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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不能如此好整以暇地跃身击敌。这僧人数脚踢出,直似流水行云,袍襟却荡得笔直,始终削向梁九面门。
众人眼见帮主一招间便被逼得连退数步,均知若有拖延,必为此僧所伤。正思一拥上前,从旁相助,谁料那僧人身在空中,忽似陀螺般转了几转,跟着双足交错,向梁九脖颈剪来。这一变诡异至极,却又捷若电闪。梁九被对方僧袍上逸气所拂,双目难睁,急切间哪得躲闪?眼见势难幸免,众人齐声惊呼,往救不及。
便在这时,一物破空飞至,直奔那僧人胯上击来,其速之快,竟不容人转睛。只听“叭”地一声,那物正击在此僧胯上,随即四散飘飞,纷纷落地,原来只是一个雪团。说也奇怪,那僧人一被击中,平平飞出数尺,重重跌倒。
众人见小小一个雪团,居然将人击飞数尺,抛掷之人手劲之强,实是骇世惊俗,皆转身向后望去。只见墙外古树上立了一个少年,满脸的恐慌戒惧。这少年脚踩树枝,身子不住地轻轻悠荡,似乎随时都会从树上坠下,衣袂却缓缓飘起,如风袋般将自己稳稳托在枝头。
众人见他如此年纪,轻功已达借物凭虚之境,都是又惊又羡。突听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唉呀,这小子便是那小魔头!不错,是他!是他!”
周四见众人认出自己,正待说明原委,谁料尚未开口,那被他用雪团击倒的假僧突然从地上翻起,说道:“不错,天心让我三人前来,便是怕花子们不服管教,以众欺寡。”又冲周四喊道:“你适才掷那雪团手劲尚可,只是准头太差,若肩肘再压半寸,便能把这花子头的脑壳打碎。你却打到老衲身上,真是胡闹,胡闹!”说着跺了跺脚,假做愤愤地道:“现在你还不下来,帮我教训教训这帮花子!”
这番话直听得周四瞠目结舌,无从辩驳。丐帮众人却当周四是二僧一伙,皆怒骂道:“原来这小魔头早隐在一旁,伺机害人。大伙今日一定要杀了此魔,为岑长老报仇!”呼喝声中,有数人翻墙而出,奔树下冲来。
梁九适才与那假僧动手,心下虽惊,却不信少林真会做出这等恶毒阴险之事,这时见周四颤立枝头,也不由对天心书中所言信了大半,怒喝道:“少林既如此行事,休怪我帮无情。兄弟们只管杀了这小魔头便是。”众人听帮主下令,精神倍增,眨眼之间,已有上百人蹿出墙来,围在树下。另有传功、执法几位长老与数名弟子挺身上前,将二僧围在院中。
周四本可脱逃,只是他无端被诬,心有不甘,微一迟疑,众人已蜂拥出墙,将古树层层围住。他见树下众人目露凶光,个个咬牙切齿,心中懊悔不迭,忙喊道:“我不认得他们,我我是来向各位报信”话音未落,数件暗器已从四面八方飞出,密如疾雨一般,呼啸着向他射来。
周四大叫一声,向下疾落,双袖连卷,护住周身,一足猛地向树干踹去。这一踹力贯足跟,强猛异常,直将偌大的一株古树震得轻轻摇撼。树上厚厚的积雪扑簌簌落下,好似雪雾一般,将众人眉眼迷住。众人眼前一乱,皆恐他趁机施出阴毒手段,纷纷向后跃开。周四借着足上一股反弹之力,霍地飞出,如出膛流弹,径向西面数人撞去。
那几人见他来势凶猛,皆惊呼失声。最前面一人单刀尚未劈出,已被撞得平平飞起,砸向身后几人。那几人眼见同伙飞至,忙拿桩站稳,伸手来接。一接之下,立觉脚下打滑,站不稳牢。只听“嗤嗤”声响,几人不约而同地滑出两丈,跌在雪中。
周四撞罢一人,余势不尽,右足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重又旋起,奔南面几名执棍大汉撞去。那几名大汉见他故伎重施,几根木棍同时架在空中,棍头轻轻颤动,尽皆指向周四背心。周四势猛难变,右掌拍向雪中,掌力反弹,倏然升高数尺,轻飘飘跃过棍头,足尖就势下踩,恍恍惚惚向几名大汉头上点去。
那几名大汉皆是传功长老亲传弟子,武功都甚精纯,眼见周四双足蓄力如崩,势如捣柱,膝胯处却幻动不定,意涵劲敛,面色俱是一变,不约而同地倒在雪中,举棍望周四双足上搅去。这一式几人平素习练时已然惯熟,仓促使出,棍法仍是丝毫不乱。只见二人棍头斜指周四两膝,防其猝变;另两人棍身分从两侧横扫周四腰胯,乱其身形;余下一人木棍原本点向周四眉心,搠不逾尺,双臂一拧,木棍竟脱手而出,长蛇般剌向周四咽喉。
