师妹?”
齐漱玉柳眉一竖,说道:“是又怎样?”
鲍胜说道:“我们的总镖头受了剪大先生之托,正想找令师兄,你既然来了,我们想请你提供一点寻找令师兄的线索,到我们镖局去坐一坐吧。”
齐漱玉冷笑道:“恕我孤陋寡闻,竟不知你们的总镖头几时做了豪门的奴仆?”
鲍胜怒道:“我们请你到镖局一坐,已经是对你十分客气了,你竟然敢辱骂我们的总镖头!”
齐漱玉道:“你们是‘请’我的,是不是?好吧,那么我就依礼回答你们,我没功夫去你们镖局,多谢你们的邀请了。”
雷超喝道:“姑娘,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齐漱玉冷笑说道:“你们都还不配向我敬酒呢,居然胆敢口出狂言,要我喝下你们的罚酒。我没功夫与你们胡缠,滚开!”
雷超脾气比较暴躁,立即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她抓下,喝道:“小妖女目中无人,这杯罚酒非要你喝不可!”
话犹未了,只听得噼啪两声,他这一抓没有抓着齐漱玉,反而给齐漱玉打了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鲍胜大惊,拔刀即上。他的武功比雷超高些,手上又有兵刃,齐漱玉空手要打他的耳光可不可能了。他练的是“五虎断刀法”以内功见长,一扑上来就是连环三刀,招数狠辣之极。
齐漱玉急于离开,空手夺不下他的兵刃,便将缠腰的藤蛇鞭解了下来,喝道:“你不滚开,好,那就只好请你也喝一杯罚酒了。”
齐漱玉的武功本来就比他高明得多,这藤蛇鞭又是一件武林异宝,鲍胜刀法虽然不错,却也抵挡不住。齐漱玉一招“云麾三舞”登时就把他的鬼头刀卷出了手,抛出数丈外。第二招“怒鞭平王”反手挥鞭,扫着他肩头。鲍胜衣裳破裂,肩上添了几道血痕。幸而齐漱玉手下留情,没有打碎他的琵琶骨。
齐漱玉收回藤蛇鞭,冷笑说道:“还有谁要我喝罚酒吗?”正想离去,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我的镖局门前胡闹!”
齐漱玉冷笑道:“哦,你也要来强我喝罚酒吗?哼,那我只好胡闹到底了”话犹未了,忽听得鲍、雷二人齐声大叫道:“总镖头,你老人家来了可就好了,这小妖女是飞天神龙的师妹!”
齐漱玉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竟然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汤怀远。
汤怀远也不禁吃了一惊,盯着齐漱玉道:“哦,你是飞天神龙的师妹?”
要知道他手下的镖师不知道飞天神龙的来历,他可是知道的。
他知道飞天神龙的真姓名是卫天元,卫天元是天下是第一高手齐燕然的徒孙,齐家除了卫天元之外,并无外姓传人,那么卫天元的师妹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齐燕然自己的孙女了!
他自问惹不起齐燕然,更何况齐燕然还和他有过一段交情。
十多年前齐燕然带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到过他的镖局一次,他仔细打量齐漱玉,依稀还可以看出一点那个女孩的影子。
齐漱玉不知他的用意,冷冷说道:“我也想请问汤总镖头,你是作了豪门的保镖还是作了衙门的捕快?”
汤怀远面色一沉,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汤某人开镖局接待各路客商,做的是正当生意,并非专替某一个人保镖,更用不着卖身投靠!”
齐漱玉道:“好呀,我就是要讨你这一句话。既然这两者你都不是,那么,我是不是飞天神龙的师妹又与你何干?”
齐漱玉的辞锋咄咄迫人,倒是令得这位京师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有苦说不出来了!
邀请各方高手前来京师对付飞天神龙的那张英雄帖,是他和徐中岳以及剪大先生联名发出的,(发帖之时,他尚未知道飞天神龙的来历)如今徐中岳的女儿就在她的身旁。
剪大先生和徐中岳也还罢了,但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御林军的统领穆志遥。穆志遥亦已发出密令要缉拿飞天神龙的。尽管他并非在官府当差,可以无须理会穆志遥的密令,但穆志遥既然通知了他,他就不能不卖穆志遥几分面子,何况他本来就是发出英雄帖的“头人”之一呢。要是他放走飞天神龙的师妹,如何向穆志遥交代?
他涩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姓齐?”虽然他己猜想到齐漱玉的身份,但还是要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证实,心里想道:“假如真的是齐燕然的孙女儿,那我只好担当一点风险,放她走了。”
但他虽然愿意担当风险,却也不能说放就放。不单为了自己,他还要考虑整个镖局。
飞天神龙是穆统领下了密令要捉的“钦犯”他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加掩饰的就放走“钦犯”的师妹?
“怎样才能使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着痕迹的将她放走呢?”
饶是精明老练,一时间亦是难筹善策。因此他只能找个借口,故意对齐漱玉详加盘问,暂行缓兵之计了。
可惜齐漱玉却怎知他的心思,他正在盘算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齐漱玉已是忍耐不住要发作了。
“我姓什么关你屁事,你究竟让不让我过去?”她的藤蛇鞭扬起来了。
汤怀远打个哈哈说道:“大姑娘怎可随便口出粗言,不错,你姓什么与我无关,但和飞天神龙却有关系,我要查明”
在一旁喘息未定的徐锦瑶忽地叫起来道:“对啦,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汤总镖头,你必须追究,楚大侠的夫人刚刚被人捉去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兀,固然令得汤怀远大吃一惊,同时也令得他莫名其妙。他不明白楚夫人的被掳和这“小妖女”有何关系。
鲍胜早就想向总镖头禀告的,此时方始有机会说话。“劫走楚夫人的那个人是齐大圣,他刚走这个小妖女就从楚家来,他们一定是同党!对啦,总镖头,你问问齐大圣是这小妖女的什么人?”他只道总镖头已经知道齐大圣的来历,并且已在怀疑这“小妖女”和齐大圣的关系了,否则他不会问这“小妖女”是不是姓齐?
汤怀远大惊之下,本来想要放走齐漱玉的,此时也不能不改变主意了。
不错,齐燕然是对他有过恩惠的武林前辈,但楚劲松却是他邀请来的好朋友!
好朋友的妻子被劫去,他当然不能不管!
