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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如洪水而下,她将她能施展出的每一分功力,都完全的施展了出来,身形如凌波之海燕,自黄土之上掠了出来,她这一全力而奔,真气就有些接不上来,但是她仍然不敢停留,等到后面的土崩所发出的轰然之声静下来之后,她才敢停下身形来。
这时她喘气的声音,已经非常急促了,她静立着将就了半晌,方自回望,四周又恢复了静寂,原来她这一阵急掠,已奔出很远了。
大难过后,她心里反而平静得很,这几乎是每个人心里都会发生的感觉。
她此来的任务,就是将谢铿致死,此刻她已断定谢铿必定已葬身在黄土之内,暗忖:“他焉能再逃出活命呢?”转念又想道:“只是黑铁手也葬身其内,妈听到了,不知道会多难受哩。”
她哪里知道,谢铿并未死,世上之事,又岂是人们所能推测的呢!
此刻她任务已了,再也没有什么事了,觉得轻松得很,因为她又可以回家了,回家是种多么甜蜜的享受呀。
她轻轻一笑,蓦然想起了白非,少女的心里变幻无常,她对他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很深的情意,于是她对这正在怀念着她的人,也开始怀念了起来,这种感觉,是她前所未有的。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理踩这年轻人,虽然她对他的态度是冰冷的,但是她却将她的身世一切,都告诉了他,虽然事后她想起来也有些后悔,然而当时她却像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似的。
“如果我回家去,此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了。”她幽幽长叹了一声,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她还有着能再碰到他的希望,虽然也许等她再碰到他时,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就是少女的心情,是人们最难了解,但也是最容易了解的。
她所走的路,和云龙白非同一个方向,因此所遇也相同,这里仍然是一片荒凉的原野,黄土遍地,风仍很大。
她辨不出方向来,心里有些着慌,想找个人问问。因为这里四面看起来竟完全一样,她若走惜了路,在这种生疏的地方,一定难免迷失,而她此刻有些疲倦,也有些饿了。
忽然,她鼻端冲进一股香气,她几乎以为是自己有毛病了,因为这是烧肉的香气,而在这种地方怎会有烧肉的香气呢?
但是这香味越来越浓郁,她直往下咽唾沫,肚子越发饿,终于忍不住向那香味发出的方向走去,而且越走越快,竟施展起轻功来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弄它一块来吃吃。”她生就是有我无人,一相情愿的脾气,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问别人的感觉,就要去做,纵然做出了要惹一身麻烦,也是先做了再讲的。
果然,走了不远,她就看见前面有烟升起,因为有风,所以那烟被吹得四下飘散。
她脚一点,身形如箭般窜了过去,但等她看清前面的景象时,她却不得不猛然收摄住身形,因为那使得她几乎吓了一跳。
原来前面有人席地而坐,因为是背向着她,是以看不清面貌,只看到那人头发很长,似乎是个女子,最怪的是这人衣服穿得极为破烂,在那人面前,就是烟发出来的地方,烧肉的香味,也是从此发出的。
此情此地,再加上这么样一个怪异角色,石慧胆子再大,也不免吃了一惊,她踌躇着,不敢再往前走,而简直想溜开了。
这是石慧前所未有的,她正想转身,哪知前面那人却蓦然道:“后面是什么人,”声音沙哑而粗,又不像是个女子。
石慧更是一惊,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轻功深浅,而且极为自负,她暗忖:“我敢说我根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这人却知道了,这真有点儿奇怪,难道这人——”她不敢再往下想。
“走到这里来,你想走可不成!”那人又冷冷说道,像是背后有着眼睛似的。石慧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害怕,但脚步却一步一步往那人走了过去,心跳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了。
那人极为难听的一笑,道:“你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石慧浑身机怜伶打了个寒噤,暗忖:“难道她烧的是人肉?”她虽有一身武功,但遇着此事,竟像一点儿也施展不出了。
那人咯咯笑着,一转脸,石慧这一惊却比方才为甚。
照石慧的思忖,这人必定难看丑恶已极,因为她背影如此,声音又这么难听,哪知这人一转脸,却是张奇美无比的面孔。
这美,简直美得不似人类,那是一张瓜子脸,眼睛大而明亮,鼻子挺直,嘴巴是一个小巧而曼妙的轮廓,但是皮肤却白得可怕,在白的里面,还带着些青的味道。
