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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可以!不瞒您老,我们这伙脚程,就是专跑雁荡山,别处不去。这十几头驴,走惯了这条路,你把它打死,它也不往别处去。五龙坪那里也有我们的伙伴,您到地方给脚力钱,走您的,他们是绝不会向您多要钱。我们这种买卖,别看没出息,一样的规矩。”
夏侯英道:“我们要少给钱,那边的人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们的驴又有特别的本事,会带信,你们伙伴懂得兽语么?”脚夫道:“客人,您又挖苦我们了,一会儿我们这赶脚的又全变成畜类了。”夏侯英道:“不是我们成心骂你们,我不相信你们会有这种能耐。”脚夫道:“口说无凭,到了地方,您多赏酒钱不算,要是多找您要一文,或是叫您少给一文,我把驴转送给您。”夏侯英道:“那边果真说的全对,我给双份脚力钱。”脚夫道:“客人您可别说了不算啊!”这时鹰爪王已牵驴走出几步去,耳中听得夏侯英跟脚夫打赌的话,扭头说了一声:“你上当了吧!”夏侯英懵然,自己究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遂牵驴离开这驴夫聚处。鹰爪王和甘忠、甘孝全跨上驴背,夏侯英也上了驴,故作不注意扭着头淡淡的问道:“喂!那分水关离着五龙坪很近吧?我前些年来讨一趟,是从水路去的,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脚夫怔了一怔道:“那分水关么?远着哩!游山走不着那儿,大概往那一带去还得坐船,我倒没去过。”说着,脚夫向他同伴咧了咧嘴,不再看夏侯英。这爷四个,四头黑驴沿着一条曲折的田径走下来。
这四头黑驴,项下全有铜铃,一走起来“哗楞哗楞”响个不住。这四匹驴倒是全够快的,并且颇象认得路径,不用驱策,穿行田畴中,方向绝不差。这爷四个虽也不识路,好在雁荡山的高峰入目,足以辨别方向,绝不会走差了的。走出里许,鹰爪王向夏侯英道:“你在江湖道上这些年,怎的连脚夫这点小伎俩全不晓得么?”夏侯英不禁脸一红向鹰爪王道:“堡主,弟子实不晓得这其中的缘故,请堡主指教以广见闻。”鹰爪王遂说道:“那里面并没甚么玄奥,只不过他在驴的缰绳,或是嚼环或是肚带,暗作扣儿。他们自己的数目,只有他们知道。莫说我们找不出他做的暗记,就是找出来,也无法猜测他是怎样计算,不论北方南方全是一样。”夏侯英听了,这才恍然,深愧自己见闻浅陋,忙向鹰瓜王道:“堡主指教,顿令弟子多增一份见识,弟子哪知道竟有这些秘密生意经呢?堡主这十二连环坞分水关是近是远,真令人难以揣测了。两次向这附近人探问,这两人的神色跟所答的话,颇似深知,只不肯爽快说出。这两人的神色,绝非凤尾帮的党羽,可是这一带虽是贩夫走卒,一谈到凤尾帮颇有谈虎色变之色,足见凤尾帮的潜势力如何强厚了。”鹰爪王道:“要按我们推测,这分水关,定是十二连环坞的巢穴所在,只是就算有知道的人,也不敢告诉我们,我们非是自己设法踩迹不可了。”夏侯英点点头道:“堡主说的极是,我也想着,越是向他们这般党羽探问,越易引起他们猜疑了。”这师徒四人骑着驴飞驰在田地中,果然沿路上有好几处独木桥,横架在沟渠之上。这几头驴子,安然的从上面走过,豪不迟疑恐惧。甘忠向夏侯英道:“脚夫们也不尽是大言,果然这几头驴矫健异常。”走了有五、六里光景,远远的一道河流,围着一个村庄,庄外一行行的桑榆,浓荫匝地;再趁着河凤阵阵,吹得那树上的枝叶摇摇摆摆。有两三个闲汉在树荫里坐着,颇为优闲自得。远远看着这座村庄,如入画图。
这爷四个的行程,是从这村口前的小桥过去,擦着村边过去,并不用进村子。这四头驴果然就是夏侯英这头驴快,时时蹿在头里。夏侯英想勒一勒他的坐骑,让堡主头里走,自己总抢在头里,堡主虽不肯责备,也显得太形放肆。可是这一来竟跟这头驴子找上别扭,这头驴由着它的性子,它是顺情顺理的驮你,你只要一羁勒鞭叱,它立刻就使性。你叫它跑,它站住,你叫它住了,它偏放开蹄子。夏侯英怒骂道:“畜生,你是自找挨揍,我要没本事惩治你,也叫你主人看得我只会说大话了。”
