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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数人,上月在登封便曾见莫羁庸带伤鼠窜,后被孟如庭劫走,下落不明。”天恕微微一笑,冲台下道:“慕掌门的高徒,也见那厮在登封露面,可见老衲所言不虚。”众人素知慕若禅品行端正,他既出面做证,此事看来确是实情。
慕若禅似乎仍有下言,望了望天心等人,欲言又止。天恕道:“慕掌门还有话要讲么?”慕若禅犹豫片刻,说道:“前几日在下行到定陶,觅得萧问道行踪,循迹追及,却被他身边一个少年以掌力击伤。难到那少年便是”众人听说一个少年竟将名满天下的华山派掌门打伤,无不惊奇。天恕身子一颤,问道:“真是一个少年?”慕若禅黯然点头。
天恕眼珠转了几转,微露惊恐之意,强自一笑道:“那必是老衲说的那个小僧,必是那个小僧”他前时讲话中气充沛,说这话时却似喃喃自语,几不可闻。
却听台下有人道:“照这么说,那心经有一本应在孟如庭手中了?少林派咱不敢惹,孟如庭咱可不能放过。听说这小子心高气傲,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我蓝砂会却偏要碰他一碰!”话头一起,便有数十人大喊大叫,跃跃欲试。戴之诚道:“依天恕大师所说,那‘易筋经’是在魔教手中了?”天恕道:“听说周应扬当年习练过后,便将此经毁去,也不知是真是假?”众人听说宝典被毁,均感惋惜。
忽听一人阴恻恻的道:“老子本想到高处清爽清爽,谁想还有这么多人在此放屁!”众人怒目搜寻,只见高台西面一块岩石上,打横躺着一人,身穿白袍,手里拿了根哭丧棒,背冲大伙,面目难辨。众人适才乱哄哄吵嚷时,这岩石上还是空空荡荡,此台三面俱是深壑,只有东边一处陡坡可以通行,这人如何到了石上,居然无人看清。
青衣子喝道:“甚么东西,口中喷粪!”那人嘻嘻一笑,并不转身,突然平平向高台飞来。他所卧岩石距台边足有十丈之遥,飞来之际,身子却似一道轻烟,直飘出五六丈远,方向下坠落。众人见他浮在空中,坠势极缓,如此轻功,委实骇世惊俗,尽皆咂舌惊叹。那人堪堪落入人群,蓦然掌拍一人肩头,身子似被绷簧弹起,迅急无伦地射向高台,衣袂在空中飘舞,仿佛白色大鸟一般。
此人脚尖刚抵台面,忽似陀螺般转了起来,嘀溜溜转到天恕身旁,张口吐出一物,射向天恕面门。天恕见他从岩石上飞起时手足不动,已然暗自留心,这时见他欺到身前,挥掌击向他顶心。突然间一物直袭面门,急忙回护遮拦。不期一抓之下,空空无物。便这么微一迟疑,那人手掌已按在他胸口。
天恕一招被制,立觉胸口似被蚊虫叮了一下,虽不甚痛,但霎时间周身便即酸软无力。饶是他功力深厚,此时大穴被制,也不由跪下身来。那人使诈降住天恕,大是得意,尖声笑道:“你这秃厮说的可是实话?”天恕觉出他内力别有一功,却较自家为逊,暗调内息向胸间冲顶,并不答话。那人窥破其意,倏出一掌,拍在天恕肩头。天恕闷哼一声,缓缓坐倒。
青衣子见状,拔剑喝道:“此贼便是魔教的叶凌烟!众位出手,不要留情!”手腕轻震,长剑荡得似白花一团,平平刺向叶凌烟。叶凌烟见他剑尖虚晃不定,已罩住自己后背数处大穴,忙收掌放脱天恕,哭丧棒向后轻撩。他这哭丧棒非铁非木,却是柔软异常,恍似小蛇般缠住长剑。青衣子只觉他棒上一股寒气传来,犹如千万条细丝黏住自家手臂,心中一惊,长剑去势登缓。叶凌烟得便,拇指轻点棒身,哭丧棒陡地伸长半尺,棒头似活了一般,戳向青衣子右臂“支沟”、“外关”两穴。青衣子右臂微横,躲了开去。不料叶凌烟忽然撤棒回缩,嗤地一声,棒上暗钩将青衣子半截袍袖扯下。他一招得手,棒头突地一跳,又缠向青衣子脖颈。蓦地里寒光闪耀,一柄长剑已搭上棒身,只见持剑之人发髻高纂,满脸煞气,正是峨嵋冲霄道长。
叶凌烟见来人一剑刺至,余意绵绵不尽,忙抖棒震开长剑,腕子一翻,棒头似生出十几条小蛇,恍恍惚惚咬向冲霄前胸。冲霄并不慌乱,剑锋微斜,削向叶凌烟手腕,对来棒竟不理睬。叶凌烟一惊,回棒搭在长剑之上。冲霄剑尖上扬,挑向其臂,不期叶凌烟臂若无骨,软绵绵浑不着力,剑尖只在上面一触,便即滑开。
冲霄见他如此手段,暗生惊怖,剑势斗然一变,一把剑似疾风密雨,刺向叶凌烟周身各处。叶凌烟瞧他剑上青芒如团,剑气纵横潦乱,当下晃动身形,绕着他团团游走,以避他剑上凌厉之势。他这一发足疾奔,当真捷逾电闪,状肖鬼魅。众人初时尚能听到剑棒碰击之声,到后来这声音再不间断,仿佛变成了一个长音。台下武功稍弱之人,眼见冲霄剑若飞花,叶凌烟身如掣电,不由得头晕目眩。
台上群雄见二人走马灯似地搅在一处,无不暗自惊叹:“只听说这个冲霄孤傲不群,原来剑法竟这般了得!那个叶凌烟据说只是魔教中最不成器的角色,怎也如此技艺超群?”