这使人无法推测她的年龄,石慧的心中,更起了恐怖之意;因为这张脸是和这人全身的其他部分都绝不相称的。、那女人又一笑,笑得很甜,笑声却难听得可怕,朝石慧道:“小姑娘,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不怕坏人欺负你吗?”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顿时现出一种迷惘凄凉的光芒,像是因着太多的往事而伤心,而这些往事,却又是她永远难忘的。石慧全身冷汗涔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噗哧”一响,那女子“哟”了一声,道:“烧的肉已经好了,怎的这么快呀。”
原来她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块砖头,在里面烧着枯树枝,弄出很多烟来,而那砖头上却炖着一个大瓦锅,里面的水滚着,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也发出异常浓郁的香气。\
那女于掀开锅盖,香气更是扑鼻而来,石慧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她心里虽然害怕,但生理上的要求却仍然强烈。
那女子也看到了,道:“你想吃一点吗,那就坐下来,不要假客气。”说着从身旁的一个大布袋里,拿出一套碗筷,道:“我从来没有请别人吃过我做的东西,今天也是我看你特别投缘,但是我碗筷只有一副,只好等我先吃了你再吃。”
石慧不敢作声,那女子伸出手,竟十指葱葱其白如玉,那碗也是极上品的磁器,筷于竟然是象牙的,石慧更奇怪,她方才还以为这女人是鬼,现在虽已没有这种感觉,但却更奇怪,眼看着她拿着一个汤勺将瓦锅里的东西盛了出来,放在碗里,用筷子慢慢吃着,吃得香得很。
石慧肚子里可难受得很,她睁着大眼睛望着那香气扑扑的锅子,心里恨不得那女人快点吃完,哪知那女人吃得更慢,一面说道:“我天生吃饭就慢,你要是等不及,就用手在锅里抓着吃好了。”
石慧“嗯”了一声,暗忖:“这么烫的东西,怎么能用手抓来吃。”她瞅了那女子一眼,看到她破烂的衣服,心中恍然忖道:“看她这样子,八成是个女疯子。”嘴里可不敢说出来。
那女子一面吃,一面笑,笑声虽然大,石慧听起来可没有一点儿笑意,她心里有些发慌,不知道这女疯子对她究竟有什么用心。
那女子望着石慧,笑道:“你怎么不吃呀?”石慧哭笑不得,那女子又道:“你怕烫,不敢用手抓着吃是不是?”
石慧有些奇怪:“怎么我心里想着的事,她好像都知道的样子。”一股凉意,由背脊直透头顶,老实说,这种能预知别人心意的人,是有些可怕的,何况这女子看来又是这样奇诡。
那女子突然将手里的碗筷都送给石慧,笑道:“你怕烫,我可不怕,你用筷子吃好了。”
石慧不由自主的接了下来,那女子拍了拍手,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一面说:“不脏,不脏。”竟将一双纤纤玉手,伸进仍在沸腾的瓦锅里。
石慧又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战,那女子在锅里捞了半天,捞了一大块肉出来,手上仍然玉指葱葱,这双玉手竟像是钢铁所铸的,丝毫没有因着这沸腾的肉汤而有半点红肿。
那女子像是行所无事,一面吃肉一面道:“你快吃呀!”
石慧暗忖:“这女子的内功竟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了,这我虽然听人说过,可是老不相信,想不到这女疯子竟是个这么样的高人,可是她究竟是谁呢?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人呀!”
她呆望着碗里的肉,香气更一阵阵往鼻子里冲,她暗笑自己的馋,但还是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着。
这一吃之下,她只觉得是生平从未吃过的美味,赶紧又挟了一块,不一会,大半碗连汤带肉都被她吃了个干净。
她意犹未尽,望着瓦锅,意思是再来一碗,那女疯子却一点也不疯,笑道:“你还想吃再吃一碗吧,来,别客气。”
石慧脸微微一红,那女子又笑道:“你别怕难为情,这我也是不花钱买来的,吃光最好。”说道,她又从那大布袋里拿一大片生肉出来,道:“这条狗我吃了两天,还没有吃完,再不吃完就要坏了,有你帮着我吃,再好也没有。”
石慧一惊,瞪大眼睛道:“狗肉!”
那女子笑嘻嘻的说道:“对了,狗肉,你说好吃不好吃?”
石慧觉得一阵恶心,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在肚中翻江倒海,直想往外吐,可是又吐不出来,干呕了半天,一点儿东西也没有吐出来。
那女子笑得咯咯有声,道:“这是天下最好吃的肉,你要是不吃一次,你可真叫白活了。”
石慧越想越恶心,那女子笑得打跌,道:“真开心,到西北来,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仿佛只要别人难受,她就开心似的。
那女子又吃又喝,石慧虽然饿,可再也不敢吃一口了,那女子也不管她,吃完了,将锅里剩下的一点肉汤往火上一倒,连连叫道:“可惜,可惜!”锅也不洗,碗也不洗,又放进大布袋里。
石慧眼睁睁望着她,心里想走,又不敢,她有生以来,几曾遇过这样的事,心里真感委屈,眼圈儿都红了,像是要淌眼泪的样子。
那女子将东西都收拾好,拿起大布袋往背上一背,石慧松了口气,暗忖:“这一下她可要走了。”
哪知那女子冲她一笑,道:”你可别想丢下我一走就算了,我寂寞得很,需个人陪陪我。”
石慧勉强张口想说话,那女子却一板面孔,道:“你要是像男人一样,随随便便就把我丢了,我就要杀死你。”
石慧头皮发麻,不知该怎么样好,那女子两道柳眉几乎倒竖了起来,道:“天下的男子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转过头向石慧道:“你人漂亮,年纪又轻,千万别上男人的当呀!”