“啊,原来齐大圣果然就是齐勒铭,这次倒是我走了眼!”汤怀远心想。
他面色一沉,说道:“齐姑娘,不是我要和你为难,但这件事我必须查究明白。现在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见楚大侠,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个清楚。”
齐漱玉冷笑道:“说来说去,你不过要找个借口留难我吧!”冷笑声中,藤蛇鞭倏的就打过去。
汤怀远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娃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弓身进掌,拨开藤蛇鞭,倏地欺身扑进,就要来抓齐漱玉。
齐漱玉的武功虽然远不如他,身法却甚轻灵,一个退步抽身,藤蛇鞭卷地扫来,缠他双足。
汤怀远见她不知进退,心里亦是不禁有气,想道:“我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方始不下杀手。说不得如今只好给点厉害,让你瞧瞧了。”一个“移形易位”藤蛇鞭几乎是贴着他的鞋底扫了过去,打了个空。汤怀远趁鞭势已去,左脚脚尖一挑,右脚就踩下去。他练的鸳鸯连环腿功夫在武林中也是有名的,腿上的功夫绝不在他掌上的功夫之下。
不过齐漱玉的鞭法也比他的估计高明一些,而且她这条藤蛇鞭也不是普通的软鞭可比。他一脚踏下,齐漱玉的藤蛇鞭已经收了回来,舞起一团鞭影。此时她业已知道汤怀远的武功是远远在她之上了。故而不敢冒险抢攻,心想我的鞭长,你的手短,我只守不攻,总能支持一些时候,只盼楚天舒闻声出来,就可替她解围。虽然她也知道楚天舒要看护父亲,出来的希望并不很大,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些。
哪知她的希望马上就破灭了。汤怀远竟然不理鞭长臂短。向她抖起的鞭圈中直扑进来,齐漱玉又惊又怒,心道:“你的武功虽然比我强,这样打法,也未免太过小看我了!”气愤之下,无暇考虑,喝道:“好,我与你拼啦!”抖起鞭圈,使出了锁喉鞭的招数。
汤怀远是心中有气,想道:“小小年纪,出手这样狠辣,是该给她一点教训才行。”双指一夹,登时夹住她的鞭梢,冷笑说道:“知道厉害了吧。”
不过他虽然夹着鞭梢,也还有一点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本来他的指力有如利剪,一般的软鞭,被他双指一夹,必定可以“剪”去一段。但这条藤蛇鞭却丝毫无损,原来这条藤蛇鞭是用藏印边境大吉岭灵鹫峰上特产的山藤,浸入油中,百浸百晒而成,鞭上缠有钢丝,坚韧无比。即使练有金刚指力,也难将它剪断。
汤怀远剪不断藤蛇鞭,用力一抽,喝道:“撤鞭!”齐漱玉给他拉近了几步,冷笑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她想弃鞭而逃,但见汤怀远武功如此高强,情知亦是逃跑不了。
汤怀远道:“谁叫你不吃敬酒吃罚酒,你跟我回镖局吧,我不会欺负你的,只要你说实话。”
就在此时,忽听得蹄声得得,来了一辆马车。
鲍雷两位镖头只道是齐大圣去而复回,忙把目光移过去看,只见拉车的是两匹毛色纯白的骏马,只有四蹄如墨,一看就知是异种名驹。驾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头戴束发嵌金冠,身穿白色真丝衣裳,外罩石青绣花缎褂,脚登熊皮长统马靴,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饶是这两位镖师阅历甚丰,也未曾见过如此华贵的马车,不禁都看得呆了。
要知千里马已经难得,而千里马用来拉车,那更是极为罕见之事。贵家公子自己充当车夫,亦是奇中之奇,故此鲍胜和雷超二人,虽然是在他们的总镖头正在对付旁人之际,目光也都不知不觉给这辆马车吸引过去。
那少年突然勒马停车,冷笑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冷笑声中,把手一扬,暗器飞出。
汤怀远右手两根指头夹着藤蛇鞭,这少年虽然来得有点奇怪,他也不怎样放在心上,听得背后暗器破空之声,随随便便的便即反手把袖一挥。
那少年发出的暗器是三颗铁菩提,汤怀远挥袖一拂,把一颗铁菩提打落,另外两颗却从他的头顶飞过。
暗器功夫首先讲究一个“准”字,这少年打出的铁菩提,从他的头顶飞高“偏高”了少说也有三尺,可说是大失准头。汤怀远正自心中暗笑:“暗器打得如此之糟,居然也敢献丑。”心念未已,那两颗铁菩提突然倒飞回来,而且倒飞回来的速度比起刚才从正面飞来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这一下倒是大出汤怀远意料之外,急切间难以闪躲,暗器来得劲疾异常,袖风恐亦难以拂落,只好放开齐漱玉的藤蛇鞭,使出弹指神通功夫“铮铮”两声把那两颗铁菩提弹开。
铁菩提是给他弹开了,但他的两根指头竟是热辣辣的好像是触着火炭的感觉。汤怀远见多识广,知道铁菩提上涂上一层赤蝎粉,赤蝎粉渗进伤口毒性才能发作,他弹开铁菩提,皮肉都没擦伤。倒是无妨。但这么一来!他倒是不能不有戒心了,心里想道:“这少年不知是什么路道,暗器手法如此奇特,不像是中原的武功。”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少年在叫道:“玉妹,别慌,我来帮你!”跳下马车来了。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齐漱玉的义兄宇文浩。
白驼山妖人
鲍、雷二人齐声喝道:“站住!”一左一右,上前拦阻。
宇文浩道:“你们要我站住做什么?”鲍胜道:“浑小子”底下的话还未说出来,陡然只觉膝盖一麻,身不由己的就矮了半截。雷超也是同样情形,只说得半句:“叫你别管闲事”便跪倒了。
宇文浩哈哈笑道:“原来你们是要给我行大礼,不敢当。”原来鲍、雷二人乃是给用梅花针射中了膝盖的麻穴。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浩己是向着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汤怀远扑来了。
“你们欺负我的妹妹,这可不是闲事,我非管不可!”声出招发,双掌齐飞。
汤怀远疑惑不定,他是知道齐家并无男丁的,心里想道:“齐燕然只有一个孙女,这妞儿既然是齐燕然的孙女,却哪里来的这个哥哥?嗯,莫非是飞天神龙?师兄妹也习惯了以兄妹相称。”但他虽然没有见过飞天神龙,却是听得剪大先生和徐中岳等人说过飞天神龙的相貌的,飞天神龙相貌虽不丑陋,却绝对不是俊雅的书生。
正因他思疑不定,但见宇文浩与齐漱玉兄妹相称,齐漱玉并没否认,心想:他们即使不是亲兄妹,这个少年恐怕和齐家也是多少有点关系。顾虑到牵涉齐家的关系,宇文浩发掌打他,他就不敢用重手法还击了。
四掌相交,登时把汤怀远吓了一跳。
他最先接触到宇文浩的右掌,好像触及烧红的火炭一般,炽热如烫;随即接触到宇文浩的左掌,却又像触及一声坚冰,奇兼刺骨。
好在他的功力深厚,碰上这样奇怪的事情,也只是吓了一跳而已,并没受伤。
武林中练铁砂掌、甚至毒砂掌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常见。宇文浩这种一冷一热的掌力,练的就不知是什么掌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凭他丰富的经验,却可断定,不是毒掌,只是一种邪门的功夫。
宇文浩见他似有畏惧之意,得意非常,哈哈笑道:“原来天下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头的功夫也不过尔尔。”汤怀远心念一动,陡地喝道:“好呀,原来你是白驼山的妖人!”
宇文浩面色一变,冷笑说道:“白驼山的人可没有你这样无耻,堂堂总镖头,甘为鹰爪孙!”
汤怀远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么,说到厚颜无耻,恐怕任何人都得对你们甘拜下风。嘿嘿,白驼山有三门绝技,一是寒冰掌,一是火焰刀,一是把面皮练得厚如城墙的功夫。三门功夫,都是足以独步天下。你的寒冰掌与火焰刀稀松平常,想不到练面皮厚的功夫倒是得了白驼山真传!”
寒冰掌与火焰刀的确是白驼山所创的两大邪派奇功,寒冰掌能令人感受奇寒,火焰刀亦是以掌为刀,并非真刀,功夫练到深时,肉掌可以变成烧红的铁块一般。但所谓“练面皮厚的功夫”那却是汤怀远编造出来,用来嘲讽白驼山这一邪派的了。
此时他已知道宇文浩的来历,下手绝不留情。掌打掌劈,有如铁斧开山巨锤击石,宇文浩这才知道厉害,哪里还敢硬接?他不敢硬接,寒冰掌与火焰刀又如何能伤对方?
