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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喊出来的话,大半为旁边嘈杂声音所扰,铁芳也没有完全听得清楚。铁芳这时也很是气忿,也愿跟他们斗一斗,自己不能甘受他们的辱骂,可是他胯下的马也不由他自己,就如同浪涛之中的一艘船似的,不知不觉地就出了城门了。
他转首向东去看,倒没有甚么可注意的事物,往西一看,他的心可又急了。原来那城西的大道上,近处虽是一些蠢蠢蠕蠕的车辆,与忙忙碌碌的行人,可是目力所及的遥远之处,寒风里却正飞驰著一匹骏马,那位女侠的影子,是翩然一直往西去了。
铁芳不顾一切地就去紧追,几乎又撞著了人,后面的两个使双钩的人又几乎把他追上。他却连头也不回,马蹄也不住,就以剑连连鞭打著马胯,一枝箭似的,扬起了路上的泥屑水花,就飞似的赶去。
到底他的这匹铁骑真是马中的神龙,不多时,走出还不到二十里,回头就已看不见那两个使双钩的人影了。但眼前春雪瓶的青衣白马,却相隔非遥,并且见她是寻著了偏路往南去了。
南首就是那魏魏的祁连山,铁芳一看,就已明白了,春雪瓶一定是要登祁连山去找黑山熊。于是铁芳的心里越急,马就向前赶,同时大声喊道:“雪瓶!等一等我!你不认识那条山路!让我带著你去吧!”
他的马也冲进了偏路,往南去追。但雪瓶的马也总不停,不知她是没有听见,还是对铁芳故意不理。南面的祁连山,看着虽似离得很近,但要往那边走,却又觉著远得很了。
铁芳一直又往下追了约三十里,马都喘不过气来了,前面的雪瓶已没有了踪影。铁芳下了马,擦擦头上的汗,就往前牵著马缓缓地走,又回头看看,那两个使钩骑马的人也没有追来,他放了些心。
但是往前走着,杂著山脚尚远,他就失望了,因为山上雪峰重叠,却没有一条道山的路。他又往西去走,想要寻找附近的居民打听路径,他可觉得好像是往北去了,简直越走越迷路,更没有春雪瓶的踪影。天色还没黑,他就赶紧找了个小镇市,投店住了,因为他太疲倦了,也太饥饿了,所以不能奋力再往下走了。
但这一夜之间,他也没有歇好,因为提防著吕道海跟鲍坤追来,乘夜来杀害他,所以睡得很不安,宝剑也总不离手。
到了次日他向店家询问说:“从哪一段路才能进祁连山?”
店家说:“祁连山的峰顶无数,山路山口也多得数不过来。可是这时候,谁还敢进祁连山呢?山里除了冰就是雪,再说客官你要做甚么去呢?难道是去打猎?”
铁芳低声说是:“到鬼眼崖去办事。”
店家一听就吓得变色,赶紧摇头。
铁芳再往下问的时候,店家却战战兢兢,不敢不答,在院子里就指著那毅然的祁连山悄声说:“往西再住南,那里有青石口,进去就是恶蟒坡。”
铁芳焉然醒悟了似的,就点头说:“对了,我正是要到恶蟒坡去。”
店家却连话也没再答,赶紧就藉著作旁的事而躲开了。铁芳在这里吃完了早饭,付清了店账,牵马走去。
今天的太阳此昨天还亮,天上简直没有几片云,可是风吹来仍是很寒,这座小镇,不靠著大道,所以冷清清的,在这儿住的人及过往的客人,仿佛都能够数得出来似的。
铁芳就又向别家开著后窗户卖酒的房子,跟两个抬骤马粪的人都打听过,都没有看见骑白马的“漂亮小差官”从此经过,简直说半个月来,就只有骤、驴、牛从这里过。铁芳这匹马在他们的眼中看来,是又可爱、又生疑,因为都猜不出他是个干甚么的。
铁芳离市镇,骑上马又往西南走,不觉又到晌午了,春雪瓶的影子仍是一点也寻不著,他不禁惆怅。眼望前面,有几株枯树,数座矮屋,是一个村落,他再往前走,轨听见了犬吠的声音,进了村一看,人家无几。
这地方山风寒冷,地下的冰雪都尚未消,有两个人听见了犬吠声,就出来看。他们还没向铁芳开口,铁芳可就先向他们发问了,说道:“喂!请问,你们刚才看见有人走过去了没有?是骑著马的一个”
他忽然看出这两个人都是二十来岁,浓眉大眼,身披著狗皮衣里,脚穿稻草编的里面衬著些破毡毛的大鞋,这两人的气度都很强悍,不像是安分的庄稼人,铁芳就改了口,问说:“这是甚么地方?前面那个山口就是恶蟒坡吗?”
这两个人都迎过来。一个人凑近了铁芳的身边,用眼监视住了铁芳的宝剑,仿佛预备要夺的样子,另一个却向铁芳逼问似的说:“你打甚么地方来?”
铁芳说:“我从凉州城里来。”
这人就问:“你在凉州干甚么行当?”
铁芳已看出这二人的神情来了,为了不惹麻烦,就说:“我是在城里保发镖店。”
问话的这个人就一怔,遂进一步问说:“你认识黄七吗?”
