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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吕思美叫道:“宋师哥小心,这魔头要用毒掌!”

    段仇世道:“宋腾霄,你是要迫使我非和你拼命不可了!”

    宋腾霄道:“好,你尽管拼命罢,我宋腾霄可不怕你!”他口里说不害怕,其实心里是有点害怕的。

    兵法有句格言:攻击是最好的防御。这条道理,用于高手搏斗,也是一样,宋腾霄怕他的毒掌厉害,连忙加紧进攻。段仇世收起折扇,双掌盘旋飞舞,冷笑说道:“宋腾霄,我拼着身上穿几个窟窿,你敢担保不受我一掌。”宋腾霄怒道:“大丈夫岂能受你恐吓!”话犹未了,腥风已是扑鼻而来。宋腾霄恐防中毒,连忙闭口。

    吕思美挥刀助攻,段仇世施展腾挪闪展的功夫。避开她的双刀,专向宋腾霄攻击,宋腾霄稍稍宽心,想道:“幸而他对小师妹似无恶意,否则我护了自身,只怕就要难以兼顾师妹了。”

    他虽然采取以攻为守的打法,但是否能够避免两败俱伤,心中实是毫无把握。

    正在全神贯注防御他的毒掌之时,忽见他的掌心朱红渐退,腥风也没有了。原来段仇世本是要拼命的,忽地想道:“我已经伤害过这可爱的小姑娘,何必还要作孽,再伤她的情人?唉,冤家宜解不宜结,解不开也不该越结越深,我这一生造孽已多,就拼着受这小子所伤吧。”想至此处,不觉心境空明,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毒功也就停止运用了。

    宋腾霄唰喇几剑,眼看就要逼得他无可转身,吕思美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你为什么不用毒掌?”

    段仇世苦笑道:“可惜我还没有见着孟元超,你们尽管杀我,不过有几句话请你带给孟元超”

    吕思美不知不觉也放缓了招数,宋腾霄道:“小师妹,提防他是缓兵之计!”吕思美横刀护身,还是问道:“你要我带什么口风?”

    段仇世怒道:“你们不相信,那我也用不着说啦!”

    宋腾霄正要一剑刺去,树林中忽地跳出一个人来,叫道:“宋兄,暂且住手!”

    吕思美又惊又喜,叫道:“孟师哥,是你!这个魔头说是要找你呢!”

    孟元超道:“我已经知道了。段仇世,你有什么话和我当面说吧。”原来他早已来到,不但听见了段仇世的说话,也看见了他中途舍弃毒掌的事。他本来是准备宋、吕二人一有危险,他就出来援救的。但因段仇世已经不用毒掌,故此迟至此际看清楚段仇世确是并无恶意之后,方始出来。

    段仇世道:“孟元超,我先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要向我报仇?”

    盂元超哈哈一笑,说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不错,我和段兄结的梁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怨是有的。但在泰山会上,我也曾受过段兄的恩德,恩怨相消,这仇嘛,大家也就不用再算了。”

    宋腾霄大为诧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想道:“这魔头抢了他的孩子,他居然也肯一笔勾销,不知这魔头曾经帮过他什么大忙,真是奇怪!”他可不知,那日泰山会上,杨牧捏造谎言,自己是受石朝玑所伤,冒充英雄好汉;又含血喷人,诬捏孟元超拐带他的妻子,倘若不是段仇世出来替他辩白,后果不堪设想。孟元超不仅感激他为自己主持公道,更感激他替云紫萝保存了名誉,是以才肯把旧怨一笔勾销。

    吕思美对师兄一向敬佩,接着说道:“我爹爹生前曾经打伤过你,你也打伤了我,如今我也想通了,冤冤相报无已时,我和你的冤仇也就一笔勾销了吧!”

    孟元超道:“宋兄,请看在小弟份上”正想善言开导,宋腾霄已是笑道:“你们都不计较,我还能和段先生计较么?”要知宋腾霄素来好胜,在吕思美面前,他可不能让小师妹说他气量比不上孟元超。

    段仇世笑道:“孟兄,多谢你以德报怨,不和我算帐,还给我作鲁仲连,不过,我可得有言在先,你不向我报仇,我还是要向你报仇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不禁怔了一怔,孟元超纵声笑道:“孟某只问事情是否当为。但求心之所安。别人对我如何,我从来不管。”

    段仇世赞道:“好个豪杰胸怀,孟兄,我不妨对你说句老实话,当日你用快刀打败了我,我还是不怎样佩服,如今可真是心服口服了!”