当下渡过了庄前那座小桥,夏侯英紧扣在驴背。走在跟树行接近的地方,伸手捋了一根树枝子。夏侯英这树枝子到了手里,立刻一手挽紧了缰绳,右手擎着这根树枝当了马棒,这头驴这时已窜出有半箭地来,说甚么勒不住它。夏侯英骂了道:“该死的畜生,你这是找倒楣,我叫你跑!”吧吧的一连就是两树枝子,打的这头驴一哆嗦,一声长叫两只前足立了起来,依然在这村口转了两圈。仗着夏侯英手里缰绳拢得紧,没容它窜进村口。等到夏侯英啪啪的一连又给了它两树枝子,这头驴蹴踏跳跃长嘶着,这才扑奔了村东。
就在夏侯英的驴才拨过头来,耳中忽听得背后一阵“哗楞哗楞”的银铃暴响,蹄声得得。回头看时,只见那村口中冲出一匹走驴,驴的皮毛很刺目,黑白相间的毛皮。驴身上的缰绳笼头,满嵌着铜活,金光耀眼。骑驴的竟是一个少妇,年约三十左右,瓜子脸,柳叶眉,只是眉梢吊起,通官鼻子,元宝口,两颧高些。好俊的晶貌,被眉和颧骨给玷了。头上蓝绸子包头,在面门上用绢帕的角儿,搓成蛾子,结成蝴蝶扣儿,包头很长,披在颈后有尺许;一身蓝绸子衫儿,蓝缎子中衣,下面是一双小蛮靴,背后斜着一个黄包裹,从外形已看出里面是兵刃,左手拢着缰绳,右手提着一根短短的马鞭子。连人带驴,不染纤尘,非常乾净俐落。从这份打扮上看,颇似游娼、跑马解的,只是服装和气魄又不大象。
夏侯英认定她绝不是良家妇女,这时女的也盯了夏侯英一眼,两下里走的是一顺的路。在江南道上女的骑牲口的就少,骑驴的更见不着。夏侯英未免把自己的驴稍勒了勒,要看看这女的身手怎样?自己要细瞧瞧她到底是哪一路道?其实夏侯英就是不勒牲口,人家也比他快。就见这女的一抖缰绳,啪的一鞭子,这头花驴放开四足,串铃“哗楞哗楞”响成一片。眨眼间,人家已蹿到夏侯英的头里,夏侯英反倒催驴追赶下来。这女的在先倒是瞥了两眼,赶到催动小花驴越过夏侯英的黑驴去,头也不回向村东小路驰去。夏侯英见这少妇身手矫健,骑在驴背上,腿上缰绳,全是十分的功夫,这一来越发注了意。见人家花驴脚程快得多,自己在先本想勒着点,此时一看人家这匹驴铁蹄翻沙,比自己这头快得多,赶紧啪啪的连连的鞭打。这头驴原本就是犯着火性,只为累得见了汗,稍觉宁帖。夏侯英这一忽要慢,忽要快,驴虽是哑巴畜生,也不肯这么听话。一挺脖子,长嘶跳跃着往前跑,这种跑可真够夏侯英受的。往起一蹿,四个蹄子一块起。往下一落,屁股上一撅,头往下一低,再往起一扬,屁股往下一矮。这种跑法,一个脚步扣不紧,就得硬往后摔夏侯英。
夏侯英早防到这手,裆里早合好劲,鞭绳也握牢了,脚从镫眼里褪出来,只用脚尖点着镫眼。这是骑牲口最要紧的,就忌认镫认老了。万一有个被蹶劣牲口给摔下来,只是挨一下摔,不致有大危险。若是认镫老了,不用说是牲口的毛病,象肚带松了,鞍子滚了,脚一个褪不出来,立刻有被马拖拉死的危险。夏侯英是善骑牲口的,尤其是这种跑趟驴子,更骑了多少年,甚么讨厌的驴子全有。当时夏侯英一合裆,往后一伏腰,算是没被驴扬下去。这头驴真够性大,一连三次蹦跳,夏侯英也怒极了,照着驴的后胯上一连又是三下,这三下打的更重.可是打也有打的手法,一要打的地方对,只叫它疼,不能把它打伤了。二要鞭子上有横竖劲,打的虽重,皮不破,毛不脱。这三下打的可够瞧的,这头驴知道摔不了背上人,又撒开了性的乱跑。
这一跑,把这种逗人着急的情形露出来,越是哪儿有沟,哪儿不平,越往哪儿跑。哪儿有树,它偏擦着树往上撞。你只要缰上没有功夫,往往被它往树上一挤,把腿给你撞伤,把你摔个鼻破脸肿。夏侯英见它又拣有树木的地方挤,遂把缰绳往里一捋,一扬树枝“吧”的在外怀的驴脖子上给了一下。这一下,驴有些搪不了,在这里打开旋。后面鹰爪王也赶到,甘忠、甘孝全哈哈大笑。鹰爪王在驴背上喝叱道:“我说甚么,不骑这种牲口,你跟它较劲,可提防摔上就不轻;再说你把牲口打出伤来,脚夫也不答应啊!算了吧,你下来,咱们走一程吧!”