铁芳假意地笑道:“不独黄七,卢四、铁腿孟山和大刀陶谨,我们都是一块儿的。”
这两个人当时都笑了。一个人问他是不是奉吴少太爷之命来的,另一个人又问:“你说有个骑马的从这里跑过去了,到底是谁呀?我们怎么没有看见吗?”
铁芳怔了一怔,然后便说:“也许那个人还没有走到呢,这是因为凉州城里现在出了点事。”
这两人就一齐惊慌著问说:“甚么事呀?”
铁芳说:“事情还没有闹大,可是吴元猛就叫我们上山来劝他的老人家躲避。”
两个人更是变了色,一个说:“那么一定是玉娇龙找他来啦!山上因为冰雪对了山口,已有一个多月,没有人下山了,我们在这儿住,也都仗著吴少太爷给饭吃,我叫冰里虎,他叫雪上蛇。”
铁芳此时倒露出为难的样子,心想:这么一说,山既被冰雪封住,那就恐怕连雪瓶今天也上不此时冰里虎眼睛仍带著疑惑的样子,口中仍发著试探的话,他就推了韩铁芳一下,说:“老哥!我可不是不信你,我总觉得少太爷手底有多少人,哪个不能上鬼眼崖,何必单单叫你呢!你大概是别处给荐来的吧?给少太爷干事儿还没有多久吧?”
铁芳点头说:“就是为这原故,若叫熟人来,怕被人认出来,再跟上山去,那可倒坏了事。叫我来,只是劝劝山上的”
雪上蛇说:“是叫吴大太爷再往山里藏一藏不是?”
铁芳点了点头,当下那两个人又互相商量了几句话,冰里虎就说:“既是这么,那么,朋友你姓甚么?”
铁芳仍说自己是姓王,冰里虎就说:“我叫我个兄弟送你上去吧!可是你这匹马上不去,放在我们这里喂著,等你回来时再取。”
铁芳说:“我这次上山,说不定甚么时候才能下来,这匹马也是吴元猛的”
雪上蛇用力推了他一下,说:“你怎么敢叫出少太爷的名字来?”
铁芳摇头笑说:“不要紧,当着他的面,我也敢叫他。”
冰里虎因此时回到土墙里取家伙去了,雪上蛇却惊讶地瞧着铁芳。
铁芳又说:“你到凉州城中一打听,就知道我跟吴元猛是怎样的交情了。只是这匹马,他曾恨我说,无论如何也得送上山去,因为山上短少马匹。”
雪上蛇就摆手,悄悄地说:“不要紧!有我送你上山,你就是拉著一串骆驼,也准保能够上去,别的人要是送你上去,可就不行啦。”
说时,由那土墙里又走出来冰里虎,还有两个也都是二三十岁的男子,都齐望着铁芳,冰里虎的手里还拿著一柄家伙,那叫做“钩镰枪”
雪上蛇也赶过去,四个人把头凝在一块儿说了半天的话。
铁芳这里忍不住了,就上了马,沉著脸说:“走不走?你们若是尽管闲谈,我可就要走了,用不著你们领路了!”
说时,他挥动著宝剑,马也就往村外走去,雪上蛇捉著钩镰桧自后嚷嚷著跟来,说:“等等我!等等我!王大爷你既是吴少太爷的好朋友,上山去我们若不带著你,少太爷养活我们是为甚么?叫我们在这里住著又是为甚么?”他一面连连喘气,一面说著。
铁芳就又将马勒住,等他赶到了临近,才缓缓地往前走去。离开了身后的那个村子,再往南去,路愈曲折,地方愈荒凉,离著山脚也愈近。地下因为有高山遮著阳光,寒风送来冷气,所以满是冰雪。往前著,那祁连山的峰顶,白茫茫,光亮亮,也可以说完全是雪。
雪上蛇就说:“王大爷,你下来吧!马要是打个前失,摔你一下子可就不轻!你要是在山上跌倒,那可就连命也没有了!”
铁芳却摇头说:“不要紧!”他仍然不下马,因为这祁连山虽高,可也高不过天山,冰雪虽多,也多不过天山,他曾经爬冰踏雪过来的,哪里把这些放在眼中!不过来到此地却不禁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那时尚在襁褓之中,恐怕就曾在此地经历过危险,所以他仰望着雪顶高峰,不胜慨叹。
雪上蛇是拿著那杆钩镰枪在前面凿冰掘雪,给铁芳开路。他虽穿著两只大草鞋,可是行走得极其便利,并且他精神很好,力气很足,狗皮袄在身十部穿不住,敞开了胸,嘴里虽吐著团团的白气儿,脸却是通红的。
铁芳却被山风吹得很冷,身体都有点打颤,午饭尚未吃,这时不由又饿了。但雪上蛇这个山贼,却引著他真进了山口去啦。
铁芳就问说:“这个地方就是青石口吗?”
雪上蛇也不答言,铁芳又说:“我看这里距离凉州,恐怕不止八十里,为甚么这里还算是凉州的地面呢?”
