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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

    胡之辉茫然道:“梁兄,菜如冷了,有损滋味。”

    梁上人摇头叹道。

    “胡兄你有所不知,小弟心中,此刻正有几件心事实在不能等着,还请胡兄少候一下。”

    他放下竹筷,呆坐桌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一阵阵酒菜的香气,冲到胡之辉鼻子里,只见他喉结上下移动,不住在偷偷咽着口水。

    过了半晌,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轻轻道:“梁兄究竟有什么心事,不知能否相告,让小弟也为你分优一梁上人展颜一笑,道:“胡兄若肯稍为帮助,小弟的心事便全都没有了。”

    胡之辉双眉一皱,望了望桌上的酒菜,又望了望那四个媚人的女子,徐徐道:“小弟虽不成材,但梁大哥若有什么急事,小弟至少还可以在毛大哥面前进言一二!”

    梁上人哈哈笑道:“胡兄果然是好朋友,好朋友!”

    梁上人笑声突又一顿,沉声道:“胡兄既是好朋友,想来必定可以为我解除痛苦?”

    胡之辉笑声也不禁随之顿住,呐呐道:“自然!自然不知梁兄到底有何痛苦调梁上人长叹道:“世上最大之痛苦,便是心中有了一些极大的疑团,而自己偏又无法解释,于是终日苦苦猜测,于是睡不安寝,食不知味。”

    胡之辉干咳两声,呐呐道:“正是正是!”梁上人展颜一笑,道:“胡兄若是同情小弟,若真是弟之好友,那么小弟便是请教胡兄一句,那十余年来未曾入关的‘温柔陷阱’之主,人称‘人命猎户,的蒙面奇人,究竟为了何事而到江南来的?此人的本来面目,究竟是谁?”胡之辉面色突地一变,放下筷子,干笑道:“小弟足迹未出江南,那‘人命猎户’的事,小弟怎会知道?”

    梁上人冷笑一声,道:“‘人命猎户,一至江南,便与’灵蛇’毛大爷有了联络,他若非青年便与毛大爷有旧,怎会如此?他若与毛大爷有旧,胡兄你怎会不知道他的底细?何况胡兄你这两天来,一直住在那‘温柔陷阱,里,似乎专门为了要等候那位缪公子走过,他既非武林中人,那’人命猎户’为何要对他如此关心?”

    胡之辉心头一凛,忖道:“九足神蛛果然厉害,这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线。”

    心念止此,口中却嘿嘿强笑道:“毛大哥只为了他的千金似对缪公子有情,是以,才想查查他的底细,此事根本与‘人命猎户’无关”

    他目光一转,接口又道:“缪公子既非武林中人,却不知梁大哥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梁上人浓眉一扬“砰”的一声,放下筷子,冷冷道:“胡兄近来动口动得大多,动手却动得太少,想必是还要再像方才那样运动一番”

    他双掌一招,沉声喝道:“来人”

    胡之辉变色道:“梁兄且慢!”

    他伸手一拉梁上人臂膀,道:“大家俱是自己弟兄,有什么话都好商量。”

    梁上人手腕一甩,冷冷道:“胡兄是否已想通了,还是说出来的好!”胡之辉长叹一声,缓缓道:“不瞒梁兄说,近来江湖中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

    梁上人沉声道:“什么举动,说清楚些。”

    胡之辉目光四转,只见厅前已涌上十数条劲装大汉,人人俱是弓上弦、刀出鞘,人人眉宇间俱是一片杀气。

    他只觉心头一寒,赶紧接着道:“譬如毛大哥在杭州城中所邀的英雄之会,譬如昔年的‘七剑三鞭’俱都兼程赶到江南,譬如那位从未出关的‘人命猎户,也来到此问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明一事,’他语声突地变得缓慢而沉重,一字一字地接口道:“都是为了要查明昔年武林魔头‘仇先生,的后人,是否已在江湖中出现,那’金剑侠,是否与‘仇先生’有关。”

    梁上人双眉一皱,道:“还有呢?”

    胡之辉道:“还有许多人在暗中怀疑,那位缪公子咳咳,是否便是仇先生的后人,这点小弟其实也不相信,但根据许多线索,却又令人不无疑心!唉小弟如此做法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梁上人目光微变,沉声道:“什么线索?难道你们已有什么线索,可以证明这文质彬彬的富家公子,便是昔年名扬八表‘仇先生,的后人?”他仰天大笑几声,接口道:“这倒真是个笑话!”

    笑声是高亢而响亮的,震得桌上的杯盏,边缘相击,发出一连串“叮铛”轻响。

    但胡之辉目光一转,却发觉他这响亮的笑声,似乎只是为了要掩饰他面上某一份不自然的情感。

    梁上人笑声方顿,胡之辉忽然长叹一声,缓缓道:“那缪公子若被发觉真的是‘仇先生,的后人,其后果也就真的令人不堪设想,非但是他,只怕就连他的朋友和羽裳”梁上人目光一凛,拍案道:“你说什么?”

