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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
任飘伶看见她,也吃了一惊,等他看到伏在地上的心无师太时,就更吃惊了。
“你怎么真的把她的脑袋敲破了?”
“我正想问你,你就算要敲破她脑袋,也不必要她的命。”藏花说。
“谁敲破她的脑袋,我根本连她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掉下去之后,你岂非也掉下去了。”藏花说。
“可是我掉下之后,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任飘伶说。
藏花怔了怔:“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看见,下面什么都没有。”任飘伶说:“就算有,我也看不见。”
“为什么?”
“下面连灯都没有,黑漆漆的。我又不是蝙蝠,怎么能看见东西呢?”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因为这下面有条石阶,我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这里。”任飘伶说:“一走上石阶,石板就翻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在上面救我的哩。”
藏花苦笑:“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救任飘伶。”
“你不要瞎疑心,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是谁杀了她?”
“鬼才知道。”
任飘伶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你以为我不想走?”
“我以为你在等我。”
“等你个大头鬼。”藏花的脸好像有点发红:“我怎么知道你会从这里钻出来。”
“你既然不是在等我,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我走不了。”
“为什么?”
“我一进这房子,门就从外面关起来了。”
“谁关的门?”
藏花耸耸双肩。
“你推不开门?”
“我试过了。”
“也许你没有用力。”任飘伶说。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
任飘伶当然要去试,不去试怎么行?
他伸手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
藏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半晌,忍不住大叫:“这扇门刚才明明是从外面锁上的,为什么现在你一推就开了?”
门既然已开了,她就可以出去了,这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但是她却在生气。
——会不会被闷死在这里是一回事,是不是被冤枉又是另外一回事。
藏花大小姐宁死也不愿被人冤枉。
任飘伶看见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说:“就算这扇门刚才是从外面锁住的,现在我们总可以走了吧。”
“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
“你冤枉我。”藏花噘起嘴:“你以为我骗你。”
“谁说你骗我?”任飘伶故意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一定还是以为我骗你。”藏花还真不讲理。
“可是这扇门”
“那个人既然能偷偷摸摸的把门锁上,自然也就能偷偷摸摸的把门打开。”
任飘伶这么讲,藏花说:“为什么要鬼鬼祟崇的做这种事呢?”
“只要找到那个人,就一定能问出来的。”
“对,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这次她不等任飘伶就已先走,刚走到门口,却发现他还愣在原地。
“怎么换你不走了?”藏花说:“你在发什么愣?在想什么?”
任飘伶冲着她忽然笑了一笑:“我在想,这扇门若是真的开不开,倒也蛮有趣的。”
“有趣?”藏花不懂他的意思:“那有什么趣?”
“门若是真的打不开,我们岂非就要被关在里面,关一辈子。”
藏花的脸红得就跟某种动物的屁股一样:“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男人有几个是真的好东西的?”任飘伶笑了笑。
藏花注视他,忽然说:“就算我们真的在里面关一辈子,我也不会嫁给你。”
“不要这么伤我的心嘛!”
“你的人虽然很好,长得也满好看的,但却不是我心里所想嫁的那种人。”
“你心里想嫁的是哪种人?”
藏花抿嘴一笑,向任飘伶眨眨眼:“等我找到时,我一定先告诉你。”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跟你关在一间屋子里了。”
这一次藏花刚伸手要推门时,门外就传进来阵阵奇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
如果你曾去过庙里烧香,就一定听见过那低沉小声的念经声,和人们小声但吵杂的说话声。
藏花她们听见的,正在这种声音。
这里本来就是尼姑庵,有这种声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无心庵里的尼姑刚才岂非都已不在了,这里岂非己变成了个和尚庙?更何况连那些和尚都已走得干干净净的。
这里刚刚岂非变成了空庵?现在又为什么有这些声音呢?
藏花吃惊的看看任飘伶,他也皱着眉头在看她。
门推开,藏花就往外看,一看,她差点跳了起来。
谁说外面是空的?