猛听叶凌烟怪叫一声,向后飘去。众人仔细看时,只见他肩头渗出血来,星星点点,在白袍上甚是醒目。冲霄凝剑而立,却不见有何异样,显是激斗中以极快手法刺了对方一剑。只听叶凌烟尖声道:“好剑法!巴山夜雨,果非幸致。”冲霄也道:“阁下亦是好身法!”
忽听台下惨呼声起,一人仰面摔倒,正是适才被叶凌烟拍过肩头之人。却见他全身似被甚么东西缠住,四肢勾曲,缩做一团,喉咙处血迹斑斑,分明是喘不过气来,自己用手抓破。只交睫间,已然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众人见轻轻一掌,便将人害成如此模样,尽皆肉跳心惊。玉虚抽剑喝道:“此等妖孽若不早除,后必为害武林!”长剑如虹,直刺叶凌烟心口。叶凌烟双足一点,轻飘飘纵起,突然斜坠而下,踢向玉虚面门。玉虚长剑上撩,疾削其踝。青衣子见二人斗在一处,微一凝神,运剑平平刺向叶凌烟左肋。他力贯剑尖,去势却缓,正是太极十三剑中的一式“绵里惊涛”这一剑并无多少变化,却胜在余韵无穷,含蓄凝重。叶凌烟见他一剑破空,隐有松涛之声,缓缓而至,莫可当锋,忙荡开玉虚手中长剑,斜斜飞出高台。玉虚和青衣子晃动身形,随后追来。二人身法均快,越众出台,如风狂卷。众人见二道迎面飞来,呼吸都是一窒。二人倏然跃过众人头顶,赶到叶凌烟身后。
叶凌烟在二人身前数尺远近,如同一道白烟,被狂风吹得四处飘摇。按说常人身在空中,总是借力做势,力尽势竭。他却似无须用力,便能在空中任意变化腾挪,无论玉虚和青衣子如何运剑频刺,都如刺向虚空,沾不上他半片衣角。
几人瞬息之间,绕着高台奔了五圈。叶凌烟哈哈大笑道:“武当派两只小狗,今日遛得不错!”他口中说话,身形略滞。玉虚和青衣子分从左右抢上,两道白光一闪,齐齐刺入他宽大的袍服中。叶凌烟大叫一声,仰面朝天,向背后的山谷中摔去。玉虚探头下望,山气缭绕上升,甚么也看不真切。只听得惨叫声渐渐低回,料已坠下谷底去了。
众人虽见叶凌烟毙命,一颗心仍狂跳不止。梁九、慕若禅等人早听说魔教诸长老中,以这个叶凌烟最没本事,此人尚且如此,余子更是可畏。几人听天恕一番话后,对少林已失信心,这时想到群魔窥伺在侧,正派人士又已群龙无首,心头如压重石。凌入精、郑之达等人本就各怀鬼胎,此时反倒幸灾乐祸起来。
台上台下乱成一团,天心始终一言不发,这时缓缓起身道:“我少林千百年来树大招风,也不知罹过多少劫难?适天恕大师一番粲花之论虽可惑众,但捕风捉影,实则却别有用心。”他语音低沉,并非运气扬声,众人吵嚷声中,仍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静了下来。
天恕被叶凌烟击了一掌,正坐在地上暗自调息,听后冷笑道:“老衲适才尚有几处关键所在,未向众位交待明白。大师既然辨驳,老衲便一并说出来。”众人欲听其词,四下里半点声息也无。
突然之间,台下蹿起一人,一个起落,便到高台之上。众人眼前一花,均未看清此人面目。忽听天恕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极古怪的神情,双手在空中虚抓几下,一头栽在台上。
那人来得太快,连座上天心、冲霄、戴之诚这等好手,也只恍惚看到人影一闪,待回过神来,那人已倏地纵下高台,向西面深谷中落去。只听一个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天恕贼子,毁我少林清誉,死有余辜!”声音雄浑高亢,震人心魄。这变故来得突兀之极。台上台下千余人众,竟无一人看清来人如何出手,是何面目!