周四逢此险境,上窜下落俱已不能,直急得低吼一声,大张其口,硬生生将迎面飞至的棍头咬在口中,跟着摆头舞棍,拚全力向脚下几根木棍扫去。他心下惊急,浑身力道都聚在颈上,一扫之下,竟将几条大汉手中木棍尽数砸断,反力作于棍身,直震得头木牙酥,唇裂血流。
周遭众人观此一幕,无不心惊。只听一人喊道:“大伙结阵,务要杀此魔头!”一语刚罢,众人已展动身形,站住方位,将周四围在圈内。周四见众人大多面目丑陋,心生惧意,本待开口辩解,怎奈口唇痛麻,一时作声不得。
便在这时,只见西北角数名乞丐各从背上取下一个布袋,俯身将地上积雪兜入袋中,恶狠狠望着周四,嘀嘀咕咕,耳语起来。
周四心疑,正待细看,不料东南两面微亮一闪,两件极细微的暗器无声无息地射来。周四虽看不清来物,却知必是袭向头颈,忙低头躲闪。刚一矮身,便觉一物自颈上擦过,悄无声息地射入雪中,其速之快,难以形容。
他惊魂未定,忙向那物落处望去,只见数尺外一小块地上,片刻间积雪全融,赫然露出泥土,不由激凌凌打个冷战:“这暗器融雪销石,恁地歹毒!花子们欲置我于死地,我下手可不能留情了。”
忽见人群中纵出几人,疾风般扑了过来。有二人奔到中途,陡然飞起,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身法怪陋异常,倏然飞至周四头顶。另二人眼见同伴飞出,身向前倾,望雪中仆倒,就势滑出数尺,来在周四脚下。
周四上下兼顾不得,慌乱中刚踢出左足,在身前扫出一圈雪浪,略阻地上二人来势,空中两人手上已有物打出。周四见二物旋转呜咽,形状极是怪异,忙挥袖卷去。孰料来物俱形迹刁钻,突然变了方向“嗤嗤”两声,划破他右手袍袖,反向他心窝飞来。
周四一惊,身形疾闪,躲过先头一物,运指向后来这物弹去。指尖刚一碰上来物,忽觉肩头一凉,竟莫名其妙地被先前已然躲过的那物划中。与此同时,指尖前这物也划个斜弧,掉头飞回空中一人手中。
这几下虽是间不容发,地上二人却已乘机出手。一人短刀上挑,刺向周四下阴;另一人尖刀猛落,扎向周四足背。二人兵器短小,舞动大是灵便,加之招式阴毒,短巧中犹见惊险。周遭人等见二人出手如风,堪堪已制敌命,齐声鼓喝,均露喜色。空中二人原本势尽下落,这时忽飘身聚在一起,一人伸双掌抵在同伴背后,另一人横掌当胸。合二人之力,自空中向周四压来。众人看出门道,均知周四若出掌来迎,脚下必得坚实,力道方能直达掌上,但如此一来,身下两件兵器便万难躲过,都屏气敛声,欲看这魔头如何施为。
周四身当此时,心头一黯:“我为善念所驱,不想自陷死地!”他心中懊悔,真气竟尔一乱,丹田内一股滞重之气猛地冲入右足经络之中。便在这时,地上那人一件短刃已刺到他下阴。
周四腿间巨痛,心中大骇,不假思索地抬腿向这人胸口踢去。这人早料此招,伸臂斜引,就势下压,欲将周四扳倒在地。岂料周四劲气冲入右足,腿上力道陡然增了数倍,这一压犹似螳臂挡车,非但不能撼其分毫,力道反十足作于己身,呼地腾空飞起,径奔凌空下击的二人撞去。这一撞势若飞弹,劲力大得惊人。那二人尚不及惊呼,已然胸裂骨断,鲜血狂喷。与此同时,地上一人手中尖刀已洞穿周四左足,刀尖刺出,又插入土中数分。
众人见三具尸体自空中软软坠下,血肉模糊,扭作一团,无不色变。数人高声喊道:“刘大哥,快避开那魔头!”地上那人一招得手,却抽刀不出,忽松脱刀柄,昂首道:“你杀了我吧!”语意异常坚决。
周四脚下疼痛难忍,本待挥掌将这人毙于场上,及见他神色凄然,却无半分惧意,心中也自钦佩,说道:“你回去,我不杀你。”左足勉强抬起,足尖一缙崩,尖刀自肉中弹出,落在这人身旁。这人微微一怔,突然拾起尖刀,哀声道:“我兄弟四人效力帮中三十余年,今日你三人已去,我却无力报此血仇,还有何面目独生于世?”刀尖一转,插入胸口,倒地而亡。
众人见状,齐声惊呼,大多顿足捶胸,目中垂泪;少半则高声怒骂,跃跃向前。原来死去的四人乃是帮中极有身份的人物,这四人效力帮中多年,非但劳苦功高,且为人仗义,对下面兄弟极为关怀。梁九升任帮主后,曾数次让几人荣升长老之职,几人却执意不肯,仍只做背袋弟子。如此一来,更为众人所重,私下皆将几人当做长老一般,礼敬有加。今日周四出手连毙三人,致令一人含恨自刎,众人如何能不恨入骨髓,欲啖其肉。
