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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中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全部都是少夫人亲自构思绘图,山庄格局也就大变。当时所有的工匠师傅见了,没有不赞不绝口的。只可惜大少爷英年早逝,这些年可苦了她了”
顾中南突然插口道:“少夫人的病近来好些了么?”胡靖庵道:“服了顾先生的药,好多了,只是半夜还常咳嗽。”顾中南点了点头,不再言他。
云寄桑没想到铁鸿来的长子竟然早丧,心中微感诧异,随即又不禁为这位多才多艺的少夫人暗暗叹息。卓安婕慢慢解下黄色葫芦,拔开塞子,痛饮了一口,然后举袖抹去唇边酒渍。云寄桑看她目中微露黯然之色,却不知她想起了什么。
说话间已到了主宅,这一次却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家奴在大门前候着。班戚虎纳闷道:“我说老胡,这庄子里的人怎么好像少了?”“不错,现在庄子里的人手比平时要少了七成,除了一些精干的老人,大都随二公子去武昌避难去了。”胡靖庵淡淡道,伸手向内一引“请,少夫人正在恭候各位大驾。”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二公子竟然临危避走,这偌大的起霸山庄现在竟然由一个女子当家作主了。
乔翼见众人神色古怪,洒然一笑,领先而行。云寄桑和卓安婕走在最后,他见卓安婕神色镇定,便低声问道:“师姐,你知道这位少夫人的来历么?”卓安婕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对所有女人的事都这么有兴致么?”说完,不再理睬他,径自走进去了。
云寄桑微微一愣,不知这位一向平和的师姐为何忽出如此辛辣之言。他一个人慢慢地走进客厅,这时众人都已坐好,他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正觉尴尬时,任自凝自身后拉出一张椅子,摆在了身边。他忙过去坐下,点头向任自凝致谢。任自凝报以木讷的一笑。云寄桑知道这位雪雷帮的帮主一向不擅言辞,也不以为意,很快地扫视了一圈。厅内只有两个人未曾见过。一位是三十余岁的少妇,身着重孝,容貌清秀,只是脸色带着种病态的苍白。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听着胡靖庵一一介绍众人的身份。
另外一人身披黑袍,他的全身,包括手、脸都藏在黑袍的阴影中,看不清真实面容,整个人透出一丝阴森诡异的气息。云寄桑正在猜想这人的身份时,胡靖庵正好介绍到他:“各位,这位便是辰州言家的护法高手言森,他也是应庄主之邀而来的。”
众人听了,神色都是一凛。辰州言家以赶尸起家,所擅长的僵尸功是武林中最诡异的武功之一。不过言家弟子一向行踪诡秘,不知如何与铁鸿来攀上了交情?言森见介绍到了自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言语。
转眼间众人寒暄已毕,静默了片刻,少夫人才低声道:“家翁新丧,未亡人心中不安,加之偶感风寒,旧恙之下,身体不适。庄子里的事还是胡总管来操办吧。”说完,缓缓起身,走到顾中南面前,福了一福道“多谢先生上次的再生之德。”然后在丫鬟的陪伴下,自进了后堂。
见这情景,众人又是一愣。胡靖庵拱手苦笑:“少夫人一向不喜见客,礼数不周之处,各位见谅。”容小盈浅笑道:“这是什么话,胡总管你太多虑了。”她不仅貌美如花,连声音也甚是明爽动人。
胡靖庵神色一松:“如此靖庵就放心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刚才我去接卓女侠他们时,已经发现了本庄失踪的渡船。冷堡主和白蒲道长都已遭人碎尸夺头,双双遇害,雌雄香煞只怕已经到了。”
大厅内一片静寂。过了一会儿,乔翼沉声道:“这雌雄香煞究竟和冷堡主他们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作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事?”“不止是冷堡主,似乎所有遭他们杀害的武林中人个个都是如此下场。”陆边在一边道。
云寄桑望向胡靖庵:“胡总管,你知道自从雌雄香煞出现江湖来,遇害的都是什么人?”胡靖庵答道:“这个么,除了冷堡主的爱女和一些手下外,还有武当的几位俗家弟子,此外,苦禅大师的爱徒也遇害了。还有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了。”