梁九抢步上前,见天恕已然气绝,不由惨声道:“敢问天心方丈,这可是贵寺‘大悲手’所致?”天心长叹一声,无言以对。凌入精冷笑道:“这哪里是甚么‘大悲手’,分明是‘明王心经’的阴毒内劲!”此言一出,满场耸动。
梁九微一抱拳道:“方丈大师,这真是‘明王心经’的内力么?”天际横眉道:“是便怎样?”梁九痛心道:“适才天恕大师所言,梁某本是半信半疑。由此看来,来人即便不是贵寺僧人,也必是魔教中人无疑。因何魔教要杀了天恕大师灭口”徐不清接过话头道:“只因天恕大师所言,句句是真!”天际怒吼道:“便是实情,你又能如何?”天心喝斥道:“师弟休得妄语!”徐不清冷笑道:“你少林人多势众,两位大师想必也习了那魔经,徐某当然不敢放肆。但今日这么多人都在,却总要有个分教。”
忽听东边台角下一人道:“有分教个屁!少林寺的和尚,个个都是大爷的朋友,好歹由着他们,谁敢扯闲道淡?”众人听这声音,分明是适才坠入谷中的叶凌烟,无不大奇。徐不清怒喝道:“贫嘴的畜生!却还不”一个“死”字尚未出口,只见白影一闪,已到眼前。徐不清一惊之下,双掌齐出,都击在叶凌烟胸口。叶凌烟似断了线的风筝,飘飘乎乎,向台北面一群年轻弟子落去。随闻女子尖叫之声,再看时,叶凌烟腋下已夹了一人,正是华山派那个美貌女子。
只听叶凌烟怪笑道:“崆峒派的掌法稀松平常,华山派的小妞可是真俊!老叶将她抱回家去,让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说话之间,华山派几名弟子已拔出剑来,将他围住。慕若禅起身喊道:“朝源、仕吉,不要走了这魔头!”说着不住地咳嗽。
戴之诚、凌入精、郑之达等人坐在一旁,暗瞧好戏。玉虚和青衣子知叶凌烟轻功高己甚多,适才已丢尽脸面,这时都大是犹豫,不知是否应该上前。岳中祥、顾成竹、赵崇恼叶凌烟在山下调戏刘玉英,飞身而出,将他围在当中。叶凌烟嘻嘻笑道:“你点苍派的小妞也不错,老子也要定了。”只听台下一人道:“两个小娘儿都让你掳去,你教我到何处去销魂?”随见一人大袖飘飘,纵上台来,正是陆忆裳。
叶凌烟见四人分站一隅,将自家围得紧密,突然带那女子纵起,向赵崇扑来。赵崇不闪不避,右手呈虎爪之势,抓向叶凌烟小腹。叶凌烟在空中一旋,忽将那女子挡在身前。赵崇本是抓向他小腹,这一来却堪堪便要抓在那女子臀上。他运爪如风,劲力饱蓄,知这一下抓得实了,不但会伤了那女子,更要令华山派大出其丑,当下右臂急缩,同时向旁闪身。饶是他应变奇快,仍将那女子裙角撕下半片。叶凌烟却似泥鳅一般,从他身边滑过,奔坡下窜去。
岳中祥等人见他挟了一人,仍奔纵如飞,自忖追赶不上,都停步怒骂,只有华山派几名弟子呼喊着追去。慕若禅内息本就不畅,这时情急,更半点力道也提不起来,眼见华山派出此大丑,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见各派尊长俱在,但叶凌烟两次来扰,居然无人能阻,均感懊丧。眼见几名华山弟子距叶凌烟愈来愈远,都知那是再也赶之不上了。
便在这时,猛听坡下一人高声唱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声音嘹亮高耸,在群山间回荡不息。本来常人若在山间纵声高喊,也必能回荡数声,然后渐渐低弱,便即止息。不想这人只唱得一句,山谷间便似打了个霹雷,龙吟虎啸般直响个不停,声音荡向群峰,回音竟一声高过一声。
台下有数人听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捂住双耳,不敢再听。天心等人内力虽深,但那声音直似无止无歇,传入耳中,着实摄胆摧心,也不由惶然相顾,暗自惊异:“这人是谁?内力怎会如此雄浑深长!”