只听人群中一白须老者高声道:“兄弟们都退在一旁,且看这魔头化骨扬灰!”说罢手提一个鼓胀胀的布袋,大步向周四走来。周遭数名弟子也各提布袋,一拥上前。
周四适才见众人收雪入袋。已然生疑,这时戒意更增:“他布袋中装满积雪,便能陡增威力么?这群花子行事古怪,我可得尽早脱身。”正欲寻隙突围,那白须老者已疾纵上前,抡起布袋向周四当头砸来。他布袋中积雪装得甚实,抡出时声势极是惊人,较之宽刀巨杵,犹多了几分威猛,几分诡异。
周四见他舞袋时膂力虽强,招式也不见有何神奇,便欲探其袋内究竟,右掌忽自下而上划个圆弧,轻轻化去袋上一股横猛之力,掌心含虚,五指在袋上一勾,一块布片已应手而落。这一下浅尝辄止,看似蜻蜓点水,实则五根指头轻巧绵软,力道无一不虚,全凭指尖暗柔黏活之力将布片吸下,劲力拿捏之妙,几近无迹可寻。
那白须老者见布片飘落,面上一喜,喊道:“这魔头手上已中剧毒,大伙不必忌惮!”言罢飘身退开,手中雪袋脱手而出,奔周四迎头砸来。周四闻言一惊:“他袋中原来装有毒物,幸亏我适才仔细,不曾运指抓实。”眼见雪袋飞至,忙侧身闪在一边。那雪袋落地,袋中散出黑色雪屑。只片刻光景,便将周遭数尺内的白雪染做墨色。
周四虽知袋中有毒,却不料毒性致此,心想:“那数人各拿雪袋,一会若觉察我并未中毒,必会使出更辣的手段。这雪屑飘在空中,防不胜防,我可无法应付。”言念及此,身子颤抖起来。
那白须老者见周四并不跌倒,高声道:“这魔头内力了得,毒性一时发作不得,大伙将雪袋掷在空中,将此魔化作血水。”话音刚落,数名弟子已应声掷出雪袋。十数个雪袋破空飞来,及至周四头顶,忽撞击破裂,袋中雪屑纷纷落下,犹如漫天布下一张黑网,将周四兜头罩住。
周四知闪躲不过,长叹一声,只得闭目等死。忽觉腰间一紧,身子霍地飞出,落足之处,已在数丈之外。睁眼看时,只见那两个假冒的僧人不知何时已跃出墙来,一僧手握一条长索,正笑吟吟望着自己。梁九及数位长老却个个气急败坏,神情狼狈,显是适才与两僧相斗,并未占得上风。
只听那执索的假僧尖声道:“我少林还要靠他收伏魔教,花子们要下毒手将他杀了,岂不坏了大事?”又冲周四温声道:“你暂回寺去,这有祖师爷帮你招呼。”说话间长索自地上卷起,便似活了一般,将周四左近几人扫倒在地。
周四虽不明二人用意,却已无暇多想,慌乱之下,直如飞鸟惊弓,向西窜逃。他立身之地已在人群之外,这一发足狂奔,立时冲出数丈。众人惊呼欲追,那两个假僧展动身形,将众人阻住。
周四一口气奔出里许,耳听身后喊声渐弱,心下稍安。他左足伤得不轻,只恐群丐随后追来,当下弃了大道,径奔一处密林窜来。待到密林深处,这才放慢脚步,低头察看左足伤处。刚一俯身,便听来路上传来一串清啸,啸声高亢轻亮,传出数里,显见发啸之人内力极是雄浑。
周四心头一震:“难道丐帮中尚有这等好手,竟穷追而来?”正欲忍痛疾行,不想刚一迈步,迎面几株树后忽转出一人,笑嘻嘻拦住去路。
周四见这人正是先前最早现身,与显长老偷袭少林二僧之人,脸上登现惧色。那人笑望周四,撇嘴道:“我只道老大急急作啸,是让我截住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成想只是一个小猴崽子。”说着向周四脖颈抓来。这一抓虽是漫不经心,五根指头却暗分奇正,掌心微微收敛,只待一抓不中,便即吐出掌力,猝然摧敌。
周四见对方手掌抓落,肩窝处略有散涣滞涩,心中暗喜:“这人武功极高,难得如此托大。”他艺成后数历恶战,眼光甚毒,伸左掌向那人肩窝抓去。那人料不到这少年出手如此刁钻,一怔之下,不及躲闪,也是他自负内力了得,未将周四视做劲敌,急切间吸气一口,真气倏然贯注肩头,欲借此震开来掌。这一招若对方内力远逊于己,原亦可行,却不知周四内力之强,天下实无几人可出其右。这人数十年前虽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但说到功力之醇,较周四终是逊了一筹。周四五指抓落,登时似钢钩一般,将这人肩头几处大穴扣住,指力透入经脉,恰与上行的真气撞个正着。两强相抵,势弱则溃。那人只觉一股热流疾疾窜回丹田,全身大震,一口鲜血险些冲到嘴边。
