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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们也都暗暗吃惊,心中但是想道:“这姓金的在头儿不知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柳庄主竟对他如此恭敬,甘拜下风。即使这是柳庄主的谦虚,也无须如此过份。难道这老头比当真是只有绝世神功,足以与柳庄主并驾齐驱?”原来这些人都不知道金超岳的来历,见柳元甲请他坐在上座,早已是觉得稀奇了。这时又听得柳元甲对他如此奉承,更是惊异,好几个客人便不约而同他说道:“今日幸会高人,务必要请金老先生也露一露绝世神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金老先生,你别似姜太公封神,只忘了自己了。”金超岳笑道:“这是柳庄主和我开玩笑的话,可当不得真,不过各位既然盛意拳拳,小老儿自然也该敬陪未座,请各位指教。这献技祝寿之议,是小老儿所倡议的,就当作是抛砖引玉吧。”

    柳元甲和金超岳都答应了,众宾客意兴更豪,太湖十二家的总寨主王宇庭说道:“今日之会,江南的各路英雄好汉,差不多都已齐集于此了。人人都有惊人技业,若然每人都露一手功夫,虽然可以大饱眼福,但只怕这一席酒当真要喝个三天三夜了。不如就席次安排的位置,分为东南西北四区,每区推出一人作为代表,给柳庄主献技祝寿,诸位意下如何?”众人部说此法甚好,西区的客人便即异口同声地叫道:“我们这一区当然是由王寨主代表祝寿,请王寨主当仁不让。”王宇庭哈哈笑道:“这可不是叫我作法自毙了么?”宾客叫道:“王寨主,你这话可说得有欠思量了,大伙儿拥你出来向柳庄主献技祝寿,这是光彩得很的啊。”不是西区的宾客也叫道:“是啊,咱们都素仰正寨主神针刺穴的稀世功夫,你一来给柳往主祝寿,二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这正是一举两得啊!王寨主你就别推来让去了。”

    蓬莱魔女心道:“这厮擅长的功夫名为‘神针刺穴’,那想必是打梅花针的高手了。”王宇庭推辞不掉,笑道:“小弟这点微未之技,本是不敢献丑,但为了向柳庄主略表敬意,也只好拿出来博柳庄主哈哈一笑。小弟刚才说错了话,自罚三杯。”

    东边一个和尚站起来笑道:“你们怎么找到出家人身上了?”永边的客人乱哄哄地嚷道:“龙隐大师,你的无相掌力人人都知道是神奇莫测,但究竟是如何神奇,我们却还有待见识,王寨主都已答应,你也不好推辞了。”“你不出去,咱们这一区就没人给撑面子了。”这和尚推辞不掉,只好走出场来。蓬莱魔女从假山背后偷窥出去,见“龙隐大师”浓眉大眼,满面横肉,心道:“看来是个不守清规的凶僧,但这无相掌力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却也没有听过。等下倒要仔细一瞧。”

    东西两区都是一致推举某一个人,南区却提出两个人来,起先提出的是“闹海蚊”樊通,樊通连连摇手,说道:“我二哥在此,我焉能悟越?”众人吃了一惊,心道:“樊涵威镇长江,却不曾听说他有结义的兄长?”问道:“樊舵主的二哥是”有几个知道的连忙说道:“南宫先生也来了么?啊呀,樊舵主何不早说?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可惜尚未识得,快请出来相见。”

    跟着便有人介绍道:“南宫先生便是名列中原四霸天之一的南宫造前辈。他来到江南也有好几年了,平时无缘拜谒,今日真是幸会了。”蓬莱魔女这才知道,原来樊通的把兄就是南山虎南宫造。心道:他是珊瑚的仇人,等下我倒替珊瑚妹子多加注意,摸一摸他的武功底子,好叫珊瑚妹于得报大仇。”南区离蓬莱魔女藏身之所较近,蓬莱魔女看见樊通的神情似乎颇为沮丧,又不禁心中一动,想道:“这厮被金国水师掳去,想必他是因为曾受此辱,故而直到如今,还似个斗败的公鸡。金虏将他放了出来,看来多半是他已经对金虏臣服了?但他这副神气,却又似为了曾受挫折而耿耿于心,而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这厮在长江上将我谋害,敢情是因为南宫造的原故?”接着又想:“樊通的二哥是南山虎,大哥却又不知是谁?东海龙和南山虎早已分道扬镳,邪正殊途,谅来这个大哥决不是东海龙。”