夏侯英被这头驴挣了一身汗,一边跟这头驴较着劲,答道;“堡主我倒想下来,只是这头驴犯了野性,这种畜生,不把它摆治服了,不能撒手。”当时鹰爪王见夏侯英骑的这头驴,果然十分难制,遂说了声: “你要小心些,不要跟它较劲,我们头里走下去了。”鹰爪王爷三个竟往前走下去,夏侯英挽紧了缰绳,任这头驴子转了好几周。夏侯英拿定了主意,反正不叫你把我掀下去,你怎么厉害没有我劲耗。夏侯英是存心把这头驴折腾个筋疲力尽,然后再一撒缰,它绝不会再狂奔。
果然这个法子倒真用上了!这头妄驴,任凭怎么施为,只是无法把背上驮的人摔下去;功夫一大,这头驴渐渐没有先前那种拚命挣扎的力气了,驴身上满是汗,从嚼口上流白沫。夏侯英在驴背上这么跟它较劲,可没有多大工夫,不过是半盏茶时。鹰爪王和甘忠、甘孝的三骑驴,虽是没等着夏侯英,可是全把牲口勒慢了。夏侯英往村东的小道瞥了一眼,见堡主等将转过一片柳林。
夏侯英见驴子的野性已灭,遂想还是赶上他们一道走吧!想到这,脚下一用力,两腿一合,用脚踵一磕驴腹,一领缰绳,这头驴此时算是被夏侯英打的有些怕了,不过可还不算十分服贴。人虽没被摔下去,夏侯英此时也弄得满头大汗,更不能象方才把缰绳扣紧了只叫它在一个地方盘旋。现在是想跟踪这行色可疑的妇人,只得拚着命的赶下来。
走出约有两箭地,这头黑驴倒是真快,已跟前面俏妇人的花驴相差数步。夏侯英的罪孽更大了,这一带平地少,竹林树木多,这头驴竟自拣着那有竹林树木的地方,愣往上撞。夏侯英只得把那根树枝子扔掉,两手拢缰绳;一看已经要撞到右腿了,用力一捋嚼环,硬给扳过来。这么忽左忽右,整跟驴子挣了半里地。
那骑花驴的妇人不似先前那么头不抬,眼不睁的,这会两头驴已走平了,快慢不差几步,那妇人在驴背上不断的斜送秋波的看夏侯英。夏侯英也于百忙中觉出这妇人有些成心跟自己挑逗,自己反倒疑惑起来。心想,这俏妇人绝不会是娼妓之流,难道竟是绿林道中人么?反正这种行径,不是良家妇女,自己不算是失身份。夏侯英暗中这一猜测这骑驴的少妇,未免走神,更兼这一带又是平原,没有甚么树木,心神愈驰,猛觉得胯下驴又往斜处奔。夏侯英忙一察看,急得骂声:“畜生你是安心伤我,我叫你撞!”猛力的往右一捋缰绳,两脚踵猛的向驴后腋一磕,用了十成力,这头驴它想不往前蹿全不成了,疼得它往前一蹿,可是笼头已被捋的向了右前蹿去,把道旁的一个大石础子闪开。但是夏侯英因为猝然的闪避,两腿一磕驴腹,竟自没捋牢了“噗通”的把夏侯英从驴后摔下来。可是缰绳始终没撒手,仗着是土地,顿了屁股一下子。夏侯英顾不得屁股疼痛,怕被驴蹄子罩上,藉着驴挣扎之力,腾身跃起,蹿上驴背。
这时突听得那已走过去的俏妇人,竟自“噗哧”一笑道:“报应!”夏侯英已被摔得怒愤填胸,无法发泄,这少妇竟说自己这是遭报应,不啻火上浇油。方要还口,那俏妇人已催驴跑下去。自己想到她总是女流,自己总是侠义道门下,岂能跟一个女流一般见识。当时一转念之间竟自把骂她的话咽回去,可是更不肯放松了她,紧紧追赶下来。在后面指着驴说道:“我看你跑,叫你跑出手去才怪呢!叫你跑到天边上去,我也得看看你是甚么变的!”
往前走了有里许,看见堡主鹰瓜王和甘忠、甘孝沿着道左一片竹塘走着,看那缓行的意思,是等待自己似的。相离不过一箭地,一会儿那俏妇人已到那片竹塘前,夏侯英忽见堡主突把缰绳一领,转入了竹林夹峙的一股小道。夏侯英看着十分诧异,心想这又不是什么崎岖难行的道路,或者是道路生疏,记错了,错走向别处。这雁荡山高峰插云,现在离着也就是十余里,看的真真切切,哪会走错了?定有用意,自己倒得赶上堡主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