    他一掌拍下,桌上的杯盏更被震得叮铛乱响。

    胡之辉身躯微微一震,嘿嘿强笑道:“这只不过是猜想而已,嘿嘿,想那缪公子”

    梁上人沉声截口道。

    “我且问你,你等到底怎会将那缪公子与‘仇先生’设想在一起?我梁某既然与他为友,却容不得你们含血喷人,胡乱猜测。”

    胡之辉目中光芒闪动,忽然改口道:“约莫十八九年之前,那时梁兄在江湖间尚未崭露头角,小弟更不知身在哪里,但‘七剑三鞭,却已都声名卓著,’仇先生’更是早已名扬天下,严然占了武林中的第一把交椅。”

    梁上人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但这番话既与“仇先生”有关,他也没有出口打断。

    只听胡之辉接口道:“那时‘仇先生,纵横江湖,江湖中人,虽然人人见了他都害怕,但却无一人对他真的崇敬,只因他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喜怒,什么天理人情,他全都不管不顾,更别说什么一一”梁上人大喝一声,道:“仇老前辈的为人,岂是你可随意批评的?”

    胡之辉道:“仇先生的一生行事,是非功过,别说我胡某人,便是武林当今几大门派的掌门人,至今也不敢妄下定语。”

    他语声微顿,接口道:“但小弟今日说此番话,都是为了”梁上人膛目道:“为了什么?”

    胡之辉也不知是否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想那仇先生既是如此为人,在江湖中怎会没有仇家,只是仇先生武功大高,故世又早,这些仇家在‘仇先生’生前无法复仇,死后就更谈不上复仇,但却在时时刻刻留意,仇先生昔年仇有无后人留下。”

    梁上人双眉一扬,道:“说下去!”

    胡之辉道:“仇先生究竟有无后人留下,江湖中人言人殊,谁也不知道真象。只因‘仇先生’一生行踪飘忽,就连他是否结亲,有未收徒,武林中都无人知道,只除了我那毛大哥一人之外。”’梁上人聚精会神,只听胡之辉又道:“这原因为了什么,今日在武林中已成半公开的秘密,想梁兄自也知道,毛大哥先本不愿将此事传扬江湖,但后来情非得已,只有说出来了。”

    “此讯一传,立刻在江湖中不胫而走,那些‘仇先生,昔日的仇家,屈指一算,知道’仇先生’的后人,至今年已及冠,这些人含恨多年,有哪一个不想来寻仇报复,或明或暗,都在追寻那‘仇先生,后人的下落?”梁上人双眉微皱,暗叹忖道:“想不到不但他要寻人复仇,别人也要寻他复仇,这一场恩怨缠结,却不知该如何了断?”

    胡之辉凝目望了他几眼,突地展颜一笑,道:“其实认真说来,‘仇先生’如有后人,这位后人倒真的是毛大哥的近亲,昔年毛大哥虽然对仇先生唉,那却也是不得已的事,他心里还是时时刻刻在思念着他那位嫡亲的妹妹,也时时刻刻在思念着他妹妹肚中的孩子。只要这孩子不记前事,毛大哥非但不会对他怎样,还会帮他来对付这一帮仇家,这都是毛大哥私下告诉我的话,我本不该说的。”

    梁上人默然半晌,皱眉道:“据你所知,昔年仇先生的仇家,至今到底还有几人?”

    胡之辉微微笑道:“仇先生昔年仇家本已遍布天下,至今这些仇家又不知多了若干后人,小弟如何计算得清,说不定”

    他目光四下一扫,道:“说不定梁大哥你这些兄弟中,也有几人是仇先生的对头哩!”

    梁上人面寒如水,缓缓道:“如此说来,那‘人命猎户’,只怕也是‘仇先生,昔日的对头了?”胡之辉连连颔首道:“说不定说不定”

    梁上人大喝一声:“到底是不是?”

    胡之辉半笑不笑,道:“这难道与梁大哥你也有什么关系不成?”

    梁上人目光如刃,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胡兄你莫忘了,直到此刻,你性命还在小弟的手掌之中,小弟虽无能,杀个把人却也未见会出什么大事。”

    胡之辉心头一寒,呆坐了半晌,额上渐渐泌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本来自恃梁上人绝对不敢杀他,但转念一想,梁上人即便真的将他杀死,又有谁人知道?目光一转,四面刀锋箭链寒光闪闪。

    心念数转,胡之辉终于长叹一声,道:“我若将此人真象说出,梁大哥你”梁上人冷冷一笑,道:“梁某与胡兄并无仇恨。”

    胡之辉松了口气,道:“梁兄你可听人说过,数十年前,江湖中有位成名的老武师,以‘三十六路梨花大枪’夹着‘七十二路行者棒,饮誉江湖,名唤’神枪’汪鲁平的?”