这女子有时神智不但非常清醒,而且智慧也比别人高,可是有时候说话却又颠三倒四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再加上她这一身打扮,石慧暗忖:“她一定是个疯子。”但疯子又怎会有这么深湛的功夫呢?石慧真的有些迷糊了。
那女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眼角不时去瞧石慧,石慧有些怕她,只得乖乖的跟着她走。
那女子笑道:“看样子你轻功也不错,跟着我来吧。”身形一动,快如闪电,向前掠去,霎时已消失了身影。
石慧大喜,身形猛转,也以极快的速度向相反的方向奔去,几个起落之间,她暗忖:“这下我可逃开了吧。”
念头尚未转完,身侧有人冷冷说道:“我早就告诉你说,你想跑可办不到。”
石慧一回头,却看到那女子己来到她身侧。
石慧的轻功,在武林中已可算是第一流的了,但这女子的轻功,可像是不可思议,石慧又气又怕,忽然心中一动,暗忖:“妈妈给我的药,我还没有用完,正好给她用一点。”
她自幼耳濡目染,将人命看得一文不值,想到此处,她不再反抗,跟在那女子后面,但是那女子轻功太高,她又根本追不上,极力的施展出功夫,但她究竟是个女子,年纪又这么轻,虽然一时间还不会怎样,但她却已叫苦连天了。
那女子走了一段,又歇了下来,再走了一段,她道:“肚子饿了,我们烧东西吃吧。”
石慧一怔:“她肚子怎的饿得这么快?”
那女子身形四下流走,一会儿,竟被她弄了三块平平正正的大石块,又去找了些枯柴,拿起瓦锅,又烧起狗肉来。
于是她升起火,又煮起肉来,石慧心里好生气,但气却只能气在心里而已,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怔怔的在她身旁。
那女子脸色愈发青了,又好像有点冷,她伸手一拉石慧道:“你怎么不坐下来,”
石慧一缩手,因为她的手竟凉得可怕。
她不甘愿的坐在那女子身旁,火越烧越旺,她从布袋中取出那一大片生狗肉,随手切去,那肉竟应手而被切成一块块的,生像她那一双玉手竟是利刀似的,石慧更是吃惊,暗忖:“这女疯子的功夫怎的这样惊人。”连这名满江湖的两位武林高手的后人,都被这种不可思议的功夫震怔住了。
那女子又从布袋中取出一个皮囊,里面竟满装着水,又拿出了几个小罐子,里面有盐、有作料,石慧暗忖:“这布袋里还有什么东西?”诧异的望着那布袋,又不敢动手去看。
不一会,瓦罐里的香味又自溢出,石慧虽然知道这是狗肉,也禁不住这香味的诱惑,直流口水,她生平没有吃过狗肉,虽然觉得很恶心,但这种南方的异味,她竟有再吃一次的想法。
那女子忽然冷笑一声,道:“又有几个馋鬼来了。”
石慧留意倾听,却听不出一丝声音来,方才暗忖:“这种鬼地方还有什么人来。”念头未转完,突然听到有马蹄行走的声音。
她不禁暗暗钦佩这女子听觉之敏锐,自己也是从小练武,旁人听不见的东西,自己也能听出来,但和人家一比,却差得太远了。
马蹄声本也不是冲着这方向而来,但到后来,蹄声却越来越近。
片刻之间,就来了几匹马,从马上人坐在马上的姿势看起来,这些人马上的功夫都极好,石慧不免睁大眼睛去看,那女子却低着头,动也不动,注视着锅中即将沸腾的肉汤。
那几匹马来到近前,其中一个道:“好香的味道,俺又累又饿,有东西吃真是再好没有了。”一口的关东口音,而且语气之中,仿佛只要有东西,他就能吃似的,至于人家让不让他吃,那全都不放在他的心上。
那女子冷笑一声,目光隐隐露出杀机,低骂道:“臭男人。”
石慧暗笑:“这女疯子怎么对男人这么样恨法。”
那凡匹马上的骑士“唰”的一起下了马,身手干净利落之至,他们共是四人,手里挥动着马鞭子,大刺刺的走了过来。
石慧暗啐一口,也觉得这些人极为讨厌。这些人不知道自己倒霉的时候已经快到了,还高兴得很,其中一人身躯最为彪壮,扯着大嗓门道:“今天俺兄弟真是走运,不但有吃有喝,还有这么漂亮的两个娘儿们陪着,想不到这趟到这里来,还有点收获。”
另一人怪声笑道:“俺对娘儿们倒不感兴趣,只要老三的酒带来就行了。”这班粗豪小子,四肢虽甚为发达,头脑却迟钝得很,可没有想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人家两个女子敢孤身坐在这里,难道没有一点仗恃吗?兀自笑着、叫着,像是突然看到什么宝物似的。