周四一招得手,只恐这人腿上猝施杀招,抬腿点向他“风市”、“阳关”两穴。那人上身虽被制住,双腿尚能自如,右足骤起,踢向周四下阴,与此同时,摆头向周四撞来。周四大惊,侧身疾闪,不料那人腿法诡谲多端,倏然一折,足尖仍点在周四小腹之上。周四腹内倒海翻江,真气散乱,五指不觉用上全力。那人大叫一声,颓然坐倒,肩上经络尽被周四指力震断。周四见其坐倒,不敢稍怠,右掌挥出,正欲将其毙于掌下,忽觉背后风声有异,一股气流涌来,背心处隐隐发麻。
这一变太过突兀,周四一惊之下,疾向前扑,身子尚未着地,一条长索已自他头上掠过,笔直地插入雪中。这长索虽是精钢打制,终是柔软之物,来人竟将它前端打入土中数分,这份运柔成刚的功夫,实已到极深之境。周四看在眼中,暗暗叫苦:“这二人一到,我可斗他们不过了。”心下着慌,好在手足不乱,向左滚开丈余,身子一弹,便即站起,全无半点仓促之象。
那两个假僧见他弹起时衣袂勾带连环,周身要害尽被护得严严实实,均露出喜色,似看到了久觅的珍宝一般。周四见二人神情古怪,心中生疑:“他二人居心叵测,莫非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却听一僧尖声道:“三弟坐着不动,不是吃了亏吧?”这人阴阳怪气,言下非但全无体念,反露出幸灾乐祸之意。
那人被周四所伤,支撑着想要站起,挣扎两下,又瘫在雪中,懊丧道:“这小子是魔教中人,内力强强得很。我一时疏忽,教他废了一条膀子,一口真气也也淤在”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跟着急喘起来。
一僧淡淡道:“什么魔教中人?这小子便是那个少林弃徒,主人日夜想杀之人!”那人在地上急喘不止,听了这话,颤声道:“他他便是习了周应扬那厮魔经的少年?”随即恍然道:“不会错!不会错!除了那魔经上的内劲,天下哪还会有这等悍猛的功力!”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竟涌上一丝血色,目中是贪婪之意。少刻,忽又摇头道:“不对!他内力虽强,却与主人所习并非一路,其中似还混有少林派的内功。若以高下论,比主人更逊了不止一筹。”
周四听几人数次提到“主人”二字,心道:“这几人论及武功,无不是一代宗师的身份,听来还只是他人厮役。那这主人该是何等人物?”只听一僧沉声道:“据闻周应扬当年曾偷习了‘易筋经’,这小子有少林派内功,便更不会错。此时他虽习了心经,毕竟尚未到登峰造极之境。你我兄弟不乘机将他制住,再过几年,那可望尘莫及了。”
另一人也笑道:“大哥所言不错。咱兄弟三人今日若从他这里得了心经,此后苦练数年,便主人也未必是我三人对手。”那受伤之人听得血涌脉张,深恐二人将心经据为己有,忙道:“二位兄长说得是。我三人若合练心经,江湖上还有谁可匹敌?主人蜗居不出,一时也不知咱兄弟所为,便算知道,咱三个也不惧他!”他说到后一句时口气虽硬,声音却颤抖起来。另两人听他语含怯意,脸色也都变了变,显是对所提之人极为忌惮。
三人沉默良久,方听一人道:“我三人击掌为誓,今日若得了心经,便立刻动身去西域。若有人将此事透露给中原武林,都必遭天打雷殛!”另两人忙道:“此事关系身家性命,大哥自管放心。”三人说罢,各露惶恐之状,环顾四周,似深怕有人从旁窥得其秘。
周四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将自己视若囊中之物,不怒反惊:“他三人击掌为誓,看来只待从我口中逼出心经,便要杀人灭口。我此时脚上有伤,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他三人中虽有一人伤重不起,但余下二人却足以取我性命。”一时惊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正这时,那两个假僧已迈步上前,一左一右将周四夹在当中。二人均知周四武功之强,犹在自己之上,自不敢贸然轻动,各揣心腹之事,只盼同伴先行出手。周四见二人凝立不动,曲膝垂手,式中皆伏极厉害的杀招,先自怯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这一退之中布下几式凌厉的后招,章法虽是不乱,膝胯两处却不免露出重拙之象。那二人是何等眼光,见此破绽,同时出手。一人长索疾扫,卷向周四左足;另一人双掌微错,呼地一声,右掌拍向周四心口,掌风袭来,竟带着一股阴寒之意,穿肌透骨,犹胜冰雪。
