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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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兰舟”这个词出现在我脑海里面的时候，总是给我一种痉挛般的感觉。这种痉挛很有些古典唯美、折痕层叠、暗香袅袅的味道。

    其实，有关“兰舟”的诗词实在很多，或者是源于自己年轻时候读书不求甚解的轻狂，误把许多作者有关悲愤、哀愁、离别、伤感的情感融入了这个词中，以致一直以来，对这个词本身添加了感情色彩。其实“兰舟”本意是指用木兰树造的船，语出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下:“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七里洲中，有鲁般刻木兰为舟，舟至今在洲中。诗家云木兰舟。”后常用为船的美称，并非实指木兰木所制。由此可见，一叶美船，被形容为兰舟，是之初也。

    但也因此可见，凡是美的东西，却最易被古代文人们用来盛放有些哀怨别愁的情绪，这仿佛是一个怪圈。雾月、云楼、烟树、衰草、夕阳、梅雨等等这些自然或者人文景致，一旦入画入诗，大多被或多或少的颓废幽怨情绪所氤氲，给人一种冷清凄楚的感受。对外国文人我所知不多，但仅仅自己所读过的有限的几本中国古典书中，这种情结俯拾皆是，不胜枚举。

    言归正传。其实，当我搞明白“兰舟”这个词的出处之时，这个“言”已经不正了。但不正归不正，依然“传”之，也无不可，那就全当歪说吧。

    每当读到“兰舟”我的面前便漾开一片碧湖，天高云淡、微风轻荡、绿树斜挂、白云倒影。湖边不时有鸥鸟从芦苇深处或者荷外莲下轻展翼羽，盘旋啼鸣。湖中一叶小舟，船橹慢摇，留下层层叠叠尾随其后的涟漪。舟上，一小女子白皙整洁，容颜俏丽，只是眼底心头，幽幽地泛着些哀哀楚楚的气息，令人不忍看，忍不住想看。

    看着这一叶小舟划出湖面，渐渐划进江南的水巷中去，又不知道会从哪一条河道中会突然冒出来。这时候实际是我已经分不清哪一叶才是我最先看到的那叶小舟了。江南的水巷很有些古诗词一样平平仄仄的韵律。笔直处，一线如练远接天际；曲折时，三步转弯出入莫测。水巷两边的建筑白墙黛瓦，如线装书，如二泉吟，见头不见尾。水巷两边的人们肌肤洁净，似探花郎，似闺秀女，知书达礼从容。

    在江南的水巷中徘徊，不论是坐船或者步行，便可与身边的诸多物事开始一种默契的精神之间的相互交流。山水、风月、田埂、木桥、旧屋、油灯、石杵等等便有如复活一般闪烁着劳动者的智慧，或者斑驳出历史般的沧桑。你会忍不住想去摸一下，只是在船上，在一叶兰舟之上，行驶在水面，你的臂膀不够长，摸不到它们，你就会产生一种惆怅。这种惆怅随着落日西斜，会逐渐蔓延开来，懒懒的慵慵的一种思绪会摄住你的心魄，而流水声恰似这种惆怅情绪的背景音乐，让你不能自拨。

    其实，我深知是我把我在城市里奔波后的疲倦强加于这一叶兰舟之上了。李易安女士早就写过“载不动、许多愁”这词也是填于一叶兰舟之上，是她靠着兰舟的美人靠，沿着江南拐弯抹角或者一线穿行的水巷，触景生情或者思念亲人的时候而写的。而今天的我，与亲人并不曾别离。即就是父母虽在故乡，然现在的交通工具也一日可达。那么，有关“兰舟”这个词为何又让我深夜难寐呢？或者，是应该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去寻求那种精神的答案了。换言之，这种“兰舟”情结，怕是早已氤氲在我的生命中的一缕魂魄，只能是在这江南的曲巷中，自己抚摸，自己欣赏了。

    如是，我的梦便与曲巷中的流水、兰舟一样质朴，浑然一体，无法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