    吕思美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向我的师哥报仇?”

    段仇世这才缓缓说道:“我这报仇,可是有点别开生面的,并非是要和孟兄再打一架,至于怎样报法,孟兄,那就要请你恕我暂且卖个关子了。”

    孟元超笑道:“你怎样报法,我可以不问,但有一件事情,我却是不能不问。”

    段仇世道:“你是说杨华这孩子?”说到“杨”字之时,声音故意放低一些。其实那日在泰山会上,盖元超曾在他手中见过自己留给云紫萝的玉佩,心里就已知道段仇世是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的了。

    孟元超道:“不错,这是我好友之子,我不能不问!”

    段仇世道:“孟兄请放心,这孩子现在做了我们滇南双煞的弟子,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宋腾霄冷冷说道:“你们当初抢这孩子之时,就是想收他做徒弟的么?”要知这个孩子是在他手中给抢去的,如今虽说是旧怨勾销,提起此事,心里总还是不大舒服。

    段仇世笑道:“这倒不是,实不相瞒,当初我们抢这孩子之时,确是不怀好意。我们是要用孩子来和孟大侠为难的。但这孩子委实太可爱,连我卜师兄那样的野性子,如今为了这孩子也都变成了绕指柔啦。孩子一发脾气,他就会千方百计的逗他欢喜,就像最会哄孩子的老婆婆一样。”说着、说着,不觉笑了起来。

    孟元超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我是四海为家的江湖客,这孩子交还给我,我也不能携带,倒不如留在他们那儿。”当下向段仇世作了一个长揖,说道:“段兄为这孩子操心,孟某感激不尽,这件事情也就不用再提了。请问段兄,何以知道来此找我,找我又是为了何事?”这也正是宋、吕二人的疑问,如今由孟元超说出来了。

    段仇世道:“我本来只想把孩子的事情和你作个交代的,如今又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了。孟大侠,你可得提防小人害你。”

    孟元超道:“什么人?”

    段仇世道:“就是杨牧。”

    孟元超默然不语,心里想道:“杨牧要想害我,这已是早就在我意料之中了。”

    吕思美毕竟是个女子,心思较细,说道:“是不是你发现了杨牧什么新的阴谋?”

    段仇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至于我何以来此找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这里的!”

    孟元超诧道:“你何以知道?”

    段仇世笑道:“这话得从头说起,今天我在路上,先后碰上了三拨人。第一拨是李麻子和快活张。”

    孟元越说道:“啊,原来你是碰上了他们,怪不得你会知道我是要来这里找腾霄了。”

    段仇世说道:“我和快活张并不熟识,与李麻子却是颇有交情。你们大闹京城的事情,他们也告诉我了。”

    吕思美喜欢听热闹的故事。说道:“孟师哥,你们怎样大闹了京城,是不是和尉迟大侠、戴镖头他们一起干的?”

    宋腾霄却笑道:“小师妹,你忍耐点儿,孟师哥自会告诉你的。”言下之意,自是叫她别岔开话柄了。

    吕思美骇然一省,笑道:“对,你还是先说杨牧的事吧。孟师哥,京师之事,你以后慢慢再告诉我。”

    段仇世继续说道:“我和李麻子、快活张分手之后,走了不多一会,又碰上两个熟人。”

    吕思美道:“其中一个想是杨牧?”

    段仇世道:“不错,另一个是通天狐楚天雄,”

    孟元超道:“啊,原来是这个老匹夫,他和杨牧搞在一起了。”

    吕思美道:“这个通天狐又是什么人?”

    孟元超道:“是一个二十年前横行滇贵两省的独脚大盗,早已金盆洗手,最近又出山的,我和他曾在三河县云家交过手。”

    段仇世道:“这老狐狸我是早在滇南和他相识的,我们不想惹他,他对我师兄弟也是颇有顾忌,彼此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思美笑道:“这次犯上了啦?”

    段仇世道:“也没有犯上。那是一条险峻的山路。我跟在后面,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可没有见着我。”

    吕思美道:“你偷听了他们的一些什么秘密?”