梁九移目下望,见远处坡下一人健步而来,忙高声道:“这位朋友,请出手截住你对面奔来之人!”他听出来人内力浑厚无比,知其武功定然不弱,当即出声求援。
叶凌烟夹着那女子正奔时,忽听前面有人纵声高唱,内力罕有伦匹,已然吃惊不小,又听梁九在台上一喊,更是惶急,几个起落,已奔到来人身前。他知此人内力远胜于己,不敢用强,暗将左手藏在那女子白裙之下,待奔到那人面前,左手在裙下微扬,一蓬烂银针撒出,无声无息,去若柔风。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五六尺远,他出手又毫无征兆,只道来人武功再强,也绝难躲过。孰料那人并不躲闪,右手大袖轻挥,一蓬银针霎时似泥牛入海,遁无踪影。随见他右手圈转,五指萁张,闪电般拿向叶凌烟胸口。
叶凌烟身法虽快捷诡异,但那人随便抓来,掌风竟将丈余内尽皆笼罩。叶凌烟只觉周遭气流骤然凝固,身子被掌风所引,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突然间颈上一紧,已被那人牢牢掐住。
只听那人笑道:“朋友为何这般穷凶极恶?”叶凌烟被他拿住脖颈,登时骨软筋麻,手臂一松,那女子从他腋下滑落。那人见了,右足轻勾那女子腰肢,微一用力,将她挑入怀中。那女子在叶凌烟腋下时,已被点了穴道,蓦地里滚入那人怀中,粉面与他口鼻几乎贴上,一惊之下,脸上如涂红彩,啊了一声,竟晕了过去。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美的女子!这可有趣的很。”左手提了叶凌烟,右臂轻揽那女子,大步向坡上走来。未行几步,华山派几名弟子已然赶到。几人向这人望了一眼,齐声惊呼,向后跃开,只有一人站立不动,将长剑插回背上,拱手道:“弟子易朝源,见过孟大侠。孟大侠果是信人。家师等各派掌门俱在台上恭候大驾。”那人道:“华山派也是言而有信,果然降阶相迎。我看非但降阶相迎,简直便是投怀入抱了。”说罢爽声大笑。原来此人正是孟如庭,他数日前与华山弟子既有约定,这日便践约而至。
忽听一黑衣弟子喝道:“孟如庭,你还不将我师妹放下!”那女子悠悠醒来,见四周站了几位师兄,鼻中更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不觉嘤的一声,闭上双目,身子缩在孟如庭宽阔的怀中,脸如红霞,也不知是喜是羞。
孟如庭笑道:“投怀送抱,华山派原是太客气了。这便原物奉还。”在那女子肋下轻轻一按,解开她被封穴道,顺势将她放开。那女子只觉全身一畅,双足已然着地。那黑衣弟子忙上前搀扶,关切道:“兰儿,你没事吧?”那女子望了孟如庭一眼,目中满含幽怨,突然哭了起来,掩面向坡下奔去。那黑衣弟子本要追赶,易朝源却道:“仕吉,先不要追了!”那黑衣弟子听大师兄喝止,不情愿地停下脚步,悻悻而回。
易朝源道:“孟大侠既然来了,便请到台上一叙。”孟如庭手指叶凌烟道:“这位朋友是谁?”易朝源恨恨的道:“他便是魔教的叶凌烟。”孟如庭一怔,随即笑道:“这倒失敬了。”
几人片时来到台上。易朝源手指孟如庭道:“这位便是孟如庭孟大侠。”一语既出,台下轰然大哗。孟如庭放下叶凌烟,向四外含笑施礼。慕若禅眉锋一挑道:“阁下杀了我派弟子,此事如何交待?”孟如庭道:“孟某此来,正要向慕掌门澄清此事。”慕若禅怒道:“你还想抵赖不成?”他虽见孟如庭救下本派弟子,却无感激之意,只道他故意在人前施技自炫,当即拔出长剑,奔孟如庭咽喉刺来。
孟如庭素知华山剑法险奇无比,极是狠辣,忙侧身避开来剑,右手顺势抓住慕若禅前臂,微一坐身,向后捋带。他知慕若禅为一派之长,武功定然不弱,这一捋手上已使出七层力道。用力之下,忽觉慕若禅脚下虚浮无根,一带之间,竟将他拽了起来,直掼出二三丈远,结结实实摔在台上。孟如庭惊道:“你身上有伤!”慕若禅额头、鼻梁都碰出血来,长剑也落在数尺之外。玉虚和青衣子见状,齐声喝道:“孟如庭!你恃技凌人,眼中还有大伙么?”各抽长剑,便要动手。
忽听叶凌烟叫道:“老萧!你还不上来救我?”众人不知他喊的是谁,都是一呆。却听人群中一人笑道:“不争气的东西,便这么耐不住性子,出来现世!”一言甫毕,只见一老一少衣袂飘飘,纵上高台。众人闹不清原由,皆瞠目而视。
那老者拽着少年,来到叶凌烟身边,在他后背轻踢了几下。叶凌烟腾地跳起,指着那老者道:“你在定陶被人撵得直跑,比我也强不到那儿去!”易朝源闻言,失声叫道:“这这人是魔教萧问道,他他身旁少年,便是习了魔教心经的少林弟子!”