先前那彪形大汉又笑道:“俺兄弟真是青菜豆腐,各有所喜,老二、老三喜欢喝酒,俺和老四却喜欢酒字下面那”说着话,粗声大笑,一屁股坐在石慧的旁边。
石慧以为那女子必定会发作,哪知那女子却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轻轻的,道:“肉就快煮好了,爷们等一会再吃吧。”
那大汉甩着眼睛望着她,笑道:“这娘儿有点儿意思,喂!你怎的不穿件漂亮的衣服,以后你跟着俺,不但管保你有吃有喝,还得管保你打扮得标标致致的,哈哈。”他敞开喉咙大笑了几声,又道:“今天你遇着大爷们,真算你走了运了。”
那女子便轻轻的笑着,石慧一肚子闷气,依着她性子,不把这些粗汉一个个撕成两半才怪,但她看到这女子的样子,却只得将闷气留在肚于时,暗骂:“这女疯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另外三个大汉也坐了下来,那嗜酒的老二怪笑着说:“你们遇见俺大哥,可真是走运了,俺大哥在关东有名的温柔体贴,是个风流多情的大英雄——”说着,他又大声笑道:“老三,快把酒拿出来,咱们干咱们的。”
石慧望着老大的尊容暗忖:“这还叫温柔体贴,风流多情呀?”一恶心,连隔夜的饭都快吐出来了,连忙将身子移开一点儿。
哪知那老大却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粗手过来,笑道:“小娘儿们,别害臊,大爷又不会吃了你,管保玩得你舒舒服服的。”
石慧面目变色,方想动手,却见那女子朝她使了个眼色,其中仿佛有着什么深意,只得心一松,将手收了回来。
那女子轻轻一笑,道:“爷们都是从关东来呀,这么巴巴的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干什么呀?”
另一人想必是老四,笑着接口道:“来看你呀。”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一条长缝了。
老大却一本正经的说:“大爷们是别人特别请来办事的。”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做出十分了不起的样子说道:“想不到中原武林中,都是脓包,真遇上了事,还得让大爷辛辛苦苦的从关外跑来。”
石慧面色又一变,悄悄伸出手去,在瓦锅的边缘摸了一下,那锅里肉汤已在翻滚着,显见得肉已经可以吃了。
“肉已经可以吃了,老三,快动手。”老二接过酒囊,呷了一大口“嗖”的一声,从怀中拔出一把解腕尖力,自锅里挑了一大块肉出来,又似乎嫌太热,放在手上慢慢凉着。
其余三人也各自拔尖刀,老大笑道:“这肉可烧得真不错,过两天大爷事办完,把你接口家,天天给大爷煮肉吃。”
石慧暗中冷笑一声,脸上的神色,令人难测,只是那四条粗汉正自兴高采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面上表情罢了。
那女子笑道:“你们也是接到‘黑蛇令’吧?”面上露出一个极为奇怪的表情。
那四个汉子倒真吃了一惊,同声道:“你也知道?”
那女子又一笑,自怀中取出一物来,黑黝黝的,发出金属的光,老大更吃一惊,刚伸手想去接过来,忽的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石慧冷笑一声,骂道:“臭男人!”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道:“真看不出你来,小妹妹,你还有这么一套。”
石慧所施的毒,岂是小可,那谢铿以何等功力,何况只是闻了一下,已自中毒不支,这四条粗汉竟吃了下去,此刻早已全身发黑,死多时了,那女子朝他们的尸身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石慧,眼中竟露出喜悦的光芒。
石慧此刻对这女疯子非但不像方才的恐惧、怀恨,而且甚至微微有些好感了,微笑道:“对不起,这锅子恐怕再也不能用了。”
那女子咯咯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天下除了无影之毒外,再没有一种毒药能这么厉害了,喂,我说小妹妹,你是无影人的什么人呀?”