周四见二人猝然发难,身手之快,招术之精,皆生平仅见,忙飞起左足,踢向索头,跟着疾撩左掌,望来掌上迎去。那人一掌击至,眼见周四立掌来迎,掌上罡气罩若铜墙,沉实至极,忙沉肘变招,手掌顺势下压数寸。不料周四应变奇快,紧随其动。二人两只手掌眨眼间幻动数下,周四左掌始终与他来掌对个正着,不露空隙。那人进势不得,急忙抽身退开,想是料无胜算,不欲与周四硬对一掌。
二人电光石火般攻了几招,虽是间不容发,但周四心神已分,左足便被另一人长索缠住。长索触体,立时收紧,待周四惊觉,那执索的假僧已霍地飞起,向东首一株粗树的横枝扑去,欲跃过横枝,将周四吊在空中。周四大急,猛地抓住长索,奋力后拽。那执索僧飞在空中,遽然受阻,突然折个筋斗,双足倒勾在横枝之上,手上轻轻一抖,长索脱手飞出,转头向周四打来。周四拽住长索,本已用上全力,长索飞回,贯注了他自家的力道,直似一条蓄势的长蛇,倏忽间已至身前。周四大叫一声,骤然向旁拧腰展身,一股横猛力道作于索身,长索忽地转了方向,奔侧面一棵松树扫去“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杆被这一扫之力折为两段,长索余势不尽,仍向前滑出两丈,缠在一棵树上。
二僧见他这等威势,也不觉骇然失色,一怔之下,周四已脱开长索,傲立一旁。三人斗罢几招,虽未分出胜负,于各自武功均已了然。二僧初时对周四尚有轻视之意,这时不由收敛此念,暗想:“这少年如此年纪,已是这般了得,再过十年,我等在他面前与沙砾何异?难怪主人常言此子不除,后必成患,看来今日若纵其远去,日后主人也未必能将他降住。”二人一般心思,越想越怕,二番上前都加了十分小心,脚下缓慢沉实,每走出一步,地上便现出数寸深的足印,显是劲力贯注全身,只待一触之下,便做雷霆之击。
周四见二人缓步上前,口中只吸不吐,势若弦上利箭,心下暗惊,双足微错,足踵就势一拧,身子向旁滑开几尺。那二人身形微晃,各向前疾掠数尺,便似有人在背后推着一般,也不见手足如何动作,又将周四挤在当中。二人这一掠动作极快,猝然稳住身形,依旧定若钟鼎,毫无匆忙之象。周四强敌在侧,知久持必为所乘,倏然出手,向一僧肩头打去。此僧站立不动,抬手格挡,双臂穿花般使出短打小巧招术,顷刻间与周四过了数招。二人近在咫尺,武艺俱精,这一遭贴身相搏,实是惊险万分。另一僧乘机上前,运指如风,向周四全身大穴点来。
周四与一僧险斗,本已眼花缭乱,穷于应付,另一僧从旁偷袭,指法神出鬼没,更令其无从招架。那僧人指上阴风飕飕,有两指已点在周四背上,不知为何,竟然一触即收,指力并不吐放。饶是如此,仍弄得周四背生寒意,牙齿打颤。一僧见状,喊道:“大哥,怎不将他点倒?”另一僧沉声道:“他内功太强,我指力不敢深透!”说着手指斜斜伸出,将及周四身子时,指尖忽向上勾,又点在周四腰间。只听这人“唉哟”一声道:“他身上纯阳之气太盛,我我这阴寒指可伤伤他不得。”另一僧将信将疑,无奈周四手足连施,弄得他手忙脚乱,一时开口不得。
周四连中三指,阴寒之气渐渐渗入经脉,心中如何不惊:“这人指上分明未用全力,却如何出言骗其同伙?难道他用这话先将我稳住,一会儿要猝下杀手么?”他与二人勉强应付数招,已知合二人之力,自己实非其敌,之所以尚未被伏,实因一僧暗怀叵测,未出全力之故。想到这一战终不免力孤被擒,猛地把心一横:“我便豁出性命,也要毙了一人,总不能让他等轻易得手!”此念一生,惧意尽去,飞身而起,向迎面这僧扑来,双掌当胸推出,掌力霎时笼罩丈许方圆。他一身功力何等雄强,此时急怒而发,更是惊人。那僧人别说偏头相让,便是纵身疾跃,也决避不过这势若惊涛的一击,非得伸手抵挡,硬碰硬地对掌,方能拆解。