众人听到“萧问道”三字,已然吓得不轻,又听他身边少年,便是天恕所说的窃经弟子,都惊得跳了起来,却不知如何是好。梁九最先醒悟,大喝道:“今日若走了这少年,它日必成大患!各位掌门切莫犹豫。”飞身上前,抓向周四背心。萧问道见来得凶,忙将周四拽到一边,左掌斜划,化开来招。
群雄原本各揣心腹之事,但听梁九一喊,也都猛醒:“不错!今日若放走此子,日后被他占了形势,与少林携手作奸,我等哪能在江湖上立足?”当下各展身形,将三人围在当中。只有天心、天际和戴之诚几人端坐不动。
萧问道见徐不清、凌入精等人上身之际,身法虽不相同,却都凝重老炼,便知几人颇为了得;身后岳中祥、顾成竹等人衣袍鼓胀,目中精光迸射,料来亦非庸手;左侧冲霄仗剑而立,更是杀气腾腾。他心中一寒,仰天叫道:“罢,罢!莫非我神教果真气数已尽?”他知单打独斗,这些人未必能胜自己,若要与叶凌烟携手远遁,也非难事,但要将周四一起带走,却是万万不能了。眼见冲霄长剑抖动,刺向周四心口,忙拉起他向后纵跃。冲霄一剑递出,势不稍缓,连绵几剑,皆指向周四要害。
徐不清手拿一对短钺,见萧问道被冲霄迫得连连后退,忽将双钺咬合一处,扫向周四双足。这边顾成竹一对判官笔也频频戳点,直打周四背心。萧问道见三人意狠招毒,心中一酸,拼着受冲霄一剑,双腿连环踢出,将徐、顾二人四件兵器踢开。他侧身回护周四,不觉露出破绽,嗤地一声,左臂被长剑划了一寸多深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半臂酸软。
那面叶凌烟对付岳中祥、凌入精、赵崇等人,更是险象环生。他适才中了冲霄一剑,本已受了轻伤,不然下坡之时,也不会被孟如庭轻易拿住。这时手忙脚乱,大呼道:“老萧,快走吧!”说话间右臂被凌入精抓出一道长长的爪痕。凌入精一招得手,又向他下阴抓来。叶凌烟飞身蹿开,破口骂道:“驴牛射的畜生!老子日后定将你桐城派全伙阉了!”话音未落,赵崇倏出一掌,印在他背心。
叶凌烟说话之时,已觉察身后有异,急忙向前扑伏,卸去来掌大半力道。虽是如此,仍击得他热血狂喷,气息大乱。他忍痛踹开岳中祥挥来的铁箫,颤声道:“老老萧,走吧!”
这边萧问道顷刻之间,又被判官笔搠中肩头,听叶凌烟呼喊,心急如焚。突见徐不清短钺抡起,由上至下劈向周四头颅。这一招威猛无俦,大有劈山断海之势。萧问道见了,目中掉下泪来,只道这一钺已要了周四性命。
天心坐在一旁,见周四命在须臾,忙手抓椅背,扣下一片断木,运劲向短钺上掷去。徐不清虎口一热,手臂力道骤失,回头见是天心所发,咆吼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少林还要回护邪魔?天恕大师的话还会有假么!”
这一幕满场皆见,人人失惊。群雄想到天恕之言已确,少林之奸犹藏,此时若杀不了这少年,后果实难预料,当下尽似疯魔附体,招招制命,绝不留情。
萧问道见周遭几人状如凶神,自家万难招架,不觉惨声道:“好孩子,是我害了你。你放心,今日无论是谁杀了你,我日月神教都要将他碎尸万段,满门杀尽!”长啸一声,挥掌震开众人,与叶凌烟飞奔下坡。
众人心思只在周四身上,虽见二人逃走,也不理会。冲霄长剑递出,直刺周四眉心,蓦然想到萧问道临走时所言,又硬生生撤回剑来。此时众人已将周四团团围住,却无人敢率先下手,均知害此一命,便是得罪了少林和魔教两家。忽听青衣子道:“今日各位一同杀了这少年,日后有事,大伙一并承担。”冲霄道:“好主意!”余者也纷纷点头。台下上千人更是嗷嗷乱叫,一片喊杀之声。
孟如庭站在一旁,早认出周四便是那日在酒楼上行乞的小丐,因见他与萧叶二人混在一起,便不愿出手相助。这时见众人行事龌龊,不由激起了侠义之心,大喝道:“尔等如此行径,直是猪狗不如!今日孟某在此,岂能相容?”右手向背上一探,抽出一口刀来。只见这口刀清光夺目,冷气侵人,上面花纹密布,紫气横空;远远望去,直如玉沼春冰,琼台瑞雪一般。众人睹此宝器,惊羡不已。
梁九见孟如庭横刀当胸,龙骧虎视,暗忖:“久闻此人性情孤高,武艺出众,如何会与魔教勾结?今日诸多事情错综复杂,其中似另有阴谋,宜先稳住此人,大伙合力杀了那小僧再说。”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梁某素闻孟大侠人极仗义,以除强扶弱为己任。但今日也须分个轻重缓急。”手指周四道:“此子在少林习了周应扬的魔经,若放他去了,势必养痈成患,毒播寰海。孟大侠是通达之人,其中利害,自然比梁某更为清楚。”孟如庭一惊,心道:“难怪这少年内力古怪雄奇,原来是练了心经上的邪术,中间似还夹杂着一股柔和正大的劲道,莫非是少林的‘易筋经’不成?”他虽然放拓不羁,心思却十分缜密,想到若贸然救下这少年,日后成了大患,更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不禁低头沉吟。
玉泉见他犹豫,忙道:“孟大侠适才也听到萧问道那厮所言,魔教四分五裂,便因群魔无主。孟大侠今日若逞一时血气,纵此子远去,恐怕数年之间,各派皆要卑躬屈膝,任人宰割了。”群雄闻听此言,人人自危,喊杀声又响成一片。
周四被众人围在当中,眼见周遭数把利器寒光闪闪,任一件只须微向前送,便要了自家性命,直吓得哭了起来,颤声喊道:“大哥”孟如庭正自犹豫,猛听周四唤他,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期盼,心下大是不忍,说道:“他年幼无知,如何会懂江湖上许多是非?现天心方丈在座,只将他领回寺中,严加管束便是,何必定要取他性命?”