    “南霸天”南宫造的名字一提出来,果然人人都识,便都改口推举南宫造做南区的代表。原来南宫造到了江南之后,虽有几年十的也是黑道营生,但他却从不“安窑立柜”(纠众占山,自为寨主之意),而是独往独来,做个独脚大盗。江南的绿林中人久闻其名,却很少人曾见过他。

    南宫造站了出来,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声音却如洪钟,说道:“樊贤弟,你怎的把这差事推到我的身上来了?座中多少高人”樊通道:“二哥,我是想趁此机会,请你和江南同道见观面。而且你武功远胜于我,你不出米,却叵而要小弟献丑么?”南宫造笑道:“你我弟兄,你何必在众位朋友面前,给我脸上贴金?再说武功深浅还在其次,我却是个外路人呢。”众人纷纷说道:“南宫先生,你这话就小时了。你虽然不是江南人氏,但到了江南,也就是咱们一个路上的朋友了。何分彼此?”樊通也说道:“今日到来祝寿的人,也不尽是江南豪杰。二哥,你就爽爽快快地出去吧。”众人早已听出那金超岳不是南方的口音,心想“樊通话语所指,莫非是说那姓金的老头子?”但因金超岳是首席贵宾,樊通既不指明,众人也不便多问。

    北区的意见一致,众人都道:“咱们这一区的代表向是非交先生莫属!”人选已经提出,却不见那个“文先生”露面。

    有个人道:“文先生在那边,咦,他在那里看什么?文先生,快来!快来!”蓬莱魔女躲在假山背后,只见有七八个人一窝蜂地向她藏匿之处跑来,吃了一惊,心道:“难道他们已然发现了我?”

    只见这些人在这座假山前面停下,说道:“文先生,你怎么喝酒喝到一半,却跑到这儿来爬山了?有什么好看的?”叫了几声,才听得一个声音说道:“啊呀,你们是在叫我吗?对不住,对不住,我看得出神,竟没听见。”蓬莱魔女这才听出这个“文先生”原来就在假山的另一面,和她不过隔着一块石头。蓬莱魔女又不禁吃了一惊,心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我竟然没有发觉?”

    那些人道:“文先生,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你看得这样出神?”那人摇头晃脑他说道:“铁划银钩,有劲,有劲!”那些人才发现他是欣赏石壁上的书法,都笑了起来,说道:“你真是个书呆子,今日是以武会友,你却有这般闲情逸致,独个儿来这里欣赏壁上的题字。快下来吧。”

    蓬莱魔女躲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情景,对这个“文先生”也只是闻其声而未见其人,心道:“原来这假山前面的石壁上敢情是嵌有什么古碑,这书呆子跑到这儿欣赏书法。哼,却不知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他若是发现了我,他怎么没有出声?”

    那些人簇拥着这个“文先生”回到亭中,蓬莱魔女从石隙里看出去,这才看见了那人的正面,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恂恂儒雅的书生。只听得他笑道:“你们推我出去,我的本领嘛,写一副对联,作一篇祝寿的四六骈文,或者还勉强可以凑合,说到要表演什么绝世神功,那你们可是找错人了!”众人哈哈笑道:“文先生,我们正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写字作文,只要你出去就行,不管是写对联也好,作寿文也好,我们大伙儿都给鼓掌。”那人笑道:“你们既然这样捧场,那我只好出去了。”随即有人向主有通报道:“北区代表已经选出,是铁笔书生文逸凡。”柳元甲笑对金超岳道:“这位文先生游戏风尘,是江南的一位奇人,却非绿林人物。金老前辈可以和他结交结交。”金超岳点点头道:“哦,是铁笔书生文逸凡么?我也曾听过他的名字。你们江南倒是有不少人材啊!”蓬莱魔女听得柳、金二人对这铁笔书生都似甚为推崇,好生诧异,因而对文逸凡适才的那番举动,也增加了怀疑了。她仔细留神这个文逸凡,心想:“他号称铁笔书生,想必是会使判官笔的高手,却怎的不见他身上藏有兵器?”