雪上蛇在前面站住了脚,喘了一口气,双手柱著钩镰枪,就说:“谁知道这个地方是归凉川管,还是归甘州管呢?我跟冰里虎,我们本来都是这座山里长大的,不瞒你说,直到我们二十岁的时候,还没看见过官人,在山极地也不用拿租子,这座山,真是宝山,在我小的时候听说还是满山的黄金呢,现在***净剩了雪,可是到了夏天一化,就跟河似的流到出外灌田,田地里的收成若是好,也能进大元宝。山里可不行,自从玉娇龙在二十年前,进出山搜孩子,就把山里的风水给破了,早先山谷里还能种一点田,采一些药,现在甚么也不能种,也不能采了。吴大太爷黑山熊,幸亏是有一个好儿子,在凉州城里闯了一番事业,不然光指著占山为王,也早就饿死了,何况他又多年被玉娇龙给吓得连买卖也不敢作,山也不敢出。”
铁芳就催著说:“快走吧!”当下雪上蛇就又迈开了脚步,拿钧镰枪拨著地下的冰雪,又往前走。铁芳不得不下了马,因为此时已爬上了山坡,进山很深了,遍处都是坚冰、怪石、厚雪、乱树。
雪上蛇在前,铁芳谨慎地牵著马在后,好半天,才转过了一个山环,岭势却又往下绵延。下面是一条直坡,不要说马,就是人也无法向下走去,因为太滑。
雪上蛇就说:“可要小心点!掉下去不是玩的!”他拿枪头子向冰上凿,凿出来脚印,他踏著先向下走,铁芳也依著他的脚印往下去,侧身紧揪著马缰,马也似望着这个地方危险而不住地昂首长嘶。向下走了没几步,便“忽喇”地一声,因为这匹马不耐烦一步一步往下爬,竟自发了烈性,如箭一般地直跃而下。
他踢起来纷飞的冰花雪屑,到了下面并未跌倒,抖著它的乌鬃不住长嘶。此时铁芳已将缰绳撒手,看着这匹马,他喜欢得不禁叫起来,便也奋勇,一手持剑,急跑而下。到了下边的低谷中,他倒滑了一跤,赶紧爬起,回身仰望着这条山路,觉得真是危险。
半天,才等著那雪上蛇拿著钩镰枪,半步半步地走下来。他的脸色已吓得发白,指著铁芳说:“你可胆子太大了!没把你跌死,就算是便宜!”又回手指了指那高坡,说:“你也不看看,这山坡有多么高,多滑呀?”
铁芳说:“这就是恶蟒坡?”
雪上蛇说:“你既知道,又何必问我?在这里四面无人,我就甚么话都能告诉你啦!你在凉州城里住的日子大概也不少,你可听人说过金大娘吗?”没容铁芳答话,他就又说:“金大娘现在有多么厉害?有多么发财?可是早先那时我也还小,她就是从这山坡滚下来的。原是三太爷吴锡给得到手的,后来遇见两个过路的江湖人跟他争,争来争去,结果到了大太爷的手里,大太爷那个样儿今天你就能见著他了,敢保比我还不漂亮,可是他竟得到了金大娘,那时候的金大娘,长得真是就拿现在说吧,虽说都四十多岁了,还不是很风流吗?黑山熊大太爷真够乐的,可也够愁的,谁知道金大娘原也是个拐子,她拐了个孩子正是玉娇龙生养的,在这儿这么一跌,车碎啦,骤子死啦,金大娘有命,没受重伤,那孩子可不知哪儿去啦?就为这事才惹恼了玉娇龙,唉!”
铁芳听了这些话,观看着这山势,不但把幼小时遇难的事情,在脑中映得清清楚楚,就连那凶狠的韩文佩与仗义的赵华升,他们在这雪山之中是如何的厮杀,就也像是在自己的眼前一般。因此他又是感慨、又是激忿,便摇著剑,催雪上蛇在前快些带路,他就牵马相随,恨不得立时就见著黑山熊,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凶恶的老强盗。
当下雪上蛇拿著钩镰枪又在前面随说随走,他现在带著铁芳走的路,可都是很平坦的,雪多冰少,只能陷下马胫,却不至于滑倒了。雪上蛇管这股路叫做新道,他得意洋洋,好像这股路除了他之外,谁也找不著,过不去。
蓦然一看也是实在的,雪上只铺著一层山风吹来的黑沙跟细碎的树枝,却没有人的脚迹,足见这地方在半个月之内,绝没有一个人走过。可是若细一看,就大大不然了,因为近处虽无足迹,而远远道著前面的一道岭土,分明有一道马蹄的痕迹。
不过,雪上蛇也许是没有注意到,他仍然说:“这段路谁也不能认识,就是玉娇龙也得迷路,不然二十年来,她早就找来啦,可见她还是不行!”
铁芳也不言语,只不住在后观察著雪上的蹄迹,越往前,越徒上走,就觉得越是清楚。更可断定春雪瓶已先进山里去了。他也不言语,只催著雪上蛇快些带路,雪上蛇虽然仍踏雪拨冰,爬山过岭,天气这么冷,汗可都流过鼻子了。
同时四周围也渐渐昏黑,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同铁芳又爬上了一座很魏峨险峻的山岭,他可就站住了不走,山风猛烈,吹得他的身子都乱晃,好家要滚下去,并且他的狗皮袄也沾了不少白雪和黑沙,他流的两道鼻涕也都结成冰了。他不禁地来回转著说:“怎么回事呀?怪!这到底是狼牙峰不是呀?我怎么弄不清楚了呢?”