石慧又一惊,暗忖:“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女子睁着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静静等着她的答复,石慧看得出她绝不像其他的人对她妈妈有着又恨又怕的恶意,遂说道:“她是我的妈妈。”语气之中,对她有这样一位妈妈,颇为自豪。
那女子“哟”了一声,笑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了,做得又干脆,又利落。”石慧一笑,那女子又笑道:“我早就想看看你妈妈,却想不到妈妈没有看到,反而先看到女儿了。”
石慧一笑,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那女子目光中,立时又露出那种幽怨、凄凉和迷惆的样子,喃喃低声道:“我是谁,我早就死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了!”
石慧倒没有因着这莫明其妙的话而惊异,因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问话一定得不到回答的,低头一看,那黑黝黝的铁牌仍在那女子的手上,脑海中晃过黑蛇令三字,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些儿印象,仿佛以前也听说过,只是这印象已经很难记忆清晰了。
于是她问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黑蛇令符吗?”那女子一点头,石慧又道:“你是不是也因为这黑蛇令符到这里的呢?”
那女子眼中精光暴射,道:“他配叫我吗?”随又低低说道:“我来这里,是为着另一件事。”眼中又现出那种神色。
石慧悄悄接过那黑蛇令,极有兴趣的把玩着,一面问道:“这黑蛇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以前我好像听爸爸说过,不过现在又忘了。”她现在对那女于已无恐惧,又恢复了她那种天真娇憨的态度。
那女子望了她一眼,眼中竟有些慈爱之意,仿佛虽然不愿意说话,但却也不忍拂了这天真少女心意一样,缓缓说道:“当时江湖中最好的帮会天龙会,因掌门人清理门户而瓦解了,天龙门下千百万兄弟,顿时没有依靠,那时武林中有个很年轻,但是武功极高的人,叫做‘千蛇剑客’的——”说到这千蛇剑客,她倏然顿住了话,脸上满是怨傲之情。
石慧接口问道:“这千蛇剑客的名字我倒听过,他是不是和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一对侠侣白羽双剑齐名,被武林中同尊为‘武林三鼎甲’的那人,只是他们不是都早已隐迹江湖了吗?”
“武林三鼎甲!”那女子呻吟似的低语了一句,面上流露出令人难解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道:“对了,就是此人,他以一柄灵蛇剑和一袋灵蛇缥得名。”她又顿了顿,指着那黑蛇令道:“哪,这就是他当年以此做尽坏事的灵蛇镖了。”
石慧极有兴趣的倾听着,那女子又道:“因为他武功大高,虽然坏事做尽,可没有人敢说他什么,他名声更高,虽然那仅仅是臭名而已,但是等到他网罗天龙门的所有兄弟,自组了个灵蛇帮之后,他居然一本正经、满面道学的做起好事来了,江湖中人却很高兴,哪知他坏事做得更多,只不过是暗中行事,没有人知道罢了。
“于是,别人竟将他尊为武林三鼎甲中的状元,他也就表面做得更好,后来——”她又顿了一下,目光闪动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后来不知因着什么,此人竟失踪了,灵蛇帮那等赫赫的声威,也因着他的失踪而风消云散了。”
石慧听得出神已极,此时接口道:“我好像听爸爸说过,他的失踪,和当时也一起隐迹的白羽双剑有着关系,是吗?”
那女子一转头,不让石慧看到她面上的表情,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石慧“哦”了一声,像是因为听不到故事而失望得很。
许久,那女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石慧突然道:“现在这黑蛇令怎么又重现了呢?”
那女子沉思着,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她等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那厮又在玩什么花样,我本来以为他只请了中原武林的人物——”她目光扫了那四具尸体一眼,又道:“却想不到他连关东的马贼都给请来了。”
石慧又“哦”了一声,道:“这一下这里可有热闹好看了吧?”
那女子苦叹了口气,道:“只怕这热闹还不会大小呢。”低下头:又陷入回忆里去,像是回忆虽然使她难受,但也有令她觉得甜蜜的地方。
这两个女于年龄不同,身世也迥异,但性情上却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那女子抬起头来,一笑道:“今天恐怕是我话说得最多的一天了。”石慧望着她美丽的面孔,心里又加了几分好感,那女子又叹道:“多少年来,我都没有和人说过话哩。”
四野虽然仍极阴凄,然而这堆柴火的旁边,却像充满着暖意。
虽然,那四具显得极为狰狞可怖的尸身仍然倒卧在那里,然而人们只要心中温暖,其他的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你要不要跟我看看热闹。”那女于缓缓站了起来,问着说,石慧心里何尝不在这样想,立刻道:“好极了,你带我去吧,”将回家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也站了起来,此刻,已经是傍晚了。
白非望着那老者拿给他看的两件东西呆呆的出了会儿神,这两件东西他以前虽然都没有看见过,可是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然后他惊异的抬起头来,望着那老者道:“你老人家就是白羽双剑?”白羽双剑的名声,天下皆知,岂只白非而已。
那老者微微一笑,指着抛在炕上的东西道:“这‘黑蛇令’你也知道吧?”他又一笑,道:“这和你们天龙门还有些关系呢!”