不过片刻,宇文浩已是被汤怀远的掌风掌影笼罩,险象环生!若不是因为汤怀远恐防误伤齐漱玉,他早已被打得筋断骨折。
宇文浩也真精灵,很快就看出汤怀远是对齐漱玉有所顾忌。于是每到紧要关头,他就紧紧靠着齐漱玉,甚至躲到齐漱玉背后。让齐漱玉替他抵挡。
齐漱玉对这位义兄,本来已经起了一点疑心的,但此时却忽然过他有了好感。
好感从何而来,是因为宇文浩帮他骂了汤怀远之故。
她并非不知道汤怀远和她的爷爷的交情,小时候她是曾经随爷爷到过震远镖局一次。虽然那个时候她是只有五岁大的小姑娘,这件事情总还记得。
但也正是因此,她对汤怀远更生气了,汤怀远和剪大先生、徐中岳联手对付她的师兄,这件事情,她一到北京就知道了。(可惜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汤怀远的难言之隐,她是无从得知的。)
要是她懂得一点世故的话,或许她还会谅解汤怀远的为难之处。可惜她又是被爷爷和王妈等人宠坏了的,刚刚出道的、不通世故的姑娘。
汤怀远已经占了绝对上风,齐漱玉与宇文浩的身形都已在他的掌风掌影笼罩之下,只因投鼠忌器,汤怀远仍是未敢即下杀手。
汤怀远心中烦躁,暗自想道:“这丫头不识好歹,没奈何我只好冒点风险,拼着误伤她了。”主意打定,陡地一声大喝,重重的一掌向齐漱玉左肩猛劈过去,使的是“隔山打牛”的功夫。
隔山打牛在武学中名为隔物传功,功夫练到深时,隔着一重障碍(这障碍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也能伤及对方,但隔在中间的物体却不至受到丝毫伤损。当然所谓“隔山打牛”乃是夸大其辞,并非真的可以隔着一座山打死一条牛。隔一堵墙那还勉强可以。
忽听得有人大叫:“汤伯伯手下留情。”是个少女的声音,声音充满惊惶。原来是楚天虹从家里出来了。她一出来,就刚好看见汤怀远对齐漱玉痛下“杀手”她不知道这是隔物“传功”焉得不惊?
鲍胜、雷超二人见她出现,亦是又惊又喜,不约而同的对她发问。一个问道:“你爹怎么样了?”一个问道:“这小妖女是不是齐大圣的同党?”
楚天虹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听就明白了汤怀远为何要对齐漱玉施展“杀手”的原故,她无暇回答鲍胜、雷超,连忙接下去尖声叫道:“这位齐姑娘是救了我们父女性命的恩人,你们千万不可将她误会。”
汤怀远由于没有把握,虽然业已出掌,心中仍在忐忑不安。听得楚天虹这么说,不知不觉,掌势缓下。要知他拼着冒误伤齐漱玉的危险,固然是因为不肯轻易放过白驼山的妖人;但另外一半原因,则是为了楚劲松死生未卜,他认定齐漱玉即使没有参与其事,至少也是父女同谋,老友若然死了,他也要从齐漱玉口中获知事情的真相,齐漱玉是“帮凶”受点误伤亦是罪有应得。
如今他一听得楚劲松没死,且还是齐漱玉救了他的性命的。他没有把握不至危及齐漱玉的性命,这一掌打下去呢还是不打,就难免犯疑了。
宇文浩已经看出汤怀远是要不顾一切取他性命,趁这稍纵即逝的时机,立即倒跃出汤怀远掌力之所能及的范围。
汤怀远的五根手指,刚刚搭上齐漱玉的肩头。
齐漱玉好像皮球般给抛了起来,吓得楚天虹失声惊呼!但这霎那间,齐漱玉的感觉却是十分奇妙。她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又好像是给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似的,足踏实地之时,竟然毫发无伤。
原来汤怀远用的乃是一股巧劲,将她抛出去的。由于宇文浩已经跑开,他自是不愿冒着没有把握的危险,在齐漱玉的身上试他的“隔物传功”了。把齐漱玉抓回去只有给自己添麻烦,他是特地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放过齐漱玉的。
汤怀远一掌推开齐漱玉,正要去追宇文浩,宇文浩已是先发制人,发出一枚独门暗器。
他这独门暗器名叫香雾弹,一飞出去,便即爆炸“轰”的一声,烟雾迷漫。所谓“香雾”其实乃是一种可以令人中毒昏迷的“迷魂香”
宇文浩借着烟雾遮掩,早已到了齐漱玉身边,把齐漱玉拉走了。
鲍胜和雷超刚刚站起来,他们首当其冲,吸进了迷魂香,登时晕倒。
镖局里陆续有人出来,好在迷魂香并非剧毒,用冷水一泼,鲍、雷二人也就醒了。
楚天虹道:“汤伯伯,我爹爹不能到镖局赴约,我是特地来请你过去的。”
汤怀远见鲍、雷二人已经醒转,他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我也正是想去看令尊的,咱们现在就去吧。”挥一挥手,叫手下把两名镖师抬回镖局。
楚天虹道:“徐姐姐,怎的你也这样巧跑来这里?”徐锦瑶苦笑道:“你家里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不幸事情,我的事情没这么严重,且待见过你的爹爹之后,我再与你谈心吧。”楚天虹七窍玲珑,猜到她几分心事,也就不再追问了。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回到楚劲松的寓所。
楚劲松伤得甚重,幸在内功深厚,得到齐勒铭替他推血过宫之后,此时虽然尚未能够行动,却已有了说话的气力。
“我听得外面好像闹哄哄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汤怀远还没慰问他,倒是他先发问了。
楚天虹不想父亲为齐漱玉担心,说道:“没什么,是齐姐姐刚好碰上汤伯伯。”
楚劲松道:“汤大哥,你没留难她吧?”
楚天虹抢着回答:“我已经和汤伯伯说清楚了,汤伯伯当然不会留难她。我们已经将她送走了,她是坐马车走的!”
楚劲松松了口气,说道:“怪不得我听见车子的声音,这么早就有马车经过,也是她的运气,嗯,她走了我就放心了。不管她的父亲为人怎样,她可是位好姑娘。”
汤怀远道:“她的父亲就是齐大圣吧?”
楚劲松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对我有仇,也对我有恩,这件事就此算了。汤大哥,你也不必去追究那个齐大圣啦。”
汤怀远叹道:“这次都是我连累了你,实在过意不去。”要知楚劲松是他发帖请来的,那个“齐大圣”又是他的弟弟邀来镖局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是不免内疚于心。
楚劲松微笑道:“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汤怀远莫名其妙,苦笑问道:“楚大哥,你不是说反话吧?”
楚劲松正容说道:“咱们是老朋友了,我怎会说反话。你想想,咱们最担心的是什么,如今我伤成这样,那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免役了。这不是因祸得福么?”
楚天舒兄妹不懂父亲说的“免役“是什么意思,汤怀远则是懂的。所谓“免役”那是可以用不着他去对付飞天神龙了。
汤怀远道:“楚大哥,你觉得怎样,待我替你把一把脉。”
楚劲松道:“没什么,伤虽不轻,大概死不了。倒是玉虚道长中了毒针,你应该为他多费点神。”
汤怀远颇通医理,替楚劲松把过了脉,知道他所言不虚,内伤虽然甚重,却已过危险关头。
玉虚子中毒昏迷,醒过来一阵又晕过去了,汤怀远仔细观察,拿起吸出的毒针看看,咦了一声,说道:“这似乎是穆家的毒针!”