    这时正是七月天时,天气炎热,这文逸凡身上穿的只是一件薄绸长衫。一般通用的判官笔最短的也有二尺八寸,即使是藏在宽袍厚服之内,也不容易瞒过武学行家的眼睛,何况是一件傅薄的绸衫。所以蓬莱魔女一眼望去,就可以断定他身上是任何兵器都没有藏。

    广场上那一台戏早已停演,献技祝寿的代表鱼贯进场。计有东区的龙隐大师,南区的“南山虎”南宫造,西区的太湖十三家总寨主王宇庭,北区的“铁笔韦生”文逸凡。再加上一个祁连老怪金超岳,总共是五个人。至于主人柳元甲,则要等待客人“献礼”之后,他才出来“还礼”故而不必忙着出场。

    龙隐大师、南宫造等人拱手说道:“金老前辈远道而来,份属贵宾,请先显露绝世神功,让我辈开开眼界。”金超岳道:“客不僭主,各位都是江南英俊,我初到江南,还来不及——拜会,已是深感不安,如今还怎可失礼?”金超岳这番话说得很是谦虚,其实却是打定主意,先看一看这班江南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本领究竟如何?再来一个技压当场,将他们收服。

    四个代表之中,只有南宫造稍微知道一点金超岳的来历,他可不敢说破,当下连忙恭恭敬敬他说道:“金老前辈太客气了,但金老前辈既是如此吩咐,我等恭敬不如从命,就请你老人家多多指点吧。”龙隐大师心里想的是“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

    当下也就笑道:“这话说得有理。名角儿应唱压轴戏,金老先生自当留在后头。”王宇庭意颇不悦,却不言语。那文逸凡更妙,独自在一边负手徘徊,口中念念有辞:“平平仄仄平平厌,仄仄平平仄仄平。”王宇庭道:“咦,你念什么?”文逸凡道:“我想做一副对联,还未有腹稿,你可以指点我么?”王宇庭大笑道:“这个么,我是一窍不通。你用到‘指点’二字,那简直是挖苦我了。”他们二人一唱一和,隐隐对南山虎刚才的话加以嘲讽,也透露出对金超岳不服气的意思。金超岳心里想道:“等下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看你们还敢据傲?”

    南山虎讪讪说道:“若无异议,咱们就按着东南两北的次序出场吧,龙隐大师,咱们先看你的。”龙隐大师也想缓和气氛,便笑道:“好,我这个跑龙套的先出场。”龙隐大师站到场心,搓搓手道:“练什么呢?好,有了,请给我拿两板水豆腐来。”众人笑道:“龙隐大师,你是个狗肉和尚,却怎么要吃起素来了?”

    龙隐大师笑道:“这豆腐可不是拿来吃的。我要生的水豆腐。”谈笑之间,已有人将水巨腐拿来。两板豆腐共有三十二块,龙隐大师指着一块方形的大石头说道:“劳驾,劳驾,请你把这些豆腐一块块拿出来,铺在石上,小心点儿.别碰坏了。”

    柳家那家丁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豆腐摆在石上,刚好铺满。

    龙隐大师向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小僧给诸位练一套掌打豆腐的功夫,倘有失手。请诸位不要见笑。”此言一出,满园宾客无不纳罕,窃窃私议:“掌打豆腐是什么功夫?豆腐何堪一打?这不是开玩笑吗?”话犹未了,只听得龙隐大师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就向豆腐打去,在众人惊异声中,迅即收掌,退过一边。

    豆腐是一碰即烂的东西,当龙隐大师那一掌打下的时候,谁都以为这几十块豆腐,必定是一团稀烂的了,哪知定睛看时,只见豆腐仍是平平整整地摆在石上,没有一块移动。龙隐大师叫那个家了过来,说道:“你把豆腐收拾起来,看看可有哪块是碰坏了?”那家丁又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豆腐从石上取下,收拾起来,说道:“禀大师,每一块豆腐都是完整无缺,可是,这、这、这石头——”龙隐大师一笑说道:“你退下去吧,让大家看个仔细!”

    宾客们争着拥到场边来看,只见那块大石已是裂成闷块,恰如刀切豆腐一般!登时喝彩之声,如雷震耳,有识货的人更在大声叫道:“好一个无相掌力!”要知用掌力震裂大石,不足为奇,奇在摆在石上的豆腐没有一块破烂,他那刚猛的掌力竟是透过豆腐传到石上去的。

    蓬莱魔女心道:“原来这就是无相掌力,看来也不过是隔物传功的巧妙运用而已。这和尚倒是有点小聪明,想出了用豆腐与大石来作陪衬,大收惊世骇俗之效。不过,话说回来,这和尚的内功虽然距离登峰造极的境界还远,但也已经是得了上乘内功的心法了。”

    龙隐大师在彩声中洋洋得意地退下,跟着是南宫造登场。南宫造的名气更人,人人都睁大了眼睛,挤到场边,要看看这位名列中原“四霸天”的人物,又有什么“霸道”的功夫,可以盖得过龙隐大师?南宫造却不站在练武场的中心,而是走到离场边七尺左右站定,抱拳一揖,说道:“请这一面的朋友让开一些,最好是闪过两边,让出中间这一条路。对、对。行了,行了,多谢各位帮忙。”

    从他正面让开的人心里暗暗嘀咕:“场子这么宽广,你不在场中施展手脚,却跑到场边来练,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惊人武功,偏有这许多造作?”