铁芳气得真要把他一脚端下去,瞪起眼来说:“你既是自说认识山路,怎么你又迷了途,我看现在连方向都弄不清楚了!天道座晚,你胡乱领路,把我领到这山峰了来?”
雪上蛇也着急说:“我也不是故意领你到这儿,都因你带著马,我不能不挑选平坦些的路走,所以才走新道,没想把旧道都走糊涂啦!到底儿这是狼牙峰不是呀,雪堆得这么多,山也变了样儿啦!
万一不是,咱们可越走越迷糊,若是遇著豹子,山狼!哎呀!”
铁芳就要打他,但又想打死他也是无用,就叹了口气,持剑倚马,四下张望。突然,他就望见了下面有一点微微的火光。这时他才不禁“啊!”的一声,发出惊喜之色,并推著雪上蛇的肩头,说:“你看!”他用剑尖向下指著说:“你看那下边不是灯光吗?”
雪上蛇依然纳闷说:“我怎么看不大清楚呢?”
其实道山的雪色,昏暗的长空之下,只有那一点点黄色的灯光,而且这时好像是灯已被风吹灭了,所以再也看不见,铁芳可已认清了那个方向,于是他就谨慎地牵著马往下走去。在身后的雪上蛇也紧跟著往下走来,不料这座山坡也很陡,脚下乳石又太多,坎坷不平,黑马就又长嘶了起来,又耐不住烈性,又向下跃去,铁芳也紧跟著往下面跑。后面的雪上蛇却不知怎样,脚底下一滑“哎哟”了一声,大约是跌倒了,可是并没滚下来。
这时铁芳又到了一座平谷上,他牵住了马,四下看看,就见谷中的天色愈黑,甚么也看不见,那点灯光也不再重现,他也不顾雪上蛇了,只向前走去。不料才走几步,忽听“嗖”的一声,大约是一枝弩箭,正正由脸旁边飞了过去,虽没有射中,可也便铁芳大吃一惊,细想了一下,却又不禁狂喜,就手摆宝剑向前高声叫说:“雪瓶!雪瓶!”
空谷的回音,很真切地在风里飘荡著,但他连喊了几声,也没看见四下里有一个人来,他又牵马往前行去。
这空谷,地下不知是些甚么,高处就又像是上了一座小山似的,低处却几乎连他的两腿都陷下雪里,因此十分艰难。往前跋涉了半天,也不见再有弩箭飞来,可是,突然间看见眼前的灯光又一阵亮,他就迎著灯光往前紧走,瞪大了眼睛去看,就见数十步之外原来有一座石洞,上面就有摇摇曳曳的灯光。他不由大喜,于是便将缰绳撒手,放开马,持剑往前跑去,又高喊著说:“雪瓶!”
但又走了没有几步,洞里的灯光忽然又灭了,这一次可像是被人给故意吹灭的了。铁芳止住脚步,见四面的山都似乎黑了,是那么黑,眼前连洞门也看不见,他忽然又打了个冷战,觉得莫非是自己看错了,洞里边不是灯光,却是猛兽的眼睛?但又想:刚才飞过去的那枝箭,难道不是箭?是其么怪东西?
他绝不信,手挺宝剑,踏步向前,走得很急,不料急然脚下有个东西一滑,竟将他绊了个大跟头,并且吓了一跳,因为搅绊他的东西,是又软又长,并且直哼哼。原来不是甚么山右雪块,到了一边抡剑轻身,向后厉声问说:“你是谁?”
地下卧的人却不断地呻吟,说不出一句话,铁芳就知道在自己未到这里之前的一刹那间,这里必定有人经过了一番争斗,也许脚下卧著的这个人就是黑山熊吧?他就又问说:“你是干甚么的?你为甚么受了伤?”
地下卧著的那个人,却连呻吟也不发了。铁芳向后又找不著春雪瓶,他再向前走了几步,可就到了洞门前,往里一看,黑忽忽地不知有多大多深,更不知有人无人。
他就以剑护身,向著洞中喊叫,说是:“有人没有?若有人,就快把灯点上!点上!”随著他的喊声,里面并没有人言语,他又待了大半天,恨自己身边末带引火之物,但他却硬往洞中走去。
他脚才踏进去,就吓了一大跳,身子几乎坐下,原有洞中的地势很低。他一抬臂膊“当”的一声,宝剑就碰在墙上了,他却又向里边间:“有人没有?”
随著往里再迈了一步,却又忽然惊愕住了,原来是有一种哽咽哭泣之声,是妇人的微微哭泣声,而且随哭著,随又低声啜啜地说话。铁芳惊得又站住了半天,将剑故意向旁边的石壁上“当”的一声,又问说:“为甚么哭?快把灯点上吧!”