忽听台下有人冷笑道:“各位掌门除此祸胎,乃应天顺人之举。这孟如庭素有劣迹,近又勾结魔教莫羁庸,想必已染指了那魔经。此时正应将他一并除去,难道大伙还怕了他不成?”众人望去,见此人目光阴狠,正是青竹帮师爷金怀,均想:“莫非青竹帮与孟如庭有仇?”
慕若禅被弟子扶到椅上,正自喘息,这时也道:“孟如庭无根无由,杀我华山弟子,如割草芥;若再习了戕生邪术,更不知要害死多少人?今日恰逢良机,各位掌门还犹豫甚么?”说罢又咳嗽不止。
孟如庭听二人言词无礼,又见众人眉眼不善,怒气陡生,朗声笑道:“各位只闻孟某无行,今日便做给大家看看。”手腕一抖,刀穗上两颗小珠飞出,直向金怀射去,啪啪两声,都打在金怀嘴上。金怀以手掩唇,吐出几颗断牙,突然嗔目上望道:“金某此生若不杀你,誓不为人!”冲出人群,向坡下纵去。一干帮众见了,皆尾随而去。
孟如庭冷笑道:“蛇鼠之辈,也敢出此呓语?那日在凤阳不曾取尔等人头,今先索些利息!”脚尖轻踢台面上几枚石子,石子激射而去,将跑在后面的几名青竹帮弟子打得脑浆迸裂,滚下陡坡。
青衣子大怒,喝声:“狂徒!”剑锋一扬,疾向孟如庭面门削来。孟如庭见他剑法虽然灵动,但图于凌厉迅捷,左肋下已露出破绽,刀光一闪,斩向他左肋。青衣子大叫一声,向后疾跃。孟如庭刀势不变,随他跃起,刀尖不即不离,直指其虚。二人倏忽间趋退数丈,青衣子连刺几剑,竟不能迫孟如庭撤刀换式,另出新招。
众人见孟如庭一招之间,便弄得青衣子狼狈不堪,尽皆诧愕:“世上任何人使刀,都不出撩、砍、劈、削几式。这人刀在手中,怎似手臂延伸了一般,运转这般灵活?此刻他手中拿着任何东西,都已无甚分别。这等物人合一的功夫,较世间任何一种刀法、剑法可都高了许多!”
青衣子连退数丈,仍不能摆脱来刀无穷的余韵后势,不由大叫一声,束手待毙。孟如庭刀锋一转,将他左肋下道袍削下圆圆的一片,挑在刀尖上道:“道长剑法虽有空灵之意,但刻意取势,不免形已出尖,算不得好剑法。”又挥刀四指道:“你看这泰山群峰,连绵相承,其间并无异峰凌空,亦无凹缺丘岭,通体浑浑融融,壮阔伟岸。如此方能显出它的雄浑博大来。”青衣子面色铁青,羞愧无语。
冲霄在一旁冷笑道:“孟大侠是在指点我等了?”立目仗剑,便要上前。孟如庭见此人气满神旺,知其武功不弱,心道:“事已至此,这少年已不能不救,但对方人多势众,若一拥而上,必有伤亡。我与众人无仇,何必多造杀孽?”言念及此,朗声道:“孟某斗胆,欲与众位设个赌局。若有人能与在下斗过三招,这少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孟某侥幸胜了,这少年便要随我下山。”一句话震惊四座,满场顿如开锅一般,沸腾潦乱。众人适才见他武功,已自心折,知若一拥而上,虽可将他杀了,但场上不少人也要死在他的刀下。这时闻其一语,分明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当时便有数百人愤声赞同。
梁九等人正自沉吟,冲霄已仗剑上前,傲然道:“孟大侠既如此目无下尘,贫道便先来领教。”长剑平刺,直指孟如庭小腹,势到中途,前臂忽尔一折,那口剑本是平平刺出,这当儿却微呈弧形,挑向孟如庭左臂。这一剑飘若浮云,矫似惊龙,极尽变幻之能。众人齐声叫好。
孟如庭见他一剑刺出,手法严谨老到,周身无半点破绽,心下暗暗喝采,挥刀削其右腕,竟尔后发先至。冲霄始料不及,忙沉腕避其刀锋,剑尖顺势下划,刺向孟如庭小腹。众人见他换式之际,宛若行云流水,自然无痕,均各叹服。及见长剑鱼儿般游向孟如庭小腹,不约而同地喊道:“第一招!”