另一僧见周四飞身而起,左肋下露出老大一处破绽,心中大喜,正待出掌相击,略一迟疑,却又收掌不动。原来他早有独吞“心经”之意,这时见二人已呈两败之局,便不愿从旁出手,坐失渔人之利。先时为周四所伤的那人见状,急道:“大哥,你怎怎不救二哥”话音未落,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周四一双手掌已实实抵在那僧人掌上。二人手掌相碰,周四微微向上荡了半尺,就此悬在空中不动,衣袂似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紧紧箍在身上,显是周身劲力齐敛入臂,余处不剩分毫。那僧人双手托住周四,一件宽大的僧袍渐渐鼓胀开来,只片刻光景,双足已陷入雪中半尺多深。蓦地里僧袍由胸前碎裂,一口鲜血随即喷出。与此同时,周四也向后连翻了几个筋斗,踉跄着跌坐雪中。他适才与那僧对掌,虽小胜对方一筹,脏腑也被对方数十年深厚的内功所伤。那僧鲜血狂喷,伤得虽重,却就此将体内淤滞之气吐出大半,较之周四气冲经络,窜胀不出,实是更易恢复。
周四坐在雪中,眼见另一僧气定神闲,望向自己,心中一黯:“他不救同伙,原来只待此刻。我便无伤,胜之亦难,现下只有束手就擒了。”他虽知必然无幸,却不愿在此僧面前示弱,挣扎而起,怒目而视。那僧人见他仍能站起,也甚钦佩,眼珠转了一转,忽道:“我兄弟三人被你伤了两个,我一人不是你对手。你走吧!”周四心道:“他现在擒我易如反掌,怎还说敌我不过?”他不知此人居心何在,哪敢贸然轻动?那僧人见他犹豫,怒声道:“我适才搠你三指,虽被你内力伤了手上经脉,但你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我又何惧!”言下竟有虽伤不辱,誓死抗强之意。
地上二人闻言,齐声喊道:“大哥,你怎”话到嘴边,忽然明白了此人用心,一时懊悔不迭,却又不敢作声,显是怕此人生了歹心,将自己杀了灭口。
周四身当此时,已知那人用意,纵身向西面密林奔去。他虽知那人必会随后跟来,仍存了几分侥幸。这一遭发足狂奔,势若疾风,连脚上伤痛也顾及不得。待奔出里许,回望那人并未追来,心中生疑:“我内伤外伤都是不轻,便拚命奔跑,也不能甩开此人,为何他竟不追来?”他脏腑被震,全靠心经中极高明的调息之法抑住一口真气不乱,一路狂奔后心浮气躁,又见强敌不曾赶至,心神不免稍懈。这一来气血窜乱难调,立时冲顶上来“哇”地一声,热血狂喷。
忽听身侧有人哈哈笑道:“我只道你尚有余勇,不想也只是强弩之末。这可高估了你。”周四见来人正是假意纵己脱逃的那僧,一口血跟着又喷了出来。那人再无顾忌,迈步上前,伸指向周四“大椎穴”点来。周四浑身无力,只得向前扑倒,那人一指点在“大椎穴”旁的“身柱穴”上。这一指用上真力,与适才三指大是不同,指力入穴,立时流入督脉之中,一股极阴寒的劲力也随即附在其内。督脉乃人身主经,气血循行必经之所。饶是周四内力深厚,也不觉闷哼一声,卧伏在地。
那人恐周四别有一功,冲穴反击,又封了他背后十余处穴道,跟着左足点出,将周四腿上几处穴道闭住,这才定下心来,微微喘息。周四全身十余处穴道被封,四肢僵硬如木,哪还能动得分毫?暗暗叫苦道:“此时我落入其手,只有任其宰割。一会儿他若知心经不在我手,盛怒之下,必要杀我泄愤。”正思间,那人忽将他提起,快步向西奔去。
周四命操人手,无计可施,只得听天由命。及见那人行若飘风,脚下也不见如何用力,身子便向前荡出,身法诡异之极,更是泄气:“这人轻功高我一筹,武功也不见得弱于我。我今日落在他手,也不算丢了木先生脸面。”一想到木逢秋等人,心中又是一酸:“这世上只有木先生、萧老伯、叶凌烟几人才真正将我放在心中。我当初为了一个女人,竟置他们于不顾,也不知多让他们伤心?日后我若遇上他们,一定要与他们常在一起,再不分开。”想到或许再也不能与几人见面,内心百感交集,几欲垂泪。
那人向西疾行,一口气走出四五十里,忽向西南打个转折,奔不远处一座山岭走去。工夫不大,行到山脚下。
这山虽不甚高,树木却极茂密。那人盘坡转径,似对此处甚是熟悉。约过了一盏茶光景,来在半山腰的一片枯木丛中。那人伸手拨开枯枝,向前又行不远,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那人提了周四走入洞内,在四下摸了一摸,似找到了什么东西“嗤”地一声,划着火镰,将洞中照亮。周四借着光亮看去,见一块石头上早放了一个油灯,不远处还铺了一些枯草,心道:“这里莫非有人住过?”