    段仇世道:“这老狐狸的轻功不亚于我,我不想给他发现,当下只能躲在茅草丛中,借物障形,远远的缀着他们。因此也就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零碎的词语了。

    “我听得他们提及三河县及孟元超和云紫萝的名字,好像还谈及一个奶妈,至于是谁的奶妈,我就听不清楚了。”

    “我又隐约听得那老狐狸说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和杨牧说的什么夫妻之情不可靠,母子之情决难抛之类的话,还有什么粉身碎骨,定报知遇之恩等等。把这些零零碎碎的词语连串出来,推想这两个家伙定是要到三河县去干一宗见不得光的勾当,而这宗勾当,很可能亦是和孟大侠有关!”段仇世早已从孩子的事情隐约知道孟元超和云紫萝的关系,不过不便明言而已。

    孟元超已是心中雪亮,想道:“杨牧要报的什么知遇之恩,不用说,那就是要做北宫望忠心耿耿的奴才了。看来他们已是预料到我往三河找紫萝的了。杨牧诡计多端,紫萝与他毕竟曾是多年夫妻,只怕会上他的当。”当下说道:“段兄,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小心提防的。”

    吕思美道:“你碰上的第三拨人又是什么人?”

    段仇世道:“就是那个臭婆娘了。我赶着来这里,没奈何只好把她引到这里来,不过你们大概不会在这里久留的,就是给她知道了你们的行踪那也并不碍事。据我所知,她是要到京师找他弟弟的,也还未知道杨牧已经离京了呢。”

    说至此处,红日已是西斜。段仇世笑道:“孟兄,今日得以与你化敌为友,实是快慰何如之!如今话已说完,我也应该走了!”

    孟元超道:“段兄高义可风,小弟得以交上你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十分欢喜呢。可惜咱们都是有事在身,但愿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段仇世走后,孟元超叹道:“人言不能尽信,我以前只道滇南双煞都是无恶不作的魔头,却不料这位冷面书生段仇世倒也颇有热心肠呢。”宋腾霄默然不语。

    吕思美笑靥如花,拉着孟元超的手又是笑又是跳,说道:“孟师哥,你不知道我们找得你多苦,真想不到今天会碰上你!”

    孟元超笑道:“我看见你们在一起,心里更是高兴!”吕思美听懂他话中之意,粉脸羞红,低下了头。

    宋腾霄道:“我和小师妹刚才还说起你。”盂元超道:“说我什么?”吕思美道:“三河县离这里不远,刚才我和宋师哥就在商量,如果能够和你一同到三河县去找云姐姐,那有多好!我们只怕找不着你,谁知天从人愿,你果然来了。”

    宋腾霄道:“据段仇世刚才所说,北宫望恐怕已在三河县布下罗网,等候孟兄了。杨牧和楚天雄就是先行的鹰犬。”

    孟元超道:“那我更不能不去了。宋兄,你离开小金川已有三年,萧大哥、冷大哥都在惦记你,不如你与小师妹先回小金川吧。”

    吕思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孟师哥,我知道你是为我们设想,怕我们遭遇危险是不是?可是云姐姐不单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呢,日前我与她匆匆一面,话也没有来得着交谈,就分手了。这次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的了。嘿嘿,我的本领虽然不济,也总可以作你一个帮手吧。”

    孟元超道:“啊,你们已经见过她了?”

    吕思美道:“是呀,有一个好消息正要告诉你。”

    当下吕思美将路上碰上云紫萝与及杨牧的事情说给孟元超听,说到杨牧把预先写好的“休书”给云紫萝,云紫萝将休书撕碎!气得晕倒之时,孟元超不禁虎目蕴泪,说道:“杨牧这厮真是可恶可恨!”想起云紫萝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心里十分难过。

    吕思美笑道:“不错,杨牧这厮是可恶可恨,但他做的这件事却是一件好事呀!孟师哥,我但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孟元超苦笑道:“小师妹你不懂的。我这次只是想见一见紫萝罢了。”

    宋腾霄缓缓说道:“世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孟兄,我和你也有相同的感触呢!”

    吕思美笑道:“你怎知道孟师哥有这感触?”

    宋腾霄说道:“我们三人是一同长大的,孟兄和我说得上是寞逆之交。虽然离别几年,他的心事多少我还能够猜得着。”

    孟元超慨然叹道:“宋兄说的是。”心里则在想道:“不错,我是有点感慨沧桑变化,人事无常。但我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恐怕就未必和你所想的相同了!”