白非恍然道:“难怪我看有这么多武林豪士都聚集到此地来,想必是那千蛇剑客静极思动,又想重振旗鼓了吧?”
那老者微笑道:“他们还是一帮一帮来的呢,听说那千蛇剑客又想重振灵蛇帮,并开十二个香堂,由武林中人公平较技,胜者为强,是以有野心在灵蛇帮占些地位的人,都约了帮手,群集此地,都是想在这十二香堂里占一席位的呢!”
白非一笑,道:“老丈大概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人吧?”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原来我也在奇怪,堂堂天龙门的少掌门人,怎么也会来这趟一趟浑水——”
白非接口道:“老丈来此,还是为了昔年未了之事吗,”他问得含蓄得很。
那老者正是昔年名扬天下的白羽双剑中的司马之,此刻摇头道:“昔年的恩怨,老夫早已忘记多时了,此来却是为着要找一个人的。”他长叹了一声,又道:“浩浩江湖中,知道老夫昔年恩怨的,只有令尊大人一人而已——”
白非沉思未语,突然道:“千蛇剑客此次重现江湖,想必是又得了什么武学绝传,是以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去做。”
司马之摇头叹道:“他华发已鬓,想不到还有一份争雄的野心,老夫将这些事却早已看得极淡极淡了。”
那两个少年此刻面上也现出忧怨之色,白非望了他们一眼,向司马之道:“这两位想必是令媛了。”他毫不客气的说出令媛两字。
那两个少年脸上一红,司马之满怀感慨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道:“你看得出来他们是女扮男装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目光却锐利得很。”
白非暗笑:“这还有谁看不出来。”
司马之指着身材较长、也就是那很爱说话的一个笑道:“这是我的义女,你别看她年轻,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弱于你哩。”
白非“哦”了一声,他方才看过她的功夫,并非因此话而怀疑。
那女于却娇笑道:“爹爹真是的——”口中虽在不依,心里却像是高兴已极,司马之哈哈笑道:“你这位罗刹仙女还会不好意思,”
白非“哦”了一声,恍然忖道:“原来她就是昆仑双绝手里六阳神掌郑剑平未过门的夫人。”心中竟微微有些失望,当然,这种微妙的心理,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会知道。
司马之又指着另一个道:“这个也是我的义女,叫小霞,她从小离开父母,就跟着我的姓了。”司马小霞嘟着嘴,望着白非,似乎在怪她爹爹为什么不捧她两句,司马之眼光中满是慈祥的爱意,笑道:“她除了撒娇外,可什么也不会。”
司马小霞“嘤咛”一声,倒在床上,粉脸想必已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了,白非望着她娇憨的样子,心中却浮起石慧的影子。
白非心中一动,突然问道:“白羽双剑昔年形影不离,后来怎的突然离开了呢?小可对老丈昔年的韵事雄迹,虽然曾听家父谈过一些,但却仍然不甚清楚。”司马之脸色一变,竟流露出怨恨与幽忧这两种情念所混合的神色。
白非马上知道自己的话问得太孟浪了,竟触痛了人家心底的创痕,后悔得很,但话已出口,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司马之却并没有怪他,只是苦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给老弟知道吧。”
白非望着他,觉得这名满天下的大侠虽然话中处处流露出英雄垂暮之情,但眉目之间,却仍时时现出过人的英豪之气。
此刻,他也恍然了解了方才小铺里群豪们为什么在发出一声惊呼之后,便没有任何举动的缘故,他暗忖:“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位大侠昔年被江湖中视为圣者的白羽令的缘故呀。”
他望了那枝曾在司马之手中把玩着的白色羽毛一眼,又望了望那炕上的黑蛇令,忖道:“想不到这武林中人极难见到的黑白双令,今天都被我拿到了。”
其实黑蛇令还容易见到些,这白羽令却一共只有两根,武林中人要想见上一见,的确是不太容易的。
司马小霞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白非,道:“喂,我爹爹刚才问你为什么到西北来,你怎么不说呀?”
白非脸又一红,司马之看出他的窘态,笑道:“霞儿,不要多开口。”小霞一生气,又嘟着嘴倒回炕上去了。
蓦然,客栈中的人声喧哗了起来,许多人的脚步奔来奔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司马小霞和罗刹仙女乐咏沙对望了一眼,大有想出去看看的意思,白非也是少年心性,好奇之念大起,也从炕上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她们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整了衣裳,方才想走出去,哪知门外竟有人敲起门来,乐咏沙娇喝道:“什么人!”
