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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落叶,天地肃杀,长安城疲倦了一天的喧嚣,早已熟睡。

    万籁具静,只不时的更鼓惊扰着路边野猫的酣梦。

    打更人裹了裹衣衫,只觉冬天的雪气似已来临,提着更锣游走在长长幽静的大街,守着这孤独的长夜。

    偶尔遇到几个不敢回去见老婆的醉鬼,打着不清不楚的招呼。更夫忽然觉得,有个家未必是件坏事,晚晚回去,有舒服的洗脚水,火辣辣的白干,老婆的柔声细语在等着自己;甚至在大醉过后,忽然发现自己有个家可以回去,是多嚒幸福的一件事!

    路过一家豪宅,里面灯火阑珊,莺歌艳舞,谁家园子的姑娘唱着小曲儿:“头插粉坠儿,身着小袄儿,娟儿红袖怀中抱,出门只赶那大清早。上山拜那娘娘庙,却见柳树枝条儿,下面官人也把那扇子摇,羞羞偷看他,生得叫俊俏。只看得奴家我心里闹”

    更夫抬头一看,门牌斗大的金字:蔡府!更夫啐了一口,骂道:“你老小子在里面有姑娘给暖被窝,老子在外头给你看门!冻得都快抽了,连口黄汤都没人送!”这一骂倒真觉肚中有些饿了,心道:老张的面摊子不见得收拾,吃碗打卤面,也好提提精神气儿!

    老张的面摊子是全长安城出摊最早,收铺最晚的买卖。卖些劣质的烧酒,搭点咸菜卤味,客人不多不少。尤其到了晚上,一些老主顾必到他的摊子吃碗面,闲唠一番。倒不是他的面有多好吃,而是这些人和老张一样,都为打发无聊的长夜,惧怕黑暗的孤独。

    更夫便是其中之一,通常这时侯只他一个客人,而今晚却又多了位姑娘。斯文清秀,却一身紧身衣服,要了一壶酒一碟小菜,酒已下去一半,菜却只挑着较干净的花生来吃。更夫并未搭话,照例要了碗打卤面,二两烧酒。姑娘只静静的坐着,更夫一壶酒下去之后,大着舌头和老张闲聊。

    老张无儿无女,有人和他说话便已是十分开心的事。更夫眯着眼道:“老张,知道我刚才路过谁家了吗?!”老张礼貌性的接过:“蔡府?”

    更夫惊奇叫道:“真他妈神了!你小子神仙下凡!我刚落过哪儿,里面的足足照亮半拉天。那小娘们唱那挠心挠肺的小曲儿,听得我真他妈窝火!”

    老张笑笑:“富贵人富贵命,你小子没那本事,就好好打更!”更夫又要了一壶酒,喝下一大口,舒出一口气,道:“说实话,我还真不羡慕那茬!人都说恶有恶报,那老小子坏得冒脓,活得还真他妈硬棒!”

    那姑娘听了却一声冷笑:“两个大男人在这像女人一样发牢骚,蔡忠欺上瞒下,恶贯满盈,人人得以诛之!”此话一出,倒把更夫的醉意吓醒了大半,往四周瞅瞅,小声道:“姑娘,这话你让我们两个听到也就罢了,这京城全是那老小子的爪牙,你又这嚒漂亮,当心被他掠去!”姑娘哼道:“挺大个男人,像个什么样子!实话告诉你,我今晚就是来刺杀那狗贼的!”更夫手一抖,杯中酒洒了一地,颤声道:“姑娘可是真话,可别拿我俩开涮!”姑娘冷冷道:“你们尽可去告密,多得赏金!”更夫拍桌而起,大声道:“成什么话!俺可是爷们儿!”

    姑娘笑道:“好啊!今晚正想找个人帮忙,你舍得出命吗!”更夫道:“怕了就不是俺娘生的!”姑娘又一瞅老张,老张抹着桌子,淡淡道:“我给你们收尸!”

    蔡府,姑娘带着更夫跃墙而入,到得院中,姑娘轻声道:“按计划行事!”更夫应了一声,刚要离去,姑娘又一把拽住,顿了顿,道:“你你叫什么?”

    更夫笑道:“就叫我打更的好了!”说罢,提着一口刀,直奔大厅。他刚一现身,原本黑洞洞的院子不知从哪儿冒出几十个护院,团团围住更夫。

    更夫拿着刀乱砍一通,众人倒也不敢进前。有人去报告蔡忠,顿时乱作一团。忽一道淡青色人影从天而降,落入圈中,手起刀落,更夫人头落地。姑娘看着更夫仍圆睁的眼睛,心中暗许!

    蔡忠听闻刺客已被除去,亲迎姑娘到厅中,道:“姑娘好身手,老夫得姑娘相救,自当赏赐!”姑娘拜倒,道:“为蔡相效力,三生有幸,何求赏赐!”蔡忠哈哈大笑,拿过一杯酒,搀起姑娘,道:“说得好!老夫敬你一杯!”

    话音刚落,姑娘剑已刺出,十年悲愤,父母之仇,只在这一剑化解!蔡忠仰面倒地,气绝而亡。姑娘抢过更夫的人头,立定中央,冷冷地看着里外三层的官兵,蔑视一笑。又吻了吻更夫的脸颊,挥剑自刎。偌大的蔡府,百人呼喊,却似只有一具提着颗人头的尸身,屹立不倒!

    次日清晨,蔡忠被刺的消息传出,人人拍手称快,却都不知道是何等侠士所为!

    只老张的面摊上,从那日起,每天总摆着碗热腾腾的打卤面和两壶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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