楚劲松心头一震,失声叫道:“穆家的毒针,不是唐家的毒针?”
汤怀远道:“楚兄,你有所不知,陕北穆家,是新兴的暗器世家。所谓‘新兴世家’那是对唐家而言的。唐家号称‘天下暗器第一家’他们的暗器功夫世代相传,享誉数百年。穆家的暗器功夫开始为人所知,到如今才不过是第三代。而且虽然已经到了第三代,知道有这么一个新兴暗器世家的人也还是很少的。不过,据知道的人说,穆家的暗器功夫似乎是源出唐家,但若干种喂毒的暗器,穆家的暗器比唐家的还更厉害。毒针就是其中之一!”
楚天舒暗暗佩服,心里想道:“汤怀远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镖局的总镖,当真是见闻广博,还在丁勃之上。”
楚劲松呆呆出神,半晌忽地说道:“这就怪不得了!”
汤怀远刚刚替玉虚子把过了脉,闻言诧道:“什么怪不得?”
楚劲松一派茫然,那奇特的神情好像是混合着恐惧和悔恨。对汤怀远的发问竟似听而不闻。
他的惊惧和悔恨是给“穆家的毒针”挑起的。
昨晚他一回到家中,就看见齐勒铭抱着他的妻子,他心情的愤怒,可想而知。在怒火中烧之下,他想到的只是齐勒铭在“调戏”他的妻子,或许“调戏”二字不大恰当,因为他的妻子本来是齐勒铭的前妻,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对他的侮辱,一种报复性的侮辱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是不是还可能有别的原因。
此际,玉虚子就躺在他的身旁,从中了毒针之后的玉虚子身上看到的情形,和当时他看到妻子的情形,何其相似!
“莫非她也是中了毒针?”想到这点,他不禁恍然大悟了。
本来中毒昏迷的迹象和被人点穴道的迹象是不同的,他是一个武学的大行家,假如当时能够细心观察的话,应该可以看得出来。但当时他被怒火遮了眼睛,又焉能仔细辨别?
他继续想道:“当时齐勒铭只用一只手来对付我,甚至当玉虚子与我联手攻他,攻得险象环生之际,他也还是只用一只手。他不可能是因为要故意来侮辱我而甘冒性命的危险吧?他是不是为了要救治英男腾不出双手的呢?
“庄英男中毒针是在他回家之前,齐勒铭是可以得到手的;但他不会用毒针来害英男,这想必是银狐干的勾当。我回来时,银狐已经被他赶走了。后来他用穆家的毒针来刺玉虚道长,那是另一回事?”
汤怀远见他神情古怪,不觉有点担心,轻轻抓着他的手摇了摇,说道:“楚兄,你怎么啦?”
楚劲松瞿然一醒,说道:“没什么,刚才你是不是说到穆家的毒针?”
汤怀远道:“不错。”
楚劲松道:“穆家我是知道的,穆家的第三代得到家传暗器功夫的听说是一对姐妹,人称穆氏双狐,对吗?”
汤怀远说道:“原来你虽然身在江南,对北方的武林情况也是如此熟悉。你说得一点不错,如今得到穆家暗器真传的就是江湖上称为金狐、银狐的这对穆家姐妹了!”
楚天舒忽道:“不是银狐!”
此言一出,徐锦瑶固然惊诧,但最惊诧的还是楚劲松。
“你怎么知道?”楚劲松问他儿子。
楚天舒道:“我见过银狐。我知道她和齐勒铭早已闹翻,我觉得她虽然有恶名,心地却似乎并不很坏。”
楚劲松吃了一惊,说道:“你见过银狐?她知道你是我的儿子吗?”本来他想问儿子和银狐说了些什么的,但事关“情孽”纠纷,父亲也不便和儿子开口。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爹爹玉体安康之后,孩儿再向你禀报。”
汤怀远道:“最近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是华山派的掌门天权道长被人害死,这件大事,贤侄想必也早已知道了吧?听说天权道长遇害那天,银狐曾在华山出现。玉虚子当时在华山作客,发现了她,还曾经和她交过手。许多人怀疑天权道长就是被她用毒害死的。”
楚天虹也忍不住问哥哥道:“是啊,既然玉虚子和银狐有过这段过节,何以你认为玉虚子中的穆家毒针,不是出自银狐的暗算?”
楚天舒道:“害死天权道长的不是银狐,她也没有和玉虚子交过手。”
汤怀远道:“啊,那么我听来的消息是假的了?”
楚天舒道:“消息不假,不过是另一个人。是一个和银狐十分相似的人,可能就是她的姐姐金狐。”
汤怀远道:“你怎么知道如此确凿?”
楚天舒说道;“天权道长遇害那天,我恰好路过华山。玉虚子和那个貌似银狐的女子交手,我是亲眼看到的。其后两天,我碰上了银狐,我并且知道在华山派出事那天,她曾在别的地方出现。还有,我曾仔细辨认,她和我那日所见的另一个女子,虽然十分相似,但也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汤怀远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样说就解开我心里的疑团了。我本来也怀疑这枚毒针不应该是银狐的。第一她和齐勒铭早已闹翻,第二以齐勒铭的性格,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即使他没有和银狐闹翻,他也不屑借用别人的暗器!”
楚天虹道:“那么玉虚子怎会中了毒针?”
楚劲松也是疑团难释,说道:“玉虚子中毒针是在我受伤之前,我亲眼看见是齐勒铭用毒针刺伤他的。”
汤怀远道:“我只说他不屑借用别人的暗器,但他当时何以会有穆家的毒针在手,这就非我所知了。不过昨晚之事与银狐无关,这点我倒是相信令郎的话。”
楚劲松却是信不过银狐,暗自想道:“她和玉虚子没有过节,但和英男却是有过节的,齐勒铭抛弃了她,在她的心目之中,只怕到如今还是把英男当作情敌吧?这笔账恐怕她也是要算在英男头上的了。”
楚天舒好似知道父亲的心思,说道:“我知道银狐一心想得回齐勒铭,但她要对付的只是齐勒铭,我相信她是不会伤害别人的。”
楚劲松不说话,楚天虹却道:“哥哥,你凭什么这样相信她?”
楚天舒道:“她后悔她曾帮齐勒铭做过许多坏事,如今她只是想挽救齐勒铭,我相信她的忏悔是真心说话。刚才我给齐漱玉那瓶药散,可以令到齐勒铭武功消失的药散,就是银狐交给我的。”
楚劲松虽然还是不敢相信银狐,但听得儿子这么说,他是稍为放心一些了。从儿子的说话中,他亦可以猜想得到,他和齐勒铭结怨的原因,楚天舒从银狐的口中大约也已知道了。虽然至亲莫如父子,但这种涉及“私隐”的情孽纠纷,做父亲的在儿子面前也是不免感到尴尬。
他咳了一声,清清喉咙,移转话题,问汤怀远道:“汤兄,你已经替玉虚道长把过脉,他的伤怎么样?”
汤怀远道:“我甚感奇怪!”
楚劲松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奇怪什么?”