妇人的哭声跟低语声忽又完全停止住了,好像口是被人给挡住了。如此又多时,铁芳都呆了,蓦然又听“崩”的一声响,大概又是一枝弩箭,钉得石壁上的石屑迸飞,全都打在铁芳的脖子上了。
铁芳吓得将身向后一躲,后背就靠在石壁上。而眼前却急快地有一个身躯极伶俐的人,就徙他的身旁跳出洞口去了。铁芳抓既抓不住,追也来不及,就不由得苦笑了。这时,洞里边那妇人长长地喘了口气,也不哽咽著说话了。
铁芳就说:“你身旁有火吗?快把灯点上!”又解释说:“你不要怕!我们是找黑山能来的,你即使是他手下的人,我们也不能为难你,何况你是个妇人,你放心吧!把灯点上,我要照著看看洞外躺著的那人死了没有。”
妇人当时就大哭起来,天啦地啦,哭个不休。铁芳又往里走了两步,忽听“当啷”“吧叉”原来是一脚踏在铁锅上,大概是连带著旁边的瓦盆也碎了。
那妇人一边哭,一边就摸著了取火之物,她就“吧吧”地敲击火石,那火儿就突然迸起来。照得洞里一阵明,一阵灭,看见洞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这也是个住家,更隐隐看见那妇人的憔悴难看、愁眉苦脸的模样。连敲击了许多下,才打著了火儿,点上石炕上的一盏破油灯,铁芳看着这个穷洞窟,又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正哭著的妇人,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怜。
那妇人忽然看见了他的宝剑,就“哎哟”一声大叫,吓得急往炕里去躲,战战兢兢地说:“老爷哟!你们刚杀了那个人,杀死我的男人也就罢了,你就把我饶了吧!”
铁芳将剑掩在背后,急摆著一双手,说:“你不要怕!”
连说了两声,这妇人才渐止住哭啼,瞪著两双红栏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铁芳就问说:“刚才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妇人更发惊地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就说:“大概大概是个女的吧?”忽又似是蓦然醒悟的样子,就立时跪在炕上给铁芳叩头,说:“老爷!你们莫非都是大太爷的冤家吗?刚才那个,她是姓玉吗?她可不该”说到这里又痛哭起来说:“她找黑山能去报仇就罢了,她不该因为我们一拦她,她就发狠,我的汉子必是叫她给杀了!”
说时,手颤颤地拿起了油灯,下了炕,就要山洞去看她的男人。铁芳就明白了,刚才自己在上面所看见的灯光忽明忽灭,大概就是这种情景,而春雪瓶是拦挡她,给她吹灭了,不叫她出洞,只管向她逼问黑山熊的藏身之所。
当下,铁芳倒是不拦她,让她往外去走,自己却在身后问:“你丈夫是个干甚么的!”
妇人哭著说:“没告诉你们吗?吃大太爷的饭长大了的,给大太爷看山。他的兄弟在凉州府少太爷家里,比在山里发财!”
妇人往外走,灯就几乎灭了,赶紧用她那颤颤的手遮住了风,她已走出洞外,铁芳也随著走出来。藉著闪闪的灯光,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就见地下的冰雪上有滴滴的鲜血,又扔著一口刀,铁芳就晓得这妇人的丈夫,那山贼必是先与雪瓶杀斗了几合,才受伤身死的。
铁芳就又问:“黑山熊住在甚么地方?”
妇人哭说:“就住在这山后,这是狼牙峰你们不去要他的命,可来害我们?我的男人大白狼,他今年快五十岁了!”
妇人手摇摇地遮著山风,灯焰却不住乱动,她费了半天的力作冰雪之上寻著就是刚才把铁芳绊了一下的那具尸身,她就更哭得厉害了,并且连灯带入全都跌倒在雪上。灯光又灭,夜色更深,山风愈急,妇人哭声愈惨。
铁芳上前又劝了她两句,这时就听见“嗤!嗤!嗤!”发来了哨子的声音,很近,接著远处,又像是峰岭的后面,也有哨子的声音在回应著,越来越多,远近俱有,虽然没再看见一点火光,可是铁芳已晓得山上的盗贼们正在闻风啸聚了。吴元猛留在山中专为保护他爸爸的人必定不少,而且必定也都凶悍,死的这个“大白狼”不过是个守门的罢了。
当下铁芳向后连退数步,将身向下蹲伏,忽觉得他的那匹马又自背后跑来了,蹄声踏踏的响,将山右上的残冰积雪都敲碎飞溅了起来。铁芳赶紧上前将马拦住,马的周身本来都是黑色的,虽在黑夜,被冰雪之光映照著,却也很容易为人看出。
铁芳就很着急,将马又牵开了几步,这时对面峰岭上的呼啸声越吹越近了,群贼大概是都下来了。又忽见那山洞中起了一团火,忽忽地燃烧起来,蓦一看像是故意放的,要烧毁那座洞似的,可是停了一会,火光又出了洞口,才知道洞里大概是有几根干柴,如今被他们当火把一样的燃起,拿到外面就去照著地下躺著的那尸首及尸旁哭著的妇人。
当时,在火光闪闪之下,人影纷乱,呼啸的声音又不断地吹起来,陆续还有人赶来,刀光在火光下也闪闪烁烁。
这边的铁芳觉得他们的人太多了,怕春雪瓶一个人吃亏。这匹马也望见了那边的火光了,惊得就要逃奔,铁芳几乎扭不住它,只得随著马跑到了刚才经过的那道岭下。这岭下还有一座深坑,铁芳没有防备到,他就失足掉了下去,幸亏他掉下去的不深,脚后被一块大石头给挡住,身旁却用手抓住了一棵树,这样一来,宝剑“当啷”一声落在石头下,马又不住昂首长嘶,幸亏离著那边的贼人很远,他们没有听见。
铁芳此时却是很急,用手摇了摇,觉得树还粗壮,而且这个炕的下面虽不知有多么深,可是还避风,石头又多,不至于一下就跌落至最深之处。他就匆匆忙忙,用力将缰绳结结实实地捆在树上,他已顾不得这匹马了,他就弯下身去摸,摸了半天,才摸著他那口宝剑,耸身一跳,身子就离了坑。又往那边望去,见火儿已渐微了,他就往那里跑去,将到临近之时他才放慢了脚步往前走。
听得这里人语纷纷,大家同时说话,虽是一伙,而却彼此骂著,这个说:“快点抬走了吧!难道还真把大白狼扔在这儿喂了狼?妈的!龟孙子!你们用点力气抬呀!”
