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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之中,只听得有个人一声惨呼,血流满面,一只耳朵。竟然给美少年的软鞭扯了下来!受伤的是混元子的师弟。
原来美少年仍然是用声东走西的打法,他情知混元子难于暗算,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混元子一塌身形,他的软鞭恰恰从混元子的背上卷过去,拿捏时间,不差毫厘,混元子固然没有给他打着,他的软鞭也避开了混元子的剑锋,疾卷过去,打了个圈圈,只一拉就扯断了混元子师弟的耳朵。
美少年突击得手,冷冷说道:“你助我一掌,我报你一鞭,谁也不久谁的人情!”这话是对杨华说的。杨华刚才以一记劈空掌,助他打败天泰上人;如今他打了混元子师弟一鞭,也助杨华破了武当派的镇山剑法。美少年说了这几句话,一个转身刚好迎上了脚尖刚刚着地的混元子。
他这几句话不但令得邓中艾感到有点奇怪,杨华也是颇有啼笑皆非之感。
邓中艾奇怪的是,这美少年和杨华说话的口气,竟然像是外人,杨华则在心中苦笑:“原来你和我联手对敌,却还在心中恨我。你帮了我的大忙,却不许我帮你的小忙,这分明是不愿意把我当作朋友了。”
以杨华的本领,本来就可以击破混元子师兄弟的“剑阵”加上了美少年助他的这一鞭之力,胜得自是更加快了。混元子的师弟被他扯掉一只耳朵虽然不是致命之伤却痛得他心神大乱,杨华的快剑已是攻破他们的防御,混元子的师弟转身就跑。
杨华喝声“着!”唰的一剑,向混元子刺去。混元子横剑一封,使出十成内力,留与杨华一拼。哪知杨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身形微动,闪过对方剑锋“啪”的一掌打下,劈着混元子的虎口,将他的长剑打落。只见白光一闪,混元子也是像他的师弟刚才一样,皿流满面,掩面飞奔。原来他吃的亏比他的师弟更大,一只左眼已给杨华刺瞎。
混元子师兄弟都已负伤而逃,邓中艾如何还敢恋战,当然也是跑了。
“四僧、四道、五官”死的死,跑的跑,一场血雨腥风过后,山头重又归于宁静,只剩下杨华和那美少年两人。
美少年冷冷地瞅着杨华,神情甚为奇怪。杨华纳剑入鞘,上前施札,说道:“小弟杨华,多谢兄台救命之恩,请恕冒味,敢问高姓大名。”
少年冷冷说道:“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通名道姓?”
杨华碰了一个钉子,苦笑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总应该向你道谢的。”
少年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是特地来救你的吗?”
杨华怔了一怔,说道:“不管你为了什么,你总是帮了我的大忙。”
少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要不是你曾经对这里的老百姓做过好事,我才不会帮你的忙呢?”
杨华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只不过前两天帮了贺猎户一点小忙。但他们也帮了我的忙的。”
美少年说道:“我们讲究恩怨分明,贺猎户是我的朋友,你救了他们夫妻,所以今天我来救你。这不是为了你,只不过是替他们报答你的恩惠,恩怨两清谁也不欠谁的情。你不必谢我,我也用不着谢你了。”说罢转身就走。
杨华快步超过他的前头,叫道:“兄台,且慢!”
美少年俊目斜睨,冷冷说道:“你不许我走,是不是想要和我较量。
杨华说道:“小弟哪有恩将仇报之理,只是想请兄台帮一个忙。”
美少年眉头一皱,但却说道:“论理你救了贺猎户夫妻两人,我今日帮你的忙似乎还未足相抵,不过,我和你并非一条路上的人,我也不能随便答应你。好,你先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杨华说道:“兄台可是义军中人?”
美少年眉毛一扬,说道:“是又怎样?”
杨毕说道:“小弟正是想要找义军,不知兄台可肯指点?”美少年冷笑说道:“哦,原来你是想要我告诉你义军藏在哪里?”
杨华说道:“难道你还不能相信小弟不是鞑子爪牙?”
美少年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死心未息,还想去杀孟元超?”