    宋腾霄与孟元超并肩前行,接着说道:“孟兄,我知道你是个外冷内热、很重感情的人,但十年之间,各人有各人的遇合,过去了的未必还会再来。”吕思美笑道:“宋师哥,你说的话好像谈禅,我可不懂是什么意思。”

    宋腾霄道:“比如说咱们各自离开小金川,想不到却在这里相逢;又比如说孟大哥在这一年间结识了扶桑派的掌门人林姑娘;而云紫萝则嫁了杨牧又和杨牧分手。这都是每个人意想不到的遇合。嗯,有一位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游侠缪长风,孟兄可知道么?”画龙点睛,他这才说到了主题了。

    孟元超笑道:“何止知道,我和他还是好朋友呢。我们就是在紫萝家中相识的。”当下将他那次寻访云紫罗不遇,却遇上敌人,缪长风恰巧也在那天赶到,他们两人怎样联手把以楚天雄为首的一帮鹰爪打败等等事情,告诉宋腾霄。

    宋腾霄说道:“那日杨牧请来了震远镖局的总镖头韩威武,中途设伏,来与紫萝为难。那天缪长风也是在场的。紫萝还多亏了他呢”话未说完,孟元超便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吕思美白了宋腾霄一眼,心道:“你何苦在孟大哥面前提起这些事情,挑动他的疑心?”宋腾霄佯作不知,淡淡说道:“听说紫萝和这位缪兄相识也是未久的,他处处维护紫萝,倒是难得!”

    孟元超自也知道好友的心思,宋腾霄是怕他受不起情海翻波的再次打击,故而特地让他知道缪长风和云紫萝的感情颇不寻常,好令他心中先有准备。心里不禁好笑:“我早就知道了。但你却不知道我是为紫萝庆幸,庆幸交上了这么一个好朋友呢。”

    吕思美道:“孟师哥,你在想些什么?”她见孟元超默然不语,却是有点为他担忧。

    孟元超抬起了头,说道:“你瞧,天下雪了。只见鹅毛般的雪花满天飞舞,如飘絮,如撒盐,转瞬间把山头染得一片银白。

    “啊,真美!”吕思美说道:“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早呢。”孟元超笑道:“今天已是十一月初三啦。在京城以北,十月中旬,都已经下雪了。”原来小金川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每年只有在深冬的时候,才偶尔下几天雪,也只是晚上才下,白天就融化的,要绝早起来,方能隐约看得见山头的一点雪景。

    吕思美道:“我已是许多年没见过下雪了,小时候我是很喜欢看雪景的。但虽然如此,我最喜欢的地方却还是小金川。孟师哥,咱们请云姐姐一同去小金川好不好。”

    孟元超道:“待见了她再说吧。”心里想道:“她若肯去小金川,跟大伙儿一起过热火朝天的日子,或许倒是可以有助于她忘记伤心的往事。”

    宋腾霄笑道:“小师妹,别尽顾观赏雪景了,咱们还要赶回松风观拿行李呢。”

    吕思美霍然一省,说道:“对,拿了行李,今天还可以走半天路。明天晚上咱们就可以见着云姐姐了。”

    孟元超看着白雪皑皑的山头,却是不禁浮想连翩了。林无双的影子忽地闪过他的脑海,孟元超看了看小师妹,吕思美的侧影和林无双是颇有几分相似的,心里想道:“她们两人都是心地纯真,好像白雪一样的点尘不染,我和紫萝则是大不相同了。不过,紫萝虽然是在污泥打过滚,却也是像莲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灌青莲而不夭呢。境界不同“白雪”、“青莲”都是一样。嗯!只不知无双现在如何,她做扶桑派的掌门,只怕做不惯吧!”在孟元超的心目之中,是把林无双和小师妹一样看待的,不过每当他想起云紫萝的时候,却往往联想起林无双来,而不大会想起小师妹,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孟元超在途中浮想连翩,云紫萝在山居待产,更是心事重重了。

    她和姨妈是住在表妹的奶妈家里,奶妈是个寡妇,只有一个出嫁的女儿,故此晚景甚是凄凉。住的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泥屋,她们来了之后,才加以粉饰扩建的。

    山居的寂寞云紫萝还过得惯,心境的寂寞却有点难受了。

    她怀着杨牧的孩子,已经将满九个月了。夫妻早已恩断义绝,孩子有父等于无父。每当她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小的虽没出世,命运却已是和哥哥一样之时,心头就不禁有如刀割。

    穷乡僻壤,风雨茅庐,寂寞的日子,直待到陈光世和邵紫薇、萧月仙来到之时,才添了几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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