    众人等着他的惊人表演,哪知南宫造却平平淡淡他说道:“我给各位练一套黑虎拳,拳脚生疏,请各位多多包涵。”

    语毕,便规规矩矩地一招一式练起来。

    黑虎拳是一套很普通的拳法,稍微学过武功的人都会识得。

    只见在南宫造手上使了出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拳风呼呼,显得功力颇深而已。

    不到半烛香的时刻,这一套黑虎拳已经打完,南宫造收拳说道:“献丑了,请各位指教!”场内群雄无不诧异,窃窃私议道:“这样就算数了吗?威名赫赫的南山虎只打一套黑虎拳?”

    “这套拳谁不会打,要你这么郑而重之地出来表演?哼,简直是莫名其妙!”

    千柳庄庄主柳元甲忽地朗声说道:“南宫舵主这手黑虎偷心,百步神拳真是打得妙极了,佩服,佩服!我赔上两棵柳树,却能大饱眼福,那也是值得之至了。”群豪大吃一惊,心道:“妙处在什么地方?何以柳庄主如此称赞?赔上两棵柳树,那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思疑未已,忽见对着南宫造正面的两棵柳树,离场边约有七丈之遥,忽地无风自摇,树叶纷落,片刻间,轰隆一声,竟是同时倒了下来。

    柳元甲笑道“待我再来画蛇添足,讲一讲南宫舵主这手‘黑虎偷心’的妙处吧,你们过去看看,用刀划开树皮,看看里面的树心,是不是已经烂了?”众人过去一看,只见树干外表毫无损伤,但切开一看,树心却已中空,就似给白蚁蛀烂一般,这才人人瞪目,吓得矫舌难下。那些刚才被南宫造叫他们避开、心里暗暗嘀咕的人,这也才明白,原来是南宫造怕劈空拳力误伤了他们。

    南宫造也是吃惊不小,心想:“千柳庄主果然名不虚传,竟识得我这套神拳的秘奥!”原来这套黑虎拳乃一位少林寺前辈神僧所创,流传已久,遂变寻常,却不知这套拳法的妙处,不在招式,而在使拳时内力的运用,这其中的秘奥,却是早已绝传的了。所以人人以为“黑虎偷心”是黑虎拳中的一招,殊不知这个名称还包含了这一拳打出之后,神功妙用的后果,当真可收“偷心”之效。南宫造的父亲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藏经阁中偷得正宗黑虎拳的秘典、逃出寺来,开宗立派,这套正宗黑虎拳遂成了他家的不外传之秘。南宫造的父亲早已死了,南宫造以为普天之下,只他一人懂得黑虎偷心的神拳妙用,不料给柳元甲一口道破,他焉得不惊?柳元甲心道:“南宫造是名列中原‘四霸天’的人物,他来到江南之后,独往独来,时江南同道,颇有轻视之意,好,趁这个机会,我可得叫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将他收为我用。”当下又朗声说道:“多谢南宫舵主的礼物,我敬南宫舵主一杯!”话说之后,便将一杯盛得满满的酒,遥掷出去!

    众人仰首而观,只见那只盛得满满的酒杯,从亭子中飞出,向着广场,杯口朝天,平平稳稳、缓缓飞来,就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把它托着似的。柳元甲所在的亭子,与南宫造所在的广场,两者之间,距离少说也有百步之遥,那只酒杯恰恰地飞到了南宫造面前,南宫造把手一招,说道:“多谢庄主赐酒!”酒杯似是受什么力量所阻,停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落到南宫造手上,杯中的酒,只是溅出两滴,倘非特别留意,还真看不出来!

    场中学声雷动,这百步传杯,飞斛敬客,杯中美酒,只是到了客人手中,才溅出两滴,如此功夫,当真是罕见罕闻,比起南宫造神拳伤树的功夫,可又要难得多了。

    客人们还未知道这一杯酒所蕴藏的功力,若然知道,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南宫造那一招手,为的就是要消去柳元甲加在洒杯上的力道,哪知接到于中,仍似千斤重物压下一般,他的手腕,给震得不禁微微一抖,正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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