门外闪进一个人来,白非面色一变,暗忖:“这人怎的不等回答就闯了进来。”再一看,却是客栈中的店小二,怒火也就消退了。
店小二咧开嘴一笑,道:“这两天我们这小地方可来了许多大侠客,客官想必也知道的了——”他话还没有说完,乐咏沙已皱眉喝道:“少噜嗦,我问你外面出了什么事?”
店小二暗地一伸舌头,忖道:“别看他人长得像女孩子,脾气却那么大。”他若知道她根本就是女孩子,恐怕更要吃惊了,但是他心里搞鬼。嘴里却恭恭敬敬的说道:“听说这里又来了个大侠客,叫什么天中六剑的——”
乐咏沙“哦”了一声,道:“他们来了。”那店小二两次被她打断了话,站在那里,竟没有再开口,乐咏沙又喝道:“快说呀!”
店小二道:“另外还有姓谢的,叫做什么游侠,这位谢大侠像是名头很大,到这里来的侠客,好像全认识他。”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白非暗忖:“怎么他也来了。”
“住在我们小店里的侠客们听到他来了,全跑了出去看他,听说那位姓谢的侠客最近报了一件大仇,别人也都为他恭喜。”
司马之却突然问道:“这姓谢的是和天中六剑一起来的吗?”
店小二点头道:“他们一起来的有十几个呢!”
司马之轻轻一皱眉,低语道:“这倒奇怪了。”他虽然隐迹江湖多年,但武林间事他仍然清楚得很,此刻听说游侠谢铿竟和武林中声名素来狼藉的天中六剑一起来,心里当然有些奇怪。
店小二见他们不再问话,暗付:“这些爷们真难伺候。”转头想走,忽然又回头来,将手里捏着的一张纸条交到司马之面前,一面说道:“方才有三个人,说要找你老人家,他们只说姓司马的,小的本来不知道是谁,后来听他们一形容,小的就知道那一定是你老人家了。”他似乎非常喜欢说话,一开口,就是一大串,司马之脸色微变,道:“人呢?”
店小二一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道:“这三人只交了张纸条给我,叫我交给你老人家,人都早就走了。”
司马之一手接过纸条,道:“知道了。”
等店小二走了出去,他奇怪的低语道:“这会是谁呢?”脸上神色更为诧异。
他缓缓展开字条,司马小霞和乐咏沙都挤在他后面,白非虽然不好意思挤着去看,但也伸长了脖子,用眼角偷偷去望。
那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写的话可并不普通,只见上面写着道:“方才飞鸽传书,得知二十年前故人也来此间,欣慰莫名,弟此次聚会群雄,却未想到我兄也来至此间,以至未能迎近,歉甚。”
“此后我兄行处,一路弟已令专人接待,弟每思及与兄把臂言欢时之乐,此心便跃然而喜矣,特此专祝旅安。”
下面署名是邱独行,司马之当然知道那就是千蛇剑客的本名,但却再也想不到他竟会有此一举,心中大异,暗忖:“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他也在小镇上吗?”
但他自己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恍然忖道:“必是我方才在小铺中露出身份,有人以鸽书通知了他。”他心里有些吃惊,这千蛇剑客的消息怎会如此灵通,忖道:“看来二十年来邱独行不但另学了一身武功,在这西北之地,也有着极大的势力哩。”
于是他抬起头,朝带着询问的眼色站在旁边的白非道:“看来昔年的恩怨我虽然已忘却,别人可并没有忘记哩。”
乐咏沙嗔道:“没有忘记又怎样。”罗刹仙子以手辣著名江湖,对这昔年江湖中的第一人——千蛇剑客,居然也不大买帐。
司马之双目一张,道:“我倒要看看这邱独行二十年来,又练成了些什么超凡入圣的本领。”语气中雄心顿长。
白非暗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此次出来本想闯荡声名,现在这西北边陲之地,居然风云际会,群雄毕至,他暗忖:“这正是我一显身手之地。”满腔热血上涌,雄心也顿时飞了起来。
司马小霞突然又问道:“游侠谢铿又是怎么的一个人呀?”她年纪本幼,心情不定,每每会问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
司马之道:“此人义声振动江湖,听说是个没奢遮的汉子。”
白非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只怕也未必尽如人言吧。”
乐咏沙也接口道:“我看他能和天中六剑混在一起,也未必是什么好家伙。”
司马之低头沉吟道:“这我也觉得奇怪得很。”顿了顿,又道:“他大仇得报,莫非他已将黑铁手除去了吗?”