汤怀远道:“穆家的毒针,厉害无比,玉虚道长功力虽然深厚,按说也是难以活命。但我看他脉象,他中的毒却并不如我想象之深。现在我已点了他的睡穴。待他好好睡过一觉,我请京师第一名医赛华陀叶大夫给他治病,相信他可无性命之忧。”
楚劲松放下心上一块石头,说道:“这或者是因为天舒已给他服了一颗灵丹之故。”
汤怀远诧道:“什么灵丹?”心想穆家的毒针厉害无比,怎能还有什么的解药。
楚劲松道:“我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他不但有解毒的药丸,还有能治内伤的药丸,这次若不是得到他带回来的两种灵丹,玉虚子固然早已身亡,我只怕也是见不到你了。”
说到此处,楚劲松把目光移到儿子身上,说道:“舒儿,你老实告诉我,这两种珍贵无比的灵药,是谁给你的?他又因何肯送给你这份无价的礼物?”
楚天舒说道:“实不相瞒,这两种药丸都是齐勒铭的父亲齐燕然送给我的”
楚劲松不觉为之愕然,脸上挂着苦笑,嘴巴却是说不出话。
楚天舒道:“爹,我是怕你不肯服齐家的解药,所以刚才不敢对你说。”
楚劲松叹道:“想不到我险死还生,原来都是拜齐家所赐的。齐勒铭几乎杀了我,但我这条性命却又是他们齐家的人救的,这笔恩仇织的糊涂账真是不知从何算起?”
当下楚天舒将他在齐家作客,被金狐用毒针暗算的事情,说给父亲知道。当然说的只是简单的事实,并非全盘托出。
“给玉虚道长服的那种药丸,据齐燕然说,名为琼花玉露丸,虽不是对症解药,但也可以减轻穆家那种毒针的毒力。爹爹,你服下的那颗药丸名为大还丹,齐燕然命名为大还丹,那是有意和少林寺的小还丹争胜的。”楚天舒这样告诉父亲。少林寺的小还丹是最有名的医内伤的灵药,武林传说是有起死回生功效的。
楚劲松道:“这话倒也不算夸大,我本来是说话的气力都没有的,现在好得多了。依我看来,齐家大还丹的功效的确不在少林寺的小还丹之下。”
汤怀远恐他伤神,说道:“药石虽然有灵,但你还是以少说话多睡觉为宜。”
楚劲松叹道:“我哪里睡得着觉,还是陪你们闲聊吧。”要知他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大的打击,此时正是心事如潮,焉得抛开思虑?
汤怀远笑道:“我自有妙法助你安眠,但请你容我放肆。”
楚天舒正自不懂汤怀远说的“放肆”是什么意思,楚劲松已是猛然一省,想了起来,说道:“对啦,你看我有多糊涂,连你的独门点穴功夫都忘记了。好,那就请你点我的安睡穴吧。”
原来点穴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武功上用来伤人的点穴,一种是医学上用来治病救人的点穴。汤怀远兼通两种点穴功夫,以点睡穴来助病人康复就是他的拿手本领之一。武功上一般的点穴,点的即使不是死穴和伤残穴,时间久了,对身体也是有不利的影响的;但他点人的安睡穴,则只是帮助病人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多久,对病人也是有益无损。
说罢,汤怀远便即点了他的睡穴。他点的这个睡穴和耳门的玉府穴相差不过毫厘,而玉府穴则是死穴之一。楚天舒想道,若不是他先作了说明,只怕我也会给他吓了一大跳。
汤怀远笑道:“好了,令尊这一觉包保他可以睡到明天天亮。”
徐锦瑶这才有机会问他:“汤总镖头,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一回事?”
汤怀远说道:“白驼山在中印交界之处,据说唐朝的时候有个姓华的剑客,为避中原战乱,跑到那里隐居,后来就开创了白驼山一派。但近一百年来,白驼山的山主则是复姓宇文的一支人世代相传。论武功,白驼山原来的武功本不算邪派,但到宇文这一家族,不但练了邪派武功,行事也大违创派祖师的侠义之道了。近二十年变本加厉,故此中原的正大门派,就把他们视为妖人了。”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白驼山的妖人做了些什么坏事,可否略举一二。”
汤怀远道:“他们最大的罪恶乃是贩毒。”
楚天舒问道:“贩的什么毒?”
汤怀远道:“白驼山上有一种野生植物,名叫大麻,当作烟草吸食,据说能令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因此白驼山妖人把用大麻作原料制炼而成的一种药丸,叫做神仙丸。实际上是一种慢性毒药。”
楚天舒道:“如此说来,神仙丸大概是和鸦片差不多的毒品了?”
汤怀远道:“它的毒害比鸦片更甚,据说能令人迷失本性,服食过量,甚至会患了失心疯症而至死亡的。大麻在天竺被称为迷幻药,一个人若陷入迷幻的境界中,那就必将是身不由主,也容易被别人控制的了。”
楚天虹伸了伸舌头,说道:“这可真是比鸦片更可怕了。”
汤怀远继续说道:“白驼山妖人贩的就是这种美其名为神仙丸的毒品。二十年前,他们曾和中原的一些武林败类勾结,叫这些败类帮他们贩毒,据我所知,甚至有大名鼎鼎的武林人物,也因患上毒瘾以至给弄得身败名裂的。但事情已成过去,为存忠厚,是什么人,我不想说了。”
楚天舒道:“既然二十年前,已经有人在中原贩卖神仙丸这种毒品,何以现在反而没有听说神仙丸的流毒情形呢?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吸鸦片的瘾君子很多,我也见过。但神仙丸这种毒品,我却还是第一次听到。”
汤怀远道:“这是因为白驼山妖人刚在中原开始贩毒之后不久,主持贩毒的头子,亦即白驼山上一代的山主宇文博就给天山派的剑客杨炎杀了。杨炎是和当时好几位成名的武林人物,一同去铲平了白驼山的制毒机关的。他们大破白驼山之后,要白驼山余下的一众弟子共立誓约,从此不许再制炼神仙丸!杨炎听说现在尚还活着,他是现任的天山派的掌门。”
楚天舒皱眉道:“但白驼山妖人如今又在京师出现,他们当年所立的誓约恐怕是靠不住了。”
汤怀远叹道:“我也正是有此顾虑。”
徐锦瑶忽地说道:“你们说那位齐姑娘是好人,恐怕也靠不住了吧?”要知她的父亲是几乎给飞天神龙打死的,飞天神龙大闹徐家的那一天,齐漱玉是跟着他来到徐家又和他一起走的,徐锦瑶亦己知道他们是师兄妹了。故此徐锦瑶虽然对父亲不满,但对齐漱玉也仍是难有好感。
楚天虹说道:“姐姐因何会出此言?齐漱玉虽然是齐勒铭的女儿,但父女却并非同一路人。这次她的确帮了我们一家的大忙,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
徐锦瑶淡淡说道:“她和父亲或许不是一路,但和白驼山的妖人却是一路。”
楚天虹是曾经听见汤怀远把宇文浩骂作“白驼山的妖人”的,但前面的事情她尚未知,正因她心有所疑,故此才向汤怀远请教“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虽然已经知道了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回事,但心中的疑团却是更加重了。
“汤伯伯,你以前没有见过那小子吧?”楚天虹问道。
“没有见过。”汤怀远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白驼山的妖人?”
“寒冰掌与火焰刀是白驼山的独门武功,这小子两种功夫都会,恐怕他还不只是白驼山一个普通的弟子呢。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是白驼山的人了!”