    梁上人道:“不错,有此一人。”

    胡之辉道:“这‘神枪’汪鲁平行事虽然甚是正直,但却气如暴火。十年丧偶,有一一个儿子,这儿子据说甚不成材,有一日触怒了汪老英雄,汪老英雄竟要将那儿子一刀杀死,这其间偏偏来了‘仇先生,”梁上人面色微变,突听厅外一声哈哈大笑,一人在笑着道:“好极好极,原来他真的就是汪鲁平。”

    笑声虽高亢,听来却与哭声无异,也不知他是哭是笑。

    众人俱都一惊,只见檐头人影一闪,狂风般卷入一个银箍乱发的黑衣头陀来,独臂一挥,将立在厅前的十数条大汉,懂得东跌西倒,连掌中的刀箭都掌握不住,哗地一声,撒在地上。

    惊呼声中,这乱发头陀瞧也不瞧别人一眼,一步跨到胡之辉身前快如闪电地,伸出巨灵的铁掌。

    胡之辉一见此人,早已吓得呆了,心头发颤,裤衣生冷。

    乱发头陀夹颈一把,抓住了他,厉喝道:“你说,你说,那人此刻在哪里?”

    过了半晌,犹无回答,只听“喀”地一响,胡之辉的头颅竟被他这夹颈一把,生生捏断了,连惨呼之声都喊不出来。

    乱发头陀目光一滞,面上怒容渐渐消失,手掌一松,狂凭胡之辉的尸身落到地面,转目望了梁上人一眼,忽然长叹一声,拿起桌上的酒壶,两指一挟掀开壶盖,咕噜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厅前十数条大汉,几曾见过如此惊人的神力,俱都呆呆地愕住了。梁上人面色微变,道:“大师纵然神力惊人,却也不该随意伤人性命,难道将梁某视为废物么?”

    他心中自然不免生出芥蒂,言语中便带了锋锐。

    哪知这黑衣乱发头陀手持空壶,呆呆地站在哪里,竟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在口中不住喃喃自语:“果然是果然是他”

    梁上人心中一动,突见这乱发头陀大喝一声,转身向外冲了出去,将满满一桌酒菜,俱都撞倒。

    厅前十数条大汉,心头一惊,纷纷走避,谁也不敢首当其锋。

    乱发头陀双目赤红,面上刀疤也隐隐泛着红光,有如疯虎一般冲出厅外,突见眼前人影一花,一个灰衫人已挡在他身前,冷冷道:“杀了人就走,世问那有如此便宜的事。”

    乱发头陀双目赤红,也不知来人是谁,口中厉喝一声;“闪开!”

    挥手一掌,向面前这人直扫了过去。

    他神力惊人,已是众人有目共睹之事,这一掌风声呼呼,威道更是惊人,面前即使是株大树,只怕也要被他震得连根拔起。

    哪知他面前这入却仍然动也不动,只听“砰”地一声,这一掌竟着着实实击在这人身上。

    众人一。齐惊呼,乱发头陀也不禁心头一凛,只因为他这一掌击在对方胸口,猛觉着手之处,突然变得飘飘荡荡,但却又不是一掌打空,就仿佛是伸手入油,似空非空,似实非实,又有一种黏锢之力,吸得他手掌不能动弹。

    乱发头陀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灰布袈裟,手持佛珠的僧人,单掌合十,气定神闲地立在他面前,有如山伫岳峙一般,动也不动。梁上人见到这外门刚猛之力已臻极峰的乱发头陀一掌非但未将这僧人击倒,反为其所制,心中亦是大惊,方自一步窜到厅前,便已愕住了。

    只听这中年僧人朗吟一声佛号,沉声道:“善哉善哉,你方才伤了一人,难道还嫌不够,这一掌若是击在别人身上,岂非又是人命一条。”

    这僧人虽然身穿袈裟,手持佛珠,但面上浓眉大眼,目光炯炯,口中虽然朗吟佛号,但吐属却不似出家人,只是眉字间隐含一片正气,显然是半路出家为僧,却又未能四大皆空。

    乱发头陀一言不发,运劲于臂,极力后夺,但手掌竟离不开这僧人的胸口,他心头生寒,知道自己今日遇着了绝顶内家高手,口中突地暴喝一声,下面一腿,无影无踪地踢将出去。

    吵卜家功夫中,腿法为先,他这一脚踢出,果真快如雷霆闪电。

    中年僧人微一皱眉,胸膛一挺,单掌下切乱发头陀的足踝。

    乱发头陀但觉掌上一股真力弹来,足踝又将被击,刹那间他高大的身躯突地凌空一转,乱发纷飞,衣衫拂荡,他竟有如风车般向后直旋了出去,单掌一搭屋檐,唰地倒翻而上。

    只听他厉声在喝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厉喝之声,随着一连串屋瓦碎裂之声,刹那间便已远去。

    中年僧人微喟一声,摇头道:“孽障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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