那妇人却仍然哭,哭得铁芳也觉得凄惨,许多人也都劝著,说:“狼大嫂你不要哭了!我们弟兄一定要给狼大哥报仇,谅那小子也跑不出山去!”
于是,就有人向著空中大骂,其中就有那雪上蛇,原来这小子刚才并没有跌死,这一些人全都是他用口哨招来的。可是这一些人都还骂他,骂他不该领著甚么“姓王的”进出来,致连玉娇龙都进来了。
这雪上蛇就分辨著,说:“因为他说是少太爷叫他来的,我跟冰里虎全都没弄清楚,才领他进来,其实我都已迷了路啦,后来我知道他进了洞,我才晓得他是个歹人”
当时,有很多人打他的嘴巴耳光,有人大骂玉娇龙,却又有人连骂玉娇龙的人都打,并有人说:“玉娇龙早已死了,你们还骂她作甚么:这一定是春雪瓶来了。”
他们对于春雪瓶倒一句也没有骂,不过把“姓王的”可骂得不轻。他们三十多个人都大声嚷著,要激怒雪瓶、铁芳来跟他们斗,却没有反响。
这时,对面的岭上又有持刀的贼人,吹著呼啸寻来了,铁芳也自后加入了他们的群中。那几根干柴已经烧得快完了,火光愈微,连人的模样都已看不清楚,尤其他们彼此推著,挤著,嚷著,骂著,乱成了一锅粥似的,谁会想得到韩铁芳已夹在他们的里面,还有人推了铁芳一下,说:“猴子三!你快点走吧!”
铁芳也不言语,当下在拥挤的人丛之中,他就往前面的岭上爬去。这时那几根干柴,已烧得连一点余烬也没有了,可是这些贼对于山路却都认识得很熟,往上走是毫不费力,铁芳也就因此叫他们给领进来。
这座山峰上,冰雪倒似乎少了一些,脚底下并不大滑,也许就是距离贼窝很近,常有人走之故。
可是山势愈为魏峨险要,爬过了那道山峰,就见下面有灯光摇摇,火把炫耀,可以看得出是一座平出的树木很多的山谷,谷中有一片房屋,居然成了个村落了。但在那火光忽明忽灭渐远渐近之间,究竟还是看不大清楚。
铁芳混在人丛中又往下走去,下面也有十几个人往上迎来了,都是刀光映著火光,嘴中吹打著口啸。这里的众人只有铁芳没有吹,其余也都以口啸相答。
他们这里的人把口啸是吹得又婉转又响,藉著山音本来是很悦耳的。但这时风声怒吼,山云与夜色相纠结,地下的冰雪映著火把刀光,纷乱的语声中环夹著那妇人的痛哭声,却也直是吓人。
铁芳仍然提著剑随众往前走去,他总把面目躲避著光亮,且也躲避著人的眼睛,他的心中却暗暗冷笑,知道这地方就是“鬼眼崖”了,这些贼人的口啸必都是“暗号”是黑山熊所传授的,只不知黑山熊现在哪里?春雪瓶能不能找得到他?在这些贼人的保护下,若想抓著黑山熊怕也甚难吧!只是,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助雪瓶,这次我混进这里来,我要趁著昏黑的夜色,把黑山熊生擒了,去献给雪瓶。
当下他越发奋勇地往前走去,却不料前面出来的火把愈多,并有人“梆梆梆梆”敲起了梆子,还打著铁锅等等的东西,声音震得山中更是响亮,而且越来越急。
少时,便听对面有人大声喊叫,说:“全都站住!”
又有人用啸子传递著意思,当然大伙就都止住了脚步。铁芳心中加倍地紧张,也不能再向前面走了。便仰面向前看去,见前面的贼人又排列著有二十多名,刀戟如林。为首的人却才有二十余岁,身材比吴元猛还魁梧,精神也比吴元猛充足。
这人似是站在一块高石头上,手拿著一口“扑刀”是厚背薄刃、闪闪夺目的刀,两旁又有火把高举著。这人就大声喊说:“乡亲们!全不要迈步,要一个一个都从我的刀下过,我得细查一查,防备有人混进咱们这鬼眼崖来!”