杨华说道:“那是另一件事情”话犹未了,美少年已是厉声喝道:“究竟是也不是?你先说个明白!”
杨华不由得气往上冲,心里想道:“你不肯告诉我那也罢了,何必如此盛气凌人!”但转念一想,这个少年毕竟有恩于己,只有忍气吞声,说道:“不错,我和孟元超是有一段梁子,非得找他算帐不可!你若因此恼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找义军,决无坏意!你不相信,我也不敢求你帮忙了!”说罢便走。
哪知这次美少年却追上来,喝道:“且慢”杨华负气说道:“有何指教?”美少年道:“你为什么要找义军?”杨华说道:“义军的冷、萧两位头领是家师好友。”
美少年似是好奇心起,问道:“令师是谁?”
杨华说道:“我有三个师父,大师父卜天雕已经死了,二师父段仇世,三师父丹丘生,他们一年前遭遇横祸,迄今未卜死生。二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他和小金川的义军头领冷铁樵、萧志远两位大哥,交情都还不错,叫我可以投奔他们。”这话不假,不过,段仇世在义军中最好的朋友还是孟元超,这个,杨华可是不便和他说了。
美少年面色略见和缓,说道:“原来你是段仇世的弟子!这位前辈的名字,我倒是曾经听得人家说过。”
杨华喜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美少年忽道:“段仇世是你师父,杨牧是你何人?”
杨华想不到他单刀直入的便问这个他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当下呆了一呆,涩声说道:“什么人都不是!”美少年道:“那你为什么放走了他?”
杨华更是吃惊,心里想道:“难道他早已躲在这儿,偷听了我那不成材的爹爹和我所说的话?”
美少年见他吃惊,甚为得意,接着说道:“你休想抵赖,我看见杨牧从这山上走下来,他的武功和你相差甚远,若不是你有心放走了他,他焉能跑掉?”
杨华始松了口气,道:“不错,是我放走了他。我有难言之隐,你别迫我”
美少年冷笑道:“我才不稀罕知道你的事情呢!”但却忍不住又再问道:“你要杀孟元超也是有难言之隐么?”
杨华咬牙说道:“不错,但这和义军并不相干!”
一美少年高声说道:“你错了,你对百姓做过好事,是以我要帮你。但孟大侠做的好事更多,你怎能杀他?杨牧却是清廷鹰犬,不管他是你的什么人,你也不该善恶颠倒!”
杨华给他说得心中一动,不过,他心头的结却又怎能这样容易解开?这刹那间,他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还是负气说道:“错了我也不能政变主意,最多在杀了孟元超之后,我陪他死掉!”
美少年道:“那更错了!怎能同一天死掉两个有用的人。哼,枉你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心胸却是如此狭窄!”
杨华心乱如麻,不觉发了狂似地叫道:“你别管我行不行,你不懂,你不懂”
美少年说道:“好,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接着冷笑道:“你的武功虽然很高,谅你也杀不掉盂元超!我告诉你吧,他和义军一起,如今大概是在青海的柴达木深山之中,你自己去寻找他们吧。”
杨华叫道:“你上哪儿?”
美少年道:“你怕我向孟元超通风报讯吗?哼,你也太看轻孟大侠了,你以为他会怕你寻仇?”
杨华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来他给这少年打了一记耳光,又骂了一顿,但不知怎的,对他却是甚有好感。而这“好感”并非仅仅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
美少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华喃喃说道:“我不想说了,说出来恐怕你对我更多误会。”原来他是想和这少年结伴同行。这少年既然是义军中人,他在小金川的事情办妥之后,想必也会回到义军所在的地方。但想到这少年对自己误会甚深,而自己又难于解释,他焉能答应和自己结伴同行?是以杨华只好打消这个念头,话到口边,强自咽下。
美少年好奇心起,眼睛望着杨华,说道:“说来听听,也是无妨。我不怪你就是。”
杨华暗自嘲笑自己一时的冲动,想道:“他正在恼恨我与孟元超作对,我还要求他带我到孟元超所在的地方,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我真是太幼稚了。他不骂我一顿才怪。骂不打紧,只怕他还要误会是安有什么坏心肠呢!”