他眼睛看着白非,显然这句话是向白非说的,白非又哼了一声,道:“他虽然杀的是杀父之仇人,但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司马之三人都有些奇怪,白非遂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司马小霞和乐咏沙都替黑铁手可怜,还在怪着谢铿的无情,司马之长眉一竖,道:“若然你们是谢铿,你们又会怎么做呢?”
这句话说尽了谢铿的苦衷,胜过了千百句为谢铿辩护的话,白非不禁低下头来,他对谢铿虽有偏见,此时亦是无言相对的。
司马之当然也看出这情形,他对这英俊潇洒的少年不但极为爱护,而且还存着一分深心,因此岔开话头道:“我肚子又有些饿了,白老弟,再出去喝两杯吧。”抓起放在桌上的酒瓶,摇了摇,笑道:“这里面还有大半瓶酒哩。”
白非一笑,也解开窘态,笑道:“我也有些饿了哩。”
这老小四人走到街上,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谈话之间,是最容易消磨时间的。
就在这短短两三个时辰内,街道上竟已大换了一番面目,这本是荒凉的小镇,现在竟因着这许多游客而突然繁华了起来。
每家店铺都照着很亮的灯,原先做着别的生意的铺子,此时也临时添了些桌椅,做起吃食生意来,街上人也很多,尽是些神足气壮、一望而知练家子的武林人物,看到司马之等几人,有人只淡淡一眼,有人却在窃窃私语,大约已经知道这安详和蔼的老者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白羽双剑了。
白非暗忖:“此时此地,希望不要碰到谢铿才好。”他当然不是怕谢铿,是觉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息,这是他听了司马之的那话才生出的感觉,其实谢铿又何尝愿意碰到他呢。
谢铿极为不愿意和天中六剑等人在一起,然而他生性豁达,什么人都拂不下面子来,当六合剑和凌月剑客交手,凌天剑客蓦然发现伍伦夫手中的黑蛇令,才喝令了凌月剑客。
于是他们都知道了彼此是为着同一件事而来,天中六剑此来抱着野心极大,他们虽然生性怪僻;但却都是聪明人,见了谢铿和丁善程的武力,自然有拉拢之意。
因为他们知道此次西来的好手必定很多,增加自己的力量,总是件好事,他如此想,金刚手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
因此双方一拍即合,居然结伴而来,谢铿虽然不愿和他们一路,但江湖游侠,都是些热血男儿,谢铿也想参加这件热闹,因为除了有数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这千蛇剑客的真相。
谢铿还很兴奋,想见识见识这昔年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这其中的种种曲折,白非和司马之等人当然不知道,因此他们却在奇怪着,游侠谢铿怎会和天中六剑混在一起。
白非心里不愿见到谢铿,目光却在四下搜索着,这是人们都有的心理,当他不愿见到一人时,目光却往往会搜索着此人,这是极为矛盾的心理,但也是极为正常的心理。
他目光四处流动,忽然面色大大的改变了,暗忖:“难道我眼睛花了吗?”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心头不禁猛然一阵剧跳。
“呀,真是她,她居然没有死,天呀!这不是梦吗?”他眼光远远盯住一人,原来那人竟是他时刻未忘的石慧。
他失魂落魄似的从人丛中穿了出来,司马之奇怪的问道:“什么事?”他也没听见,司马之更奇怪,也跟着走了过去。
当石慧瞧见他时,那时她的心情也几乎和他一样,两人四目相对,像是目光中含着吸引对方的力量,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对方走了过去。
司马小霞嘴一嘟,心中有些酸酸的感觉,乐咏沙望着她,心中暗笑:“这小妮子竟也春心大动了。”她已有了归宿,大有饱汉岂知饿汉饥之意。
“你也在这里?”石慧热情也激荡了起来,以前冷如冰霜的装作,在这一段隔离之后,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这时她身后如鬼魅般的走出一个长发女子,状如女丐,带着笑意望着这一双互相都堕人情网的少年,心中连带的也得了些甜意。
原来石慧和那诡秘的女子竟也一起到了这小镇上来了,那诡异女子这半日来已对石慧深迷钟爱,是以见她这种样子,知道她和这俊逸的少年彼此都有了很深的情感,心里也在为她高兴着。
她眼中竟隐隐含着泪光,想起以前的自己,心里更是感触甚多,正想走开一步,抬头一望,自己的十颗心,也几乎跳到腔子外面了。
这一个西北边陲的荒凉小镇上,不但群集了武林群豪,而且在这小镇上所发生的情感上的波澜,更远比武林中的波澜为大哩,其实武林中所有的波澜,又有哪一件不是因着人们内心的波澜所引起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