那人点亮油灯,望了望四壁,叹口气道:“人若寄人篱下,还不如住这黑洞草穴。”转回身来,向周四道:“你得天下至宝,却不知珍爱,孰不知世上有多少人对它梦寐以求,欲图一逞?”
周四知其所指,忙道:“那‘心经’不在我身上。”那人并不惊诧,说道:“我知道不在你身上。那宝典早被他独占多年了。”周四疑道:“你说的是谁?”那人冷笑道:“自名参修悟道,实欲独霸江湖。”说到这里,目中露出狠毒之意,突然厉声道:“你快将经中心法说与我听,不然可要吃苦头!”
周四见他一脸凶恶之相,心中发慌,吞吞吐吐道:“我我内功是周老伯硬输给我的。什么心法,我可不会。”那人笑了一声道:“你这话只骗得了三岁顽童,邱某怎会相信!”伸掌抵在周四小腹上,微一运力,将一股寒气逼入周四丹田。
周四内伤本重,这一股寒气刚一冲入,好似万把钢刀剖心剜腹,直疼得他忍熬不住,大声呻吟起来。那人狞笑道:“这点小痛都吃不消,一会儿怎受得了我透骨吸髓的‘寒阴缠丝掌’?”周四闻言,心中更慌,暗道:“我只胡乱说上一气,在里面搞得乱七八糟,让他费心去想,也胜过这般受罪。”
那人见他目光闪烁,恶狠狠道:“你若使心计骗我,可别怪我出手狠毒!”周四嗫嚅道:“那心经博大精深,我也只略略知晓。你此刻要问,我也不知从何说起。”那人听他口头松动,喜道:“你只拣最纲要处说。”
周四微微点头,心中却想:“我内脏受创,一时绝难解开被封的数处穴道,便是解开,也斗他不过。看来只得与他周旋,寻机脱困了。”他虽生此念,却知逃生终属渺茫,不知不觉中,眉头紧紧皱起。
那人只道他正思心经中的纲要,便不出言打扰。周四沉吟片刻,想不出什么诳骗之辞,又不敢拖延太久,只得信口道:“经中说,行气之时,须气沉丹田,神意贯注。除此”那人听这一句甚是平常,问道:“除此怎样?”周四苦思半天,摇头道:“除此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了。”那人知其未吐实言,怒骂道:“你将邱某当做何人?内经云‘精神内守’,孟子谓‘不动心’,孔圣曰‘静而后定’。这等粗浅道理,天下腐儒皆知,又怎会是‘心经’的精髓?”
周四听他言及孔孟,说得头头是道,知瞒其不过,忙道:“还说行气时纯任自然,毫不着力,这个”那人不待他说完,突然抓住他衣襟道:“孟子曰:‘持其志而暴其气,蹶者趋者则动其气’。这等松肌畅肤,坠肉敛意的小把戏,又怎会是心经所云?”说罢掌力便欲吐出。周四大骇,颤声道:“还说要虚领顶劲,提肛吊顶。”那人喝道:“这是拳经中的头如泰山压顶,领如高着浮云之意。小畜生还敢骗我!”
周四被他揪住,浑身散若脱骨,喊道:“木先生还说‘至人之息也以踵以踵”那人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厉声道:“这也是内经中言,怎会是什么狗屁木先生说的!”周四被打得晕头转向,脱口道:“还说呼吸精气,独立守神,气机通透,毛孔全张,上下通调,鸟飞鱼跃。”
那人听这一句大有门道“咦”了一声道:“这是何意?”周四见他面色稍缓,吐了口气道:“是说行功之时,须恬淡虚无,精神内守,无思无虑,真气流行方能随意往复。”那人点头道:“那是取儒家诚意正心,精一执中之意。虽是不差,却仍不是心经的精义。你快将经中至法说与我听!”周四被他逼得无可奈何,连连摇头道:“我周老伯常对我说:经本无法,有法也空,一法不立,无法不容。为何你们一定要求什么心法呢?”