谁说外面是个和尚庙?
外面明明是个尼姑庵的大殿,灯火正辉煌,大殿上有尼姑们在低声念经,有各式各样的人在上香。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就是没有和尚。
连一个和尚都没有。
刚才那奇迹般消失的尼姑庵,现在又奇迹般的出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事有谁能解释?
五
无心庵里灯火辉煌,大殿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和尼姑。
华灯初上,本就是无心庵最热闹的时候。
天下所有庙或庵都一样。
藏花看见这情景,远比她刚才看见满屋子的和尚还吃惊十倍。
她怔了很久,才回头,任飘伶就站在她后面,她瞪大了眼睛,脸上胸表情就好像看见五六十个老太婆在跳脱衣舞一样。
——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藏花用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吃吃的问:“你看见了什么?”
“一一个尼姑庵。”
“你真的看见了?”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藏花还想说话,忽然看见一个笑嘻嘻的小尼姑向他们走了过来。
一个年纪仿佛很轻,身材却很高大,她手里拿着佛号:“阿弥陀佛。”
藏花不等她再开口,马上问:“请问师太,这家庵开了多久?”
这尼姑好像觉得她这问题问得很妙,上上下下看了藏花一眼,才笑着说:“无心庵神佛点光的那一天,我的父母恐怕都还没有认识。”
“师太今天一整天在店内?”
“是的。”
“一秒都没有离开过?”
“施主为何如此间呢?”尼姑的眼中充满了异样的神情。
这种神情就仿佛是将藏花当做从很远很远地方来的怪物一样。
“是因为——”
藏花本来想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出,可是她忽然想到就算她描述得很详细,绝对不会有一个人会相信的。
就连藏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碰到的事,更何况别人呢?
任飘伶上前一步“师太法号?”
“贫尼心静。”
“请问心静师太今天下午是否有人来上香?”任飘伶说。
“有。”
“师太是否认识正行镖局的总镇头吴正行?”任飘伶说。
“见过两三次面。”心静师太说:“他偶而会来上香。”
“今天下午师太是否见过他?”
“下午没有。”心静师太微微一笑:“不过刚刚倒见过他了。”
“刚刚?”任飘伶微怔:“他现在在无心庵内?”
“是的。”
心静师太伸手指向大殿的北方向,那里站着三四个人在聊天,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腰上系着一条深蓝色腰带的微微发胖中年人不就是吴正行吗?
看他正口沫横飞的高谈着,一点也不像会被人逼做和尚过,更何况他头上的头发证随着他的话声在飘荡,一看就知道不是戴着假发。
怎么可能呢?
下午他明明已被逼着剃光了头当和尚,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又长出了头发?
看他现在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下午那可怜巴巴的模样。
任飘伶虽然什么样的怪事都碰过,可是看见吴正行之后,他不禁也愣住了。
藏花的反映比任飘伶稍为激动一点,她一个箭步,就冲到吴正行面前,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脸,伸手用力扯顶扯他的头发。
“你干什么?”吴正行被藏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大跳。
“你这这头发是真的?”藏花不信的问着。
吴正行微愣的看着她:“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当然是女的。”
“那么我的头发就是真的。”吴正行一笑。
“你下午不是剃光了头当和尚了吗?”
“我当和尚?”吴正行又是一愣,但随即笑了起来:“我会去当和尚?”
和吴正行一起聊天伪几个朋友也都跟着笑了,其中一人马上说:“吴总镖头如果去当和尚,那么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了。”
“吴总镖头的人生正过的满愉快的,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去做和尚呢?”
“他是被逼的。”藏花说。
“被逼?被谁逼?”吴正行还在笑。
“心无师太。”
“心无师太?可是无心庵的心无师太?”吴正行笑容一收。
“你总算还认得她。”
吴正行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藏花,然后用一种很奇怪的音调问她:“你说我被心无师太逼着当和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什么地方?”