美少年说道:“咦,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扭扭捏捏,倒像个大姑娘似的,爽爽快快地说吧。”
杨华给他这么一说,更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当下,低下了头,说道:“其实我并没有坏心思,只,只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
美少年忽地脸上一红,说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杨华说道:“因为你对我好。”
美少年板起脸孔,说道:“我早和你说清楚了,我是为了贺猎户夫妻救你的,谁对你好了?”
杨华说道:“我知道。不过我也并非仅仅因为你曾救过我的性命,我才觉得你对我好。”
美少年脸上更起了两分红晕,说道:“我打了你的耳光,你还说得我好。”说至此处,不禁噗嗤一笑。
美少年没想到,杨华给他嘲笑之后,反而十分诚恳的和他说道:“不错。我知道你打我的耳光,是为了想我好。可惜我有难言之隐,不能听你的话。但你的好意我还是很感激的。”
美少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杨华说道:“不知道:“心想:“你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叫我如何敢问你的来历?”
美少年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只凭空想以为我是好人,假如我不是呢?”
杨华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好人的!”美少年摇了摇头,又自噗嗤一笑。
杨华不觉愠道:“我是诚意的,你笑什么?”
美少年正容说道:“我笑你太过容易相信别人,将来会吃亏的,你要知道,这世上的好人固然很多,貌似好人的的君子也很不少的,好比杨牧就是一个,二十年前,他曾经被人当作侠义道中人物,可怜云女侠云紫箩也上了他的当,以至遗憾终身。”
杨华听他说到自己父母头上,心里好生难过,想道:“听他的气,似乎知道我的家事,难道妈妈当年并非甘心情愿嫁给爹爹,只是受骗的么?”随后又想道:“这少年认识孟元超,他知道我的家事,那也不足为奇。爹爹固然不能算是好人,不过。孟元超和他不和!造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来诋毁他恐怕也是有的。”
要知杨华虽然气恨杨牧,但还以为杨牧是他的父亲。做儿女的纵然知道父亲不对,也总是不高兴听到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的。也正因此,杨华本来要向这少年打听一点关于自己母亲生前的事情,也不愿意开口了。
美少年继续说道:“再说,你能够相信我,我也未必能够相信你呢。”
杨华涩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误会,我是没法给你消除的,好,算我说错了话,你既然看不起我,我也不敢妄欲高攀了,咱们各走各的吧。”
美少年忽地嫣然一笑,说道:“谁说我看不起你,要是看不起你,还会和你说这许多话?不过,或许我对你是有误会,但愿以后你的行事能够消除我的误会。”
杨华心里苦恼之极,冷冷说道:“我非找盂元超算帐不可,我的行事是决计不能让你消除误会的。”
美少年笑说道:“世间事变化无常,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这可说不定呢。正如你所说,人与人之间,大概总是难免有所误会,不过天地宽广得很,一点无关大局的恩怨,我看也不必老是放在心上。你说是吗?”
杨华无可奈何,勉强说道:“多谢你的金玉良言。”
美少年笑道:“好,但愿你真的能够把我的话当作良言,时候不早,我可要走啦。经过今日一战,敌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独自一人,武功虽高,处境也很危险。要是你的事情已经办妥,我劝你也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宜。”
关切之情,现于辞色。美少年终于走了,杨华目送他的背影渐去渐远,没入林中,不觉呆了好一会了。
山风吹来,杨华霍然一省:“这人真是奇怪,他不愿和我做朋友,却又对我这样关心。他一会驾我,一会儿又安慰我,说呀说的不知为了什么,又突然会脸红起来,真是令人莫名其妙。”想至此处,不觉又是暗暗好笑:“他说我像个大姑娘,我看他才是像个大姑娘呢!”