那人蹙眉道:“周应扬功入神化,行止俱可超然于法而不愈矩。常人却须依法而行,方能臻此妙境。”周四道:“这么说,你见过我周老伯了?”那人仰叹道:“世之奇才,一代武魁!其人虽死,声名犹震江湖。世人多以为他是靠了那部经书才威慑天下,我看倒是凭了他的天赋才智,方使那经书显赫于江湖。”周四听了,心中一动:“他这话说得倒是不差。我与周老伯在洞中时,周老伯便常说经中之法虽妙,却易导人入瓮,流于虚幻。若无大智大慧,勇于变通求新,实是习之无益。还说此经若真的传入江湖,能真正悟透其中消生滋长、阴阳混成之道的,天下实也没有几人。”心念及此,倒也佩服这人慧眼有识。
那人仰头冥思,继而回过神来,又道:“周应扬天纵之才,所思出人意表,其功法之最高深处,必与其性相合,旁人是学不来的。你只将经中所载的原文说出来便是。”周四趁他说话,暗暗调息冲穴,只觉十余处被封的穴道,便似冻住了一般,真气撞到,又被弹了回来,反复数次,连丹田内一股仅剩的热流也被激得无影无踪。片刻之间,身上打起冷颤。
那人见状,冷笑道:“你若再运气冲穴,一会寒气攻入心脉,可谁也救不了你。你只须说出原文,我便解开你穴道。”周四如坠冰窑,浑身栗抖,颤声道:“我我几年前听周老伯说过,这这时哪会记得?”那人也不恼火,说道:“你能记起多少,便说多少。”周四牙关紧咬,强忍寒意道:“我我一句也记不得了。”
实则他天性聪慧,悟性不在周应扬之下,对所习之法自是只求其髓,至于载道的文字,倒不甚关心;加之周应扬刻意教其求质变通,故只将经中真意诠释于他。周四已得其中三味,但若让他讲授,倒真是不能。这便如村童善笛而不知音律,石匠善刻而不知其文一般。
那人只当他有意相瞒,怒气陡生,抓住周四左足,一股寒气透入他“涌泉穴”中。“涌泉穴”位在足心,最是敏感,那人劲气一入,周四全身大颤,顿觉腹内似塞满了带刺的小球,舌头也恍惚短了一截。他为人虽甚硬朗,也不由大声哀号,连呼罢手。那人撤回手掌道:“快说经文,否则更有辣手等你!”周四心惊胆战,一时口不择言,脱口道:“我周老老伯说,行气时须牢记恭、慎、意、切、和五要。恭则神不散,慎如临深渊,假借无穷意,精满浑圆身,虚无求实切,不失中和均。”这五句话虽非“心经”中所言,却正是周应场一生参修妙悟的心得,周应扬当初不求周四记住经文,却嘱其务要记住这行功“五要”。
那人只听头两句,心头已是一震。他武学造诣原本极高,如何能不知其中精深所在?忙颤声道:“你再从头说一遍。”周四无奈,只得又说一回。
那人虽将这几句牢牢记住,却不明其意,想了半天,终是不解,皱眉道:“你说这几句究是何意?”周四见自己吐出真言,这人反倒不明就理,心中一动:“这人虽是有识,毕竟天分不够。看来我只要随便说上几句诀要,便能迫其长考,拖延时间。”他虽不知如此拖延能否助己脱困,却想拖得一刻便算一刻。主意已定,摇头道:“我只听周老伯这么说,到底何意,我也不知。”
那人欲待再问,终觉自己如此身份,却求教于一个少年,有失脸面,当下坐在一旁,默默想了起来。周四乘其分神,忙聚气于腹,缓缓将手心、足心、身心之气用意吸入丹田。这一来五心归一,气盈于中,自觉劲力又生,随即领气上行,导入督脉,欲借此冲开背上被封的穴道。便在这时,那人却霍地站起,高声道:“恭则神不散。好,好!这个‘恭’字说得妙极!周应扬确是高明。”周四正引气上行,闻言一惊,真气窜入下体,两条腿如瘫似断,僵麻无觉。
那人不知他正逢凶险,兀自道:“第一句虽是精妙,毕竟尚可解之,这‘慎如临深渊’却实是匪夷所思。按说前句言恭,后句言慎,似是一理,可思之再三,又觉全然迥异。”他故意高声,欲引周四诠释,却不知周四真气岔乱,心急如焚,他所说言语,竟是半句也未听到。那人又自言自语几句,见周四仍是呆若木鸡,心生狐疑,走上前道:“这慎如临深渊一句,可是你胡乱加上的?”周四心乱如麻,也忘了害怕,大声道:“你悟不出道理,便当别人胡说么!我看便是把心经给你,你也练之不成。”
那人勃然大怒,右掌挥出,向周四头上击来。周四见这一掌劲力十足,自知必死,当下闭上双目,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