“这里?下午的事?”
吴正行的音调更怪了,脸上表情无疑己将藏花当作从遥远遥远地方来的某种怪物一样。
他看了看藏花,再回头看着他那几个同伴,他们忽然间都不说话了,只是都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藏花。
藏花被他们用这种表情看得有点生气了,她忽然噘起了嘴巴大声的说:“下午你还被心师太用敲木鱼的棒锤在光脑袋上敲了一个大疱。”藏花说:“这些事你难道也都忘记了?”
“施主说的心无,可是本庵的心无?”
威严却不失柔美的声音,来自藏花背后,她一回头,立刻就看见一个她这一生中从来也没看见过一个长得像这个人一样的人。
这个人看来应该有四五十岁了,可是她的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到应该属于四五十岁老年人的皱纹。
她的脸上光滑、亮丽,就仿佛十七八岁少女的脸一样,可是在这么样的一个脸上,却又偏偏充满了只有六七十岁的人才会有的风霜。
她的眼睛不大,却很黑,黑得很有神,很有魅力,她的鼻子很挺,嘴角微微上翘,牙齿洁白。
她的皮肤就像是蜜奶般温柔而甜蜜,腰肢的曲线就如同水波般柔软,她的乳房却坚挺如远山。
她是属于那种男人一看会心跳加速的女人,可是现在无论哪个男人见到她,都只会用一种很尊敬的眼光看她。
她的人很美,身上每一个部分都绝对是女人的杰作,但是却是个光头。
她是个尼姑,是无心庵的主持——心无师太,是三十年前江湖上很有名的“美人鱼。”
六
心无师太正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着藏花,问的声音也很平静。
“施主说的心无,可是本庵的心无?”
“是的。”
“不知施主是在何时见过心无?何时碰见心无?”心无师太说。
“就在下午?”心无师太的眼神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起:“就在这里?”
“是的。”藏花点点头:“就在这里,就在下午。”
藏花说完转头看看吴正行,然后冷冷一笑,接着又说:“下午我遇见心无师太时,幸好有别人在场,那个人不但也看见了心无师太,头上还会被心无师太成了二个疱。”
“这个别人是谁?”心无师太问。
“是我。”吴正行上前一步:“她说的人就是我。”
“你?”心无师太好像有点吃惊。
“对,就是他。”藏花说:“他不但看见了心无师太,
而且是被心无师太逼着剃光了头当和尚。”
心无师太定眼看着藏花,眼中居然也露出和吴正行刚刚看她时的表情一样,充满了一种很怪的神情。
看见心无师太的这种眼光,藏花的心就开始凉了,这一天之中,她所遇见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究竟是真?是假?现在连她自己都已搞不清楚了,
心无师太看着藏花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才开口:“吴正行若是会去当和尚,天下的人只怕全都要去做和尚了。”她又说:“更何况他如果真要去做和尚,也不可能是心无逼的。”
“为什么?”
“因为心无未人度时的俗家名字,就叫吴婉玲。”心无师太说。
“吴婉玲?”藏花说:“她是吴正行的”
“妹妹。”心无师太说:“吴正行的嫡亲妹妹。”
事情仿佛已一层一层的在拨开了,可是越拨开,藏花的心就越凉,因为她已隐隐约约的发现这件事一定是件很不好玩的险谋。
吴正行明明被逼着剃光了头当和尚,现在又为什么头发长得好好的?
下午无心庵里明明已没有香火客,没有尼姑,只有一群剃光了头的和尚,现在她们为什么说今天整天都在无心庵内?
下午明明看见是心无师太在逼吴正行的,现在却发现心无师太竟是吴正行的嫡亲妹妹。这些事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险谋呢?
藏花显然还没有想到,因为她的脸上还是充满了惊疑、不信的神情。
任飘伶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看他的表情,他仿佛已知道这件事的阴谋了,他的脸上竟充满了忧色和一丝恐惧。
他忧的是什么?
他恐惧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