孟如庭待长剑刺至,回刀向剑上缠来,跟着摆刀后带。冲霄骤觉长剑似坠入了旋涡,险些拿捏不住,身子也被带得踉跄向前,右半身霎时尽在对方刀光之下。他心中一寒,只道一条臂膀定然不保,未料孟如庭撤回刀来,随出一指,弹在他右腕“阳池”穴上。冲霄腕子一麻,长剑失手落地。众人刚要喊“第二招”见状皆大张其口,出不得声。
冲霄面上一红,道:“孟大侠手下留情,贫道铭感。”说罢也不拾剑,转身回到座中。众人曾见他一口剑与叶凌烟斗得天昏地暗,这时却莫明其妙地败下阵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薛不坏嚷道:“杂毛老道,你为何让着他?”冲霄赧颜无语。
戴之诚见孟如庭刀法浑然天成,心道:“他使刀虽然了得,拳法上未必便能胜我。即或胜我,也总要斗在十招之上。”起身拱手道:“孟大侠刀法出神入化,令人钦佩。戴某近年来闭门造车,附会先人之学,思得一路拳法,每日在乡间坐井观天,授些愚徒。今日得遇孟兄,正可解我素日疑难。”
孟如庭见他言谦语和,锋芒尽敛,隐隐然有一派宗主的端庄气象,心道:“台上众人除天心方丈神色不惊,有不测之智外,余者当以此人为最。”当即还礼道:“戴先生气度非凡,日后成就当在众人之上。”戴之诚听他语出真诚,心中大喜,说道:“孟大侠过誉,之诚愧不敢当。有僭了!”说罢身形一变,左腿前迈,右腿向下坐撑,左臂曲肘前伸,右手则抱在丹田之上。这一式暗含奇正之变,身子不正不斜,廓达大度,劲力隐伏。
孟如庭赞道:“好!戴兄这套拳法,日后必能宏传于世。”言犹未落,却见戴之诚左拳回捋,如抓住极重之物,左足斜横向前,微垫半步,右拳猛地从肋下躜出,劈向孟如庭胸膛。这一式古拙简朴,拳上所附内劲却充沛之极,脚下错综八字步,更是如盘深根。
孟如庭见了,心念电闪:“这拳法深合五行生克之理,招式虽简,但式式相承,五脏之气尽能附在拳上,随势逸出。此人深悟拙诚之理,我若与他比试拳法,急切间绝难速胜。”当下右掌轻翻,格开来拳,左掌突然拍向戴之诚面门。掌风袭来,戴之诚只觉呼吸一窒,脸上顿时布满紫气。
原来他这拳法每一式都须以呼吸运聚五脏之气,外形看似简单,内中实艰深异常。他一拳劈出,本该将肺气随势吐放,拳上威力始能显扬。不料一口气憋在肺内,拳劲大半反击回来,一腔热血登时冲行上脑。
他逢此变故,并不慌乱,左手抓住孟如庭右臂,向怀中疾带,右足骤然迈出,一股大力涌上右臂,随之似潮水一般,撞向孟如庭胸腹。端的势若山崩,疾逾飞箭!
孟如庭见他袍服飞胀,知他已出全力,忽在他右臂上轻轻一按,身子支了起来,头下脚上,随着他手臂来回摇摆。戴之诚一招虽未凑功,气息却已顺畅,身子微向下沉,左拳呼地击向孟如庭面门。众人齐呼道:“第三招!”语声未绝,却见戴之诚呆呆地站住,左拳距对方面门不过数寸,竟尔难移半分,脸色变了几变,蓦然坐倒在地。孟如庭从他身上翻下,伸手相搀。
戴之诚惨然道:“孟兄若再压低半寸,戴某此刻已是废人了。”孟如庭正色道:“戴兄这套拳法高明之至。孟某如不取巧,三十招也赢不了戴兄。”戴之诚起身叹道:“戴某数年心血,原来不堪一击,还有何面目再现江湖?”说罢大步向坡下走去。孟如庭高声道:“戴兄拳法并无破绽,若能转换内息于无形,日后必将纵横天下!”