“那就奇怪了,齐姐姐怎么会跟一个白驼山的妖人联手?”
汤怀远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徐锦瑶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却听见那小子叫齐姑娘做玉妹,齐姑娘也没否认。大概他们是结拜的兄妹吧。”
楚天舒大吃一惊,说道:“他们真的以兄妹相称?”
徐锦瑶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你可以问问汤总镖头。”
楚天虹说道:“纵然如此,我仍是不能相信齐姐姐和白驼山的妖人做了一路。啊呀,不好,说不定是齐姐姐给他骗了。”
楚天舒连忙问道:“汤伯伯,你的看法怎样?”
汤怀远沉吟片刻,说道:“我也觉得奇怪!”
徐锦瑶道:“奇怪什么?”
汤怀远道:“奇怪齐家的人,怎能和白驼山的妖人有来往!”
徐锦瑶道:“听说齐燕然的武功虽然号称天下第一,行事却甚妖邪。臭味相投,齐燕然和白驼山的妖人有来往,那也并不稀奇。”
楚天虹道:“对,或许齐姐姐就是因为她爷爷的关系,和这个小子结识的。”她对齐燕然可说毫无所知,但她的内心却是希望这个过错是由齐燕然造成,和齐漱玉本身无关。
汤怀远沉声说道:“不可能!”
徐锦瑶道:“为什么不可能?”
汤怀远道:“杨炎与一众侠义道大破白驼山之后,齐燕然虽然没有参加,但他却是早在杨炎之前,就和白驼山主交过手的。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是从他的弟子卫承纲口中得知的的,卫承纲是他唯一的外姓弟子,此人亦即是飞天神龙卫天元的父亲,逝世亦有多年了。
“据卫承纲说,齐燕然和宇文博相约在藏边的青螺谷秘密比武,双方约定,倘若齐燕然输了,齐燕然就得把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奉送给宇文博,若是宇文博输了,就不许在中原贩毒。”
徐锦瑶道:“那么一定是齐燕然输了!”
楚天虹驳她道:“何所见而云然?”
徐锦瑶道:“汤总镖头刚才说的,不是一直等到杨炎杀了宇文博之后,白驼山的妖人才停止在中原贩毒吗?”
楚天虹道:“我说不对,要是齐燕然输了,他怎能直到如今仍然保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
汤怀远笑道:“你们不必争,你们都没有完全猜对。”
楚天虹道:“是两败俱伤么?”
汤怀远道:“也不是两败俱伤,胜是齐燕然胜了,但没有全胜。”
楚天虹笑道:“那还是我猜得比较接近事实,但怎样叫做没有全胜呢?”
汤怀远道:“结果他们斗了半天,齐燕然仅胜了一招。而且还是仗着他新得的一件名为藤蛇鞭的兵器方能获胜的。故此双方都退让一步,齐燕然家在河南,宇文博答应,不许白驼山的人踏入河南省一步,并包括不许他的党羽在河南贩毒。齐燕然则不干涉他在河南省以外的活动。”
徐锦瑶道:“卫承纲是齐燕然的徒弟,他的话靠得住吗?”
汤怀远说道:“我想应该是真的。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河南省的确是没有人贩卖神仙丸。”接着微笑说道:“江湖上的传言,是有许多不尽不实的。比如就拿齐燕然来说吧,不错,他的确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但他的行事却非全属妖邪。”徐锦瑶面上一红,不再言语,原来说齐燕然行事妖邪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父亲。
楚天舒呆了半晌,说道:“原来齐漱玉手中的那条藤蛇鞭是有这么一个来历,但她却好像并不知道这个来历。”
楚天虹道:“奇怪,齐燕然为什么不告诉他的孙女呢?”
汤怀远道:“这倒没有什么奇怪,齐燕然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他的武功一向也是被人认为天下第一的,但那一次他和白驼山宇文博比武,却靠了藤蛇鞭才能胜得一招,他自是不愿和人提起了。据我所知,他正是那次从藏边回来后就闭门封刀的。”
楚天虹道:“和自己的孙女儿说也怕失了面子吗?”
汤怀远叹道:“他在儿子失踪之后,己是万念俱灰。我猜他之所以闭门封刀,与白驼山主之战未获全胜恐怕还只是次要的原因,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他的儿子误入歧途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或许也是因为他早已厌倦江湖,只盼能够与孙女相依为命,度过晚年,故而不愿和孙女多谈自己的过去吧。”
徐锦瑶淡淡说道:“只可惜这位齐姑娘却是未能依顺她爷爷的心意,依然还是涉足江湖了。”
楚天舒无心听他们的议论,只是在一旁呆呆的想。楚天虹见他如此神情,拉住他的手说道:“哥哥,你怎么啦?怎的好像傻了一般?”
楚天舒道:“我是在想,在想”
楚天虹噗嗤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哥哥,你还是在想那位齐姑娘吧?”
楚天舒正容说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是在想,如若汤伯伯所言,齐漱玉恐怕是还未知道白驼山妖人的来历的。她一定是上了那个小子的当了!”
汤怀远道:“我的看法也是这样。”
楚天舒搓搓手道:“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我的命也是她救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坠入人家的陷阱呀!”
汤怀远道:“你不必心急,我们镖局人多,我负责替你打听她的下落就是。白驼山那小子是乘马车来的,拉车的两匹白马是极为罕见的良驹,这就是一个可以侦查的线索。”
楚天舒素知汤怀远耳目灵通,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倚靠他了。
齐漱玉的确不知道白驼山的来历,对白驼山她所知道的只是宇文夫人告诉她的那些。但她心里也并非毫无怀疑的,她最大的一个疑团就是关于她的义母宇文夫人的。
马车跑得飞快,已经走过了十里长街,到了什刹海(地名)的湖边。
什刹海是京师著名的风景区,虽然不算郊区,却很幽静。此时旭日初升,湖边的行人寥寥无几。
他们松了口气,几乎同时开口。
“玉妹,怎的你会跟汤怀远打起来,你不知道他是震远镖局的”
“宇文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
两人争着说话,宇文浩先停下来。他作了一个礼让的姿势,笑道:“好,玉妹,你先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怎会知道我是女子?”齐漱玉问道。
宇文浩哈哈一笑,说道:“其实我与娘亲早已知道你是女子了,只是不说穿,免你害羞罢了。”
“干娘好吗?”齐漱玉红着脸又问道。
宇文浩怔了一怔,答了个“好”字,接着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紧要事情问我呢,多谢你惦记家母。”
齐漱玉脸上却是毫无笑容,继续问道:“昨晚你是和干娘在一起吗?”
宇文浩道:“是呀,昨天我们搬到一个朋友家里,晚上和他的家人聊天,很迟才睡。”
齐漱玉道:“迟到什么时候?”
宇文浩道:“大概是三更过后,四更未到。”
齐漱玉沉吟不语,宇文浩反过来问她道:“玉妹,你怎么啦,因何这样问我?”
齐漱玉道:“没什么,昨晚我碰到一件奇怪事情,你先别问我是在什么地方!那时大约是三更时分,我一个人正想进入一家人家打探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给一个人打中了我的麻穴,她用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泥丸。”
宇文浩道:“是什么人?”