杨华自小得到三个师父的爱护,但却从没有过一个朋友,是以在他见了这个和他年纪相若的美少年之后,不知不觉就起了渴欲求友之心。也正是因此,他刚才才会那样“幼稚”明知自己会给对方误解,却也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和那少年结伴同行之念,几乎要说出来。”
美少年的背影已经不见,杨华不禁颇为有点怅悯的心情了。“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恼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丝毫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却去想他作甚?”杨华心中苦笑,慢步下山。
天边抹着一片晚霞,是临近黄昏的时分了。宿鸟归巢,不时从他头顶飞过。
“这些鸟儿,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何等快乐。为什么我却要有这许多烦恼?嗯,还是他说得对,天地宽广得很,心胸放宽一些,或许就会少却许多烦恼!”他不知不觉忽地又想起那少年说过的话,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
他在山溪旁边停下脚步,目光被水里的游鱼吸引,心道:“咦,这里也有弓鱼!”好像见了老朋友一样欢喜。
原来弓鱼是云南洱海的特产,是一种有着怪脾气的鱼。别种鱼都是顺水而游,只有弓鱼是逆水上游,永不回头。杨华和师父住在苍山,这种弓鱼常从洱海逆游,沿着苍山十八溪的溪流,游上苍山之顶,游不上去,就弓着腰射向前面,怎么样也不退后“弓鱼”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杨华在小金川的山上发现也有弓鱼,不觉又是欢喜,又是一阵伤感。想道:“大师父之忧未报,二师父、三师父生死未卜,妈的遗志也有待于我去完成,我纵使遇上什么难堪之事,也不该就此颓唐!”
鸢飞鱼跃悟天心,杨华吐出胸中闷气,精神一振!
“天地宽广,我是应该在宽广的天地之中,多少做出一点有益于人的事。不过,我家和孟元超这笔帐我还是要算的,假如我发现他当真是义军里的害群之马,我还是要把他杀掉!”杨华怀着矛盾的心情,走向新的天地。
凉秋九月,塞外草衰。不久前在小金川还是温暖如春,如今在这青海高原之上,却已是寒风刺骨的时候了。
在这高原上的山区,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冲风冒雪,独自前行。这个少年便是杨华了。他是从小金川取道川北,经过甘肃的玉门关,来到青海的。
虽然塞外草衰,也在这玉树山上,山色仍是美得难所言宣。那是一种“壮丽”的美“苍劲”的美,秋天的天空似乎特别高,尤其是在这高原的山上。高原上的云也特别多,远远看去,山云相接,简直分不清哪儿是山,哪儿是云。
山间一路都是森林,下面大都是杨树、烨树和云彩;高处则是原始森林的落叶松。在这秋未冬初,野草衰黄的季节,山上多处是瑰丽的彩色。除了常绿的树木在积雪的印照之下,依然闪着光亮的葱绿以外,还夹嫩黄、鹅黄、缔织、稻红和枫叶红,那是树木、野草和岩石的颜色,还有那满山长着的小灌木冻得发紫,从远处看去,就象整个山头都铺着玫瑰花似的,当真是令人目眩神摇!
杨华不由得欢喜赞叹,心里想道:“我从前住的石林,当然是天下奇景,但来到这塞外的高原,却是方知天地之大,怪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正当杨华欢喜赞叹,目眩神拨之际,忽听得马铃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军官,正在并辔驰来。山路崎岖,前面那个军官扬起马鞭,噼啪作响,远远地就吆喝道:“浑小子,不要性命了么。还不赶快给我滚开。”
那两匹骏马,跑得有如风驰电掣,话声未了,己是来到扬华身前,而那一鞭亦已朝着杨华打来。
杨华心头火起,不躲不闪,索性站在路的当中,只待他的皮鞭打到自己的头上,便要将他拉下马来。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得呼呼风声,那两匹马忽地跃起一丈多高,竟骤从杨华的头上跳了过去。原来这两匹坚骑,乃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不用主人驱策,自己便会超过障碍。
挥动皮鞭那个军官几乎跌下马来!不由得甚为恼怒,说道:“这小子真可恶,我真想回去给他一顿鞭子!”
后面那军官笑道:“何必和一个浑小子计较,咱们还有公事待办呢!”
前面那军官心念一动,说道:“你说他浑,我倒觉得他浑得有点古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