这里的大伙,有的就笑,有的就暗暗地骂,说:“你妈才从你的刀下过,多丧气!你妈的出这混主意!谁还不要命,跟著我们一块进来送死!”
虽然大家不服气,有的骂出这个人的名字,原来这人名叫“小山神”大约这就是祁连山中的能人了,黑山熊身边最得力的保镖的了。铁芳对于这人想得周密,办得狠毒,反倒是十分钦佩,不过自己是决定不躲避的。
当下这边的一些人都彼此看着,还有的作鬼脸,他们却都没有看出铁芳来。也许这时的火光太盛了,刺得大家的眼睛反倒看不见人了,就听那小山神喊著说:“先过去一个!”又说:“你也过去!”
就听有个人仿佛不服气似的说:“这是个死人,是大白狼,他可也跟著我们活人混进来了。”
那小山神当时就恼了他,当时就要打,幸亏旁边的人给拦住,他才叫那人过去,叫抬著“大白狼”死尸的那些人也都过去,叫那哭哭啼啼的妇人也过去了。送就一个挤著一个全从他的眼下经过,他高举著扑刀,瞪著两只大眼,就像是把守关隘,捉拿人犯的一个最严厉的官吏似的。并且他叫那雪上蛇也立在他的身旁,那人这时还持著钩镰枪,眼光就顺著枪尖往下著著。此时铁芳就不往前走了,故意在最后边,但是他终于逃不开,人已都过去了,都经过了小山神的刀底而进了一个木栅,里边无疑就是黑山熊的窝穴,不过里边的人还都拥拥挤挤,谈话纷纷。
铁芳来到临近,就把头一抬,眼也一瞪。那雪上蛇就惊讶得叫了一声,小山神立时就大喊说:“喂!你站住!小子!你是做甚么的?我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生!”说时,就从那块大石头上跃将下来,抡扑刀向铁芳就砍。
铁芳疾忙横剑相迎,当时就大乱了起来,梆子,铁器,乱敲乱响,火把也增多,人声齐喊,刀枪齐递。铁芳却连晃几剑,也就跳入了木栅之内。当时就有许多人大声喊叫道:“进来了!进来了!围上他,可不要放他跑了!”
小山神并且命人紧闭上木栅,他挥刀逼来。铁芳却不与他拼斗,只管舞剑如飞,身体似箭,直向寨里奔去。有人迎面来挡他,他就扑前猛刺,刺倒了人他又向前奔,身后又有人快要追到了,他也反身一剑,将入杀开,然后他又向前闯。
这里虽仍在谷中,但脚下很平坦,而且冰雪极少,可见这已是黑山熊的家宅之中了。
眼前有山洞,有石屋,密密的不下四五十间,多半里送有鬼火一般的灯光,而外边也是火把辉煌,二十多条大汉,都抡棍横刀迎了过来。
铁芳却向火光所照不到的地方跑去,这对面的人和身后追的人,又都齐往他所逃奔的方向去搜寻,啸子连连地吹著,嘈杂的喊叫声,倒弄得谁说的话也听不清。
他们的火把虽多,可是因为都是半湿的柴草扎成,灭得也快,他们乱挤乱撞,有时自己人几乎伤著了自己人,又兼寨内地极宽敞,人虽多也难于找遍,火光也不能全照到。
铁芳此时却又爬上了一座石屋,到了不甚高的地方,他就找了一块横卧的大石头旁坐下了,地下是冰还是雪他也不大理会,这里是很黑暗的,在下边的人即使离著他十几步远,也休想看得见他,可是他向下看,却是清楚极了。
但看那些贼人三五的聚在一起谈论,又六个八个的拿著兵刃,彼此藉胆气往上爬来,还有的把嗓子凑在一起大骂著说:“小辈!出来斗一斗吧!春!雪!瓶!你妈”
便见下面忽然有人倒下了,火把也扔在地下,立刻又乱了起来,而刚往上爬了几步的人也吓得抹头就往回跑,或是失足堕了下去。这里的铁芳也驾讶得站立起来,他晓得下面的人必是因为口骂春雪瓶,遭受了弩箭。他向两旁,并且仰面向上看去,只见山是太高了,岭也太多了,夜色又太阴沉,连那冰雪积压的削壁,松柏丛生的悬崖,都已看不大清楚,怎能看得见一个人?他就叫著:“雪瓶!雪瓶!”并扬起宝剑晃了几下,也没有人理他。
此时山风愈大,刮来的冰花雪屑,都盖满了他的头,压满了他的肩,他在此半天波动,手脚都快僵了。又见下面的火把大半都灭了,只剩了五六枝,那余光微烬,拟幌摇摇地,照著那些人各自走了,原来这里的一些屋子跟石洞,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就如同小兽似的,各自蹿进各自的洞里去了。
铁芳便又慢慢地下来,将剑隐藏在背后,他又到了平地上,先向那些石洞石屋里去。见多半都已没有灯光了,而且这些洞屋,从外观看起来,好像一般大小,只能断定这是数十年来,山中的众盗,子子孙孙,从山外抢来了银钱或是女人,在这里经营而成的巢穴,可不知道他们的寨主黑山熊的那个洞是在哪里,铁芳不由得很是着急。