齐漱玉道:“我不知道。那人的背影很像、很像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
宇文浩先是作出惶惑的神情,接着装着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那个人很像我的娘亲,是吗?怪不得你”齐漱玉面上一红,连忙说道:“我当然不会怀疑是干娘打我的穴道,但背影那样相似,我忍不住好奇,所以才说给你知道罢了。”其实假如没有宇文浩刚刚来救她“脱险”这件事情发生,她的心里的确还是有点思疑的。如今她却是不能不相信宇文浩的说话了。
宇文浩笑道:“你莫多心,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怀疑干娘。我说的怪不得,不是这个意思。”
齐漱玉道:“哦,那是什么意思?”
宇文浩道:“的确有一个人和我的母亲极相似,我也曾经误认过她是娘亲。”
齐漱玉道:“哦。有这样相似的人吗?她是”
宇文浩道:“她是和我的母亲同时出生的。不过,她们虽然是孪生姐妹,却并不住在一起,自小就分开的。我也只见过她一次。对啦,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什么情形下被她打着穴道的?”
齐漱玉可不愿意把“家丑”外扬,她一面思量哪些是可以告诉宇文浩的,哪些是必须隐瞒的;一面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宇文浩道:“就是为了来找你呀!”
齐漱玉道:“你怎知道要来这儿找我?”
宇文浩道:“你不是说过你要找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儿子楚天舒的吗?昨天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们,楚劲松应震远镖局总镖头汤怀远之请,住在镖局后街他的一座别墅。
“你两天没有回来,娘亲是放心不下。昨天我们碰上一位家父的朋友,他邀我们到他家里住。我怕你回到那间客店找不到我们,更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因此娘亲叫我试一试来访寻楚劲松,希望能够在他那里打听到你的下落,想不到我一来就碰见你和汤怀远交手,这是怎么回事?”
齐漱玉已经编好一套故事,说道:“不错,昨晚我是要来找楚劲松的,也是想不到我还未到门前,他的仇家已是先我而来,那时他们已经在屋子里打起来了。就在此时,我被打着穴道。天亮时我的穴道刚刚解开,又碰上汤怀远来了,他不由分说,就要捉我,或许他误会我是楚劲松的仇家吧。”
宇文浩道:“那位楚姑娘好像说你是她父兄的救命恩人?”
齐漱玉道:“我哪有那样大本领可以救得扬州大侠,我猜那是因为天舒的妹妹知道我是她哥哥的朋友,故而这样说,好让汤怀远放过我们的。”
两人都是编造谎言,不敢实说,同样,彼此虽然也都听得出对方的话里似有破绽,但为了掩饰自己,也都不敢盘问对方。
尽管心中藏着疑团,她还是愿意见到宇文夫人的。因为她的感情正在受着巨大的冲击。像是一只在暴风雨底下已经欲飞无力的燕子,她是只能希望赶快回巢。甚至不管那个巢是否她的旧巢,只要能够聊避风雨就行。有人爱怜,那就更好。
唉,这一晚之间,她所经历的变化,也实在是太多了。一切的变化都来得那么突然,完全是她意想不到的!
她想不到她以为早已死了的父母原来都还活着,更想不到在父母的身上她发现了那许多丑恶。或许她的父母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楚天舒曾劝告过她,劝她原谅父亲)。但由于她的感情受到前所未有的挫伤,她那脆弱的心灵目前还是不能接受她认为是“丑恶”的事实。
小时候她多么渴望能够像别的孩子一样,父母双全。但如今她见到了双亲,却又不能和双亲同在一起。
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是特别令人沮丧的。
爷爷远在千里之外,丁大叔和王妈也都不在她的身边,谁能给她安慰呢?她想要寻找的师兄,又仍是一点线索都还没有。
宇文夫人要认她做干女儿的时候。她是无可无不可的顺她意思认干娘的,但如今她对宇文夫人倒是不觉有点“亲人”的感觉了。
马车继续前行,过了积水潭的那座桥了。
“玉妹,到了!”宇文浩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她瞿然一省,抬头四望,说道:“这个小岛的风景倒是幽美得很,你那位朋友就是住在这个岛上的么?”
“不错,你瞧,那座大花园就是他家的!”
“啊,这么大的园子,他想必非富即贵吧?”
“那倒不是,他只是个破落户。园子里也没有什么花木,不过你若是爱静的话,倒还不错。”
“啊,那太好了。我正想静养几天。”
“不要我陪伴吗?”宇文浩带点嬉皮笑脸的神态和她说道。
“不要,我只要干娘作陪。”马车已经停在门前了。宇文浩将她扶下马车,便即并肩而进。
宇文夫人正在陪齐勒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在园子正中的一座小楼上。
这座小楼正好是对着园门。
齐勒铭听见车马之声,不觉抬头望向窗外。
宇文夫人忽地格格一笑,说道:“妹夫,你最挂念的人是谁?”
齐勒铭沉着脸没回答。
宇文夫人微笑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做妹夫是不是?好,那我就暂且叫你做齐公子吧。唉,你最挂念的人大概不会是我那苦命的妹妹了,那么是那位早已抛弃了你的、如今是现任楚夫人的庄英男呢?还是你那位不肯认你做父亲的宝贝女儿呢?”
齐勒铭强抑怒气,应声说道:“不要你管!”
宇文夫人笑道:“我本来并不爱管闲事,可是眼前却有一个人找上门来,要我管她的闲事,你说是管好呢,或是不管好呢?”
说至此处,宇文浩已经扶着齐漱玉踏入园门。
宇文夫人这才蓦地提高声音说道:“你瞧是谁来了?”
齐勒铭吓得跳了起来!
宇文夫人将他按住,轻轻笑道:“安静一些,不是我不让你们父女相会,你应该知道你的女儿对你的感想如何,恐怕她还不愿意承认你是她的父亲吧?”
这几句话像利箭一般刺伤他的心,齐勒铭颓然坐下。
“你既然知道她不愿意见我,你把她抓来做什么?”齐勒铭双眼火红,瞪着她问。
宇文夫人笑道:“你一开口就说错了,你看她像是被人强迫而来的么?”
齐漱玉气力还未恢复,心灵的创伤更大,要不是宇文浩扶着她走,她的脚步都几乎踏不稳。
齐勒铭惊疑不定,说道:“这小伙子是谁?”
宇文夫人道:“是小儿宇文浩。你瞧他们亲热的样子,你总该相信不是我叫浩儿把她抓来的了!”
齐勒铭道:“她怎样会认识你儿子的?”心里想说的却是:“你们怎样骗她上当的?”但因一来真相未明,二来自己是在人檐下,只好暂且忍气。但虽然他说话的口气较为缓和,脸上的神色仍是十分难看。
宇文夫人道:“这你就暂且不要管吧,不过你应该相信我,我对你实是一片好心。”
齐勒铭冷笑道:“你对我好心,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那就好了。”
宇文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设法把令媛请来,还不是因为你挂念她的原故。”
“你要得回女儿,恐怕还得靠我帮忙。”宇文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对齐勒铭继续说道:“别的本事我没有,但你这位宝贝女儿对我的话倒是很能听得进去,这个忙我是有把握帮你的。你别心焦,等待一些时日,待她气平之后,我再慢慢劝她。那时你们就可以重为父女了。”
齐勒铭再也忍耐不住,哼了一声,说道:“我不要你帮这个忙。听着,你若不想逼我和你决裂的话,你就得马上把我的女儿放回去!”
宇文夫人笑道:“只怕我请她回去,她也不肯回去呢。你仔细礁瞧,他们是多么亲热。我的儿子也不至于辱没你的女儿吧?”
齐勒铭冷冷说道:“说清楚点,你们到底想要怎样摆布我的女儿?”