“还有我的干儿子!奶奶的狗屁雌雄香煞,要是让老子逮住,一定剥光了他们装在笼子里游街三日!”金大钟嚷道。卓安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云寄桑心中黯然,这位师姐对他从来没有这种亲昵的神情,总是和他若即若离地保持着距离。“云少侠,刚才你问胡总管的问题,不知有何深意?”容小盈轻快的声音将云寄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啊是这样,我在猜想凶手的目的。各位不知注意没有,凶手有意挑选冷堡主他们的亲友和门人弟子来行凶,然后再向铁庄主投帖,好将他要杀之人引到起霸山庄来。”
此话一出,厅内人人变色。
“雌雄香煞如果要杀我们,分开下手不是容易得多?”陆边变色道。云寄桑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原因不外乎几个。一,他要杀之人所在的门派实力雄厚,他难以下手。像白蒲道长,终日在武当解剑岩和武当七老修剑。要杀他只能上武当山去,那就要冒极大的风险。其二,他要杀的人行踪不定,难以找到。其三,起霸山庄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云少侠所谓特别的意义,所指为何?”胡靖庵惊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这里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事,也许藏着什么特别之物,也许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非常地熟悉”
“当啷!”班戚虎的手微微一颤,茶盏的杯盖发出轻响。静默了一阵,胡靖庵强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就请各位早些安歇。”
众人纷纷起身,云寄桑出了大厅,放眼望去,只见整个起霸山庄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在沉沉的夜雾中。腾起的雾气扑面而来,转眼间便将他的脸打湿了。“胡总管,山庄内总是起这样的雾么?”他问道。“不是,但寒露这几天的夜间和黎明却一向雾气浓重。要是到了寒露,一丈之外,就是举着火把,也不能见人。”胡靖庵解释道。
突然,云寄桑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离开众人,向岛北断崖方向行去。“那不是苦禅大师么?他怎么一个人走了?”他诧异地道。
“大师和我们庄主是生前至交,这是要到断崖上的灵堂里为庄主颂经,超度庄主的英灵。”
“是这样。”云寄桑轻轻嘘了一口气,望着众人的身影一一在浓浓的雾气中隐没。一阵急风吹来,他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胡靖庵抬头望着沉沉的天色,喃喃道:“今夜只怕风雨不小”
“南无阿弥多婆夜”呢喃的往生咒在昏黄的灵堂中低低地回响着。摇曳的烛光中,苦禅大师双手拨动长长的念珠,双唇翕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低沉的咒语。巨大的黑色棺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雪白的纱缦在夜风凄厉吹拂下狂舞着,仿佛被这佛咒注入了灵气,活了过来。
风声越来越急,颂经声却越来越小。终于,苦禅大师停了下来,慢步来到棺椁边,喃喃道:“善哉,善哉,铁施主,你不知道老衲多羡慕你,你终于从当年的那场冤孽中解脱出去了,而老衲我,唉”
这一瞬间,他苍老的面庞显得那样的阴郁而无助。隐约地,呼啸的夜风夹杂几声女子的轻笑掠过。苦禅猛地转身:“什么人!”没有动静。苦禅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突然,一阵浓郁的香气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在灵堂内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他的身子晃了晃。“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缥缈的歌声如泣如诉,在浓浓的夜雾中出没。
“你你”苦禅大师面无人色地颤抖着,语不成声“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死了”“青湳,青湳,他说你死了呢”那是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真是好笑,你怎么会死呢,你是永远不会死的”
突然间,一道闪电画过天际,照亮了苦禅大师恐惧的眼神。霹雳般的雷声中,一只涂着厚厚脂粉的手轻轻推开了灵堂的雕花菱门“哗啦”一声,苦禅大师手中的念珠雨一般撒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