群雄听二人对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不知二人适才比拼,实已各尽全力。孟如庭见对方拳法精湛,暗怪自己托大,只得铤而走险,身浮空中,按住戴之诚肩头,运劲猛压。他料戴之诚横拳击来,必将肾气遍布周身,此时下压,若不能将对方肾腰之力摧垮,不但那一拳势必打在面门,此番赌局也算输了。故此手上不留半分余力,将一股雄强无匹的大力直逼下来,侥幸又赢一局。
众人看不出半点新奇,只道戴之诚技艺平平,孟如庭夸他武功了得,也不过哄吓众人,抬高自己。但自忖难与他斗过三招,谁都不愿贸然上前。
忽听凌入精笑道:“孟大侠武艺绝伦,凌某是万万不敌的。但凌某若取些巧,或许能赢了孟大侠。”说罢越众而出。众人见他神情诡异,颇有些得意扬扬,不禁心生好奇。薛不坏叫道:“你有屁就放,放完了让孟大侠揍得你满地找牙便是!”凌入精也不生气,自怀中取出一根尺余长的细线,说道:“凌某画地为牢,孟大侠执住此线一头,凌某执住另一头。众位一起数二十个数,若凌某仍未将此线拉断,便算输了。”众人见这根线长不盈尺,细如发丝,凌入精出此难题,实在太过取巧。但想到今日无论如何要杀了这少年,管他甚么手段,只要赢了孟如庭便好,当时便有四五百人鼓起掌来。
孟如庭心道:“今日如不能技压群雄,恐怕终无了局。”笑道:“凌掌门这个法子不伤和气,大是可行。便请划地为界。”凌入精哈哈一笑,从一人手中要过长剑,身子飕的蹿出,剑尖轻划台面,弧形向前飘去。蓦地里剑身一折,身子向回弹来,飘旋之间,已回到原地。众人见地上已被他划了一个径约两丈的大圆,无不称奇:“若划个大圆,我亦能够,但若身浮空中,而又能划得如此之圆,却是万难做到。此人身法怪异,行此诡计,或许真能胜了孟如庭。”
当下众人闪在一旁,孟凌二人一同步入圈内。凌入精将细线一头交到孟如庭手上,不待孟如庭说话,突然向前蹿去。孟如庭觉手中细线一紧,哈哈一笑,紧随其后。凌入精身形飘忽,转折不定,顷刻间连变数种诡异身法,及见孟如庭不即不离,始终距己一尺远近,猛然扑倒在地,向旁滚滑,拼命抻拉细线。孟如庭见状,倒立而起,左臂支在地上,右手握住细线,随着对方抻拉之势敏感应合,竟是灵动之极。凌入精滚出数尺,见孟如庭掌拍台面,仍是如蛆附骨,紧随不放,心中大急。耳听圈外众人虽缓缓数来,也已数“十五”一时心念电闪,手足微一撑地,身子陡然弹向半空。他一纵之间用上全力,心想只要比孟如庭纵高尺余,细线立断,此番便算赢了。那知孟如庭突然抓住他腰带,借其蹿纵之力,一齐飞上半空。
此时众人已数“十九”凌入精身在空中,也已力尽势竭。他眼见取胜无望,忽生歹意,暗暗运劲于指,欲将细线捻断。用力之下,那线过于细软,竟是浑不着力。二人堪堪落地,众人正好数到“二十”凌入精长叹一声,无可奈何。众人更是沮丧。孟如庭笑道:“古人说千里姻缘,尚有一线相牵。孟某与凌掌门乃一尺之缘,那是更加纠缠难断了!”说罢纵声大笑,声震山谷。
众人见他如此手段,均知要在他手上走过三招,势比登天,大庭广众之下,又何必出丑?但若就此放那少年远去,确是心有不甘。
却听徐不清道:“孟大侠技艺超群,徐某是万万接不下三招的。但台上台下这么多朋友,若一一向孟大侠讨教,孟大侠恐怕也应付不了。徐某出个主意,只需这少年接下我三招,我等便再不知趣,也必放他下山。”众人乍听此言,都觉这法子太过无赖,但事已至此,又无良策。梁九等人低头不语,薛不坏和郑之达却高声叫好。孟如庭虽知此言极不合理,但一时无话可驳,竟被这主意难住。
忽听周四哭道:“大哥,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你和周老伯、王三哥真心对我好。周老伯和王三哥都已死了,刚才那位老伯伯也丢下我走了。我我也不想活了。”言罢泪如雨下,呜咽声哀。他生性本纯朴善良,凡事从不与人争竞,今日无缘无故,便有这么多人想要杀他,他自是觉出了人世间从未有过的残酷凄凉,不由生出弃世之意。
孟如庭心中一酸,待要好言相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徐不清冷笑道:“他既然不想活了,孟大侠还救他做甚么?”突然双钺平推,击向周四头颅。周四泪眼模糊,恍觉有物向头上扫来,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恰巧地上微凸起一个小包,扑通一声,将他绊倒在地。随觉头顶劲风袭过,居然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徐不清一招落空,双钺余势不尽,顺势下划。他经验极丰,知常人如被击倒,必向两旁滚爬,故双钺分劈左右两路,不留生机。岂料到周四倒在地上,万念俱灰,并不滚闪,噗噗两声,双钺齐插入他两耳旁的石土中。徐不清微吃一惊,拔出双钺,又劈向周四前胸。众人知这少年再难幸免,莫不欢欣。谁想双钺触及周四胸口,猛地一滑,大半力道竟被卸去。虽则如此,仍将周四前胸划出两条半寸多深的血口。
徐不清正待挥钺再击,双手忽被一人攥住,两膀登时酸软无力,双钺掉在地上。定睛看时,来人正是孟如庭。
孟如庭放脱徐不清,俯身抱起周四,怒目四望道:“此子命系于天,非尔等所能加害!三招已过,谁敢再行阻拦,孟某必教他人头落地!”说罢圆睁虎目,向周遭扫了一眼,抱着周四,大步下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