此时,虽然强盗多半回去了,但外面仍有人巡逻,而且是七八个人在一起,火把这枝垂灭,另一枝立即又继燃起,火光永远照著闪闪的刀光,声音也随著人的足音、谈话在呼呼的山风里响著。铁芳若是下手,他们必定立时喊叫,洞里的那些人也必定又都出来,所以他不能下手,不能抓住个人去逼问那黑山熊的穴窟,他反倒得躲避著,不能叫这些人看见,他就沿著那些石屋的后面走去。
石屋之后就是山洞,洞约三十个,分上下二层,有的扎著门窗,灯光从窗隙里透出来,如一条黄线,有的却黑暗如井,令人疑到里而是藏著鬼,是住著野兽,或是堆积著山中二十余年被盗所杀的尸骨。石屋中却火光摇摇,有门有窗,还多半都有人在谈话。
铁芳就走到一间搭盖得较为宽敞、整齐的石屋旁边,就站在这里,悄悄地向里面去窥,只听得里面干柴“必剥必剥”地作响,语声杂乱,原来是许多的人正在屋里烘著火谈话。铁芳就往那板门前走了两步,避著火光,逼著门又向里边偷听,但是屋里的人声扰著火声,浓烟又往外溢,刺得他眼睛疼,并且要咳嗽,所以他赶紧就走开了。又转到另一间石屋的后面,两眼仍觉得发疼,他就拿手揉著,揉出了许多眼泪,都快在颊边结成冰了。
这时,忽听身后“呼”地一下风声,这风声却不同旁的风声,来得是十分的快而且猛烈。铁芳急忙蹲下身去,将头一转,并以剑上迎。只见身后道来了一人,手中的扑刀从铁旁的头上削过去了,而又反压下来,却被铁芳以剑挡住,于是铁芳又向旁一闪,身躯腾挪,反柠剑进取。
这个人正是小山神,他倒后退了一步,改换著刀法来杀,他说:“喂,小子!你到底姓甚么?”
铁芳不言语,只是执剑挺进,刺,剪,劈,砍,他想先将这小山神除去,然后才能在这冰山之中帮助雪瓶找到黑山熊。但这小山神的刀法也颇不弱,他也不呼啸召众,他只是巧妙地以扑刀迎杀,他并不畏惧韩铁芳,且发出来阵阵的冷笑,铁芳更不敢轻视他了,便将自己生平所学的剑法,全身所有的腕力,一齐展开,一齐用出,剑挟疾风,嗖嗖地前进。
那小山神却只管向后退,退来退去,他竟退到一间石屋子的门前,而竟推门进去了,这屋里也有灯光,可是却没有其么人声。
铁芳止住了脚步,不敢前进,恐怕他从屋中发出暗器,便要退身。忽然听得屋里的小山神向外说:“进来吧!你有这胆量吗?”说时,话中挟著冷笑,似是故意来戏耍铁芳。
铁芳就愈觉得此人可疑,没有答话,又听屋里敲著瓦器“当当”的响,说:“进来吧!到屋里喝碗茶吧!”
铁芳本想不理他,自己另往旁边去找黑山熊。刚要转身,突见那屋门一响,小山神露出来半身,一手持刀,一手向他招点,说:“你进来!柳太爷同你有话要说。我也是一条堂堂的汉子,难道还会暗算你吗?”
铁芳忿怒地说:“我岂怕你!”遂就挺剑向屋内走去。
那小山神往后避了避,就让铁芳进屋,他不但横刀预备迎铁芳的剑,并且张著右手好像等待著要接暗器。
铁芳却说:“你放心吧!我向来不使用暗器。”
小山神却问他说:“刚才在山上放弩箭的那人,不是你吗?”
铁芳冷笑着说:“我何曾放过一箭!”
小山神说:“那么一定是同你一块来的那人,你要据实告诉我,那人是不是春雪瓶?”
铁芳摇头说:“我没有见著春雪瓶,我是与雪上蛇一同进出来的,我跟你们少太爷吴元猛是朋友”
小山神就摆手说:“你不要说了!你向来没进过山,吴元猛哪能够派了你来?这是雪上蛇那傻子办事不高,才领了你进出,我想此刻春雪瓶一定也在这里了,不如你把她也请了来,咱们在一块儿再谈谈话。然后,你们来此是为其么?是为人,还是为钱?可以都跟我说,我必定能够给你们办到,我这个人,你到时看吧,准保比吴元猛办事还爽快!”
铁芳一听倒不禁有些惊讶了,暗想:这个人的气派颇有些不凡,而且说的话不纯粹是这山里的口音,遂也就说:“你既然这样问,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正是从新疆专为黑山熊而来的。”
小山神的脸色一变,就又问:“你姓甚么?玉娇龙是你的甚么人?”
铁芳却摆手说:“你不要问这些话了!你只说出来黑山熊之所,我便不与你斗!”
小山神却笑着说:“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本不是此地的人,我姓柳名三喜,家住在直隶省,我自幼拜师学艺,提起我的师傅来,也是赫赫有名,不在玉娇龙之下,”
铁芳就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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