宇文夫人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你瞧他们不是很登对么?咱们亲上加亲,那就越发妙了!”
齐勒铭沉声道:“你也别以为我己在你的掌握之中,就必须听你摆布?你信不信我有把握与你同归于尽?我若用天魔解体大法,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你的酥骨散就会失了作用!”
宇文夫人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倒是不能将他逼得太紧了。”当下笑道:“有话好好的说,干吗发这样大脾气?”
齐勒铭道:“你不放我的女儿?我再明白的告诉你,我宁愿自己死了,也决不能让她做你的媳妇!”
宇文夫人道:“唉,你一定要棒打鸳鸯,那我只好劝小儿暂且和令媛疏远了。”
齐勒铭道:“不是暂且,是永远!我愿意跟你们回白驼山,从今之后,不许你的儿子见到我的女儿!”
宇文夫人苦笑道:“可不能操之过急啊,你瞧他们这样要好,怎能马上就要他们分开?再说,我还不想回山呢。这样吧,我把令媛留在我的身边,减少他们亲近的机会,这样你可以比较放心吧?”
齐勒铭道:“我就是不放心她在你的身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要设法使她离开你,早日回家去跟她爷爷。”
宇文夫人道:“你开天讨价,也该让我就地还钱吧?你既然看不起我们母子,亲事我是不敢高攀了,那就当作一宗交易来说吧!交易若谈不拢,嘿、嘿”齐勒铭道:“谈不拢又怎么样?”
宇文夫人道:“若谈不拢,我唯有撒手不管,听其自然!”
齐勒铭道:“好,你划出道儿来吧!”
宇文夫人道:“我可以设法劝你的女儿回家,但你得用一个人来和我交换。”
齐勒铭道:“什么人?”
宇文夫人道:“听说你以前有一位姓卫的师兄,令尊对他的宠信超过对你,你曾因此妒忌这位师兄。”
齐勒铭道:“这位卫师兄早已死了。”
宇文夫人道:“我知道。但他的儿子如今正是江湖上最出风头的人物,绰号飞天神龙的卫天元就是他了。”
齐勒铭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我用这个师侄来交换女儿?”
宇文夫人道:“不错,飞天神龙已经来到京师,我要你捕捉这条孽龙。”
齐勒铭道:“你和他有何仇怨?”
宇文夫人说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总之你要把卫天元抓来给我,我才能让你的女儿回家。”
齐勒铭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宇文夫人道:“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再告诉你。”
齐勒铭道:“他的父亲在生之时虽然与我不和,那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他好歹也是我的师侄,毫无理由的以大欺小,说不过去吧?”
宇文夫人道:“随你的便。你若认为师侄比女儿更亲,那也只好由你。”
齐勒铭心里想道:“卫天元是玉儿喜欢的人,我这次跑来京师,本来是想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怎能反而害他?”
宇文夫人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你的女儿本来可以成为我的媳妇,我失了一个好媳妇,只要得回一个臭小子来作佣人,算来已是我大大吃亏了。你若还不答应,那咱们就只好做亲家了。”
齐勒铭暗自思量:“我曾听见玉儿在梦中也叫师兄,她怎的又会喜欢宇文浩这小子?”但眼见他们“亲热”的情形却又不能不信几分。
宇文夫人道:“说老实话,我还舍不得她呢。你知不知道,我是她的干娘!”
齐勒铭跳起来道:“什么,你是她的干娘?”
宇文夫人道:“你不相信的话,待会儿你可以竖起耳朵来听。我就要下去接我的干女儿了。”
齐勒铭道:“你不是要我马上答应你的交换条件吧?”弦外之音,已是有了可以商量的余地了。
宇文夫人的眼角眉梢都露出了笑意,说道:“好,你好好考虑吧,我怎会迫你?你喜欢什么时候答复我就什么时候答复我,十天也好,半月也可,甚至等你十年八年都行!反正我是铁价不二,做买卖也必须双方同意,这宗买卖才能做得成的。
“你要静静考虑,我不打扰你啦。你要考虑,我也要出去迎接我的干女儿了。”
她满脸都是笑意,回过身袅袅娜娜就走出去了。齐勒铭留在房中却是心乱如麻,哪里能够平静下来?
宇文夫人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期限不论,但却必须一边交人,一边才能放人。宇文夫人有他的女儿作为人质,等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但宇文夫人可以等十年八年,他却怎能放心把女儿留在她的身边?多一天他就多一分担心!
齐漱玉见到了宇文夫人,果然就好像看见亲人似的,扑入她的怀中,叫她干娘。
宇文夫人抚摸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乖女儿,你受了苦了。不要害怕,你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必定保护你,决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齐漱玉叫道:“干娘,你为何对我这样好?我、我、我”她不知应该怎样告诉干娘才好。
宇文夫人道:“玉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的房间我已经布置好了,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齐漱玉深深感激她的体贴,不知不觉靠着她肩头,当真就像一个小女孩倚靠慈母一样。
齐勒铭在楼上倚窗偷看,看到这样的情景,一颗心却是如坠铅块,往下沉,往下沉。
“怎的她能够把玉儿哄得如此贴贴服服,难道玉儿真的是爱上了她那宝贝儿子?”
他本来是要来帮助飞天神龙的,那是因为他知道飞天神龙是女儿的意中人,为了女儿,他才爱屋及乌的。
但如果不是呢,他的做法当然可以改变了。
“唉,我倒是宁愿玉儿嫁给卫天元的,但谁叫他不会讨取玉儿的欢心,却叫玉儿给别人骗了。这只能怪卫天元这小子运气不好,我是决不能容许玉儿嫁给白驼山这小妖人的,没办法!只好把卫天元抓来换回玉儿了。”
心乱如麻,不知不觉触摸到贴身收藏的一件物事,好像触电一般,他的心头陡然一震,心中苦笑,把那件物事取了出来。
是什么呢,是他童年时代的一本描红帖子。这本帖子是他爹爹送给楚天舒作护身符的,这护身符已经发挥了它的作用,救过楚天舒的性命了,昨天他之所以不杀楚天舒。就是因为在楚天舒的身上发现这本描红帖子之故,如今已是由他收回来了。
这本帖子凝结着父亲对他的爱,是父亲把着他的手教他“描红”的。一个个的红字都好像是父亲的心血。
昨天他曾对着这本描红帖子在心里发誓,不能再伤老父的心的。今天就忘了么?
卫天元是他的父亲一手调教出的,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是把卫天元当成孙儿一样疼爱的。
“在爹爹的心目之中,楚天舒的地位当然不能和卫天元相比,连楚天舒爹爹都不许我伤害他,要是我伤害了卫天元。爹爹他、他会怎样?”齐勒铭不敢想下去了。
宇文夫人虽然没有告诉他,她要卫天元有什么作用,但他也可以猜想得到,决不会有什么“好事”多半是要拿卫天元当作礼物,送给徐中岳或穆志遥。
“唉,我伤爹爹的心伤得还不够吗?我怎能在爹爹的垂暮之年还让他受到这样重大的打击,把他视同孙儿的卫天元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但他若不把卫天元拿来交给宇文夫人,他就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他爱父亲,也爱女儿。他不能伤老父的心,更不能让女儿落在坏人之手。
怎么办,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的只是,他的女儿已经被宇文夫人骗来,女儿落在她的手中,他是不能不听她的摆布了。正是:
误坠奸谋难自拔,逼将师侄换亲儿。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