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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咱们走吧。”

    两人刚想离开,便听到江山台上何掌柜高声道:“这最后一个名额,乃是南漳苏凌苏公子,请苏公子上台来。”

    苏凌一激灵,一拍杜恒的肩膀,哈哈笑道:“老杜,走不了了,我上去玩玩!”

    说着便从外围往台前挤,可是这里早已里三层外三层,苏凌费了好大力气,也不得寸进。

    到还有人不满的嚷着:“你这人好生无状,挤来挤去的做什么。”

    何掌柜在台上连喊了三四遍,也未见苏凌上台,只得愣在那里。

    袁戊谦已然有些不耐烦道:“那个苏凌是不是怕了,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等他一个人吧!”

    “就是就是!”台下有好事人也开口嚷了起来。

    急的苏凌在人群之中又是招手,又是高声喊道:“何掌柜,我在这里,我挤不过去。”

    何掌柜正自犹豫要不要等,忽听的苏凌声音,拢目光找了好久,总算在人重之中发现了苏凌。

    何掌柜见苏凌有些狼狈,淡淡一笑,高声道:“台下的各位朋友,麻烦闪个道路出来,好让苏公子上台。”

    喊了几遍,苏凌眼前总算闪出一条小路,苏凌这才走上江山台。只剩最末尾的位置,他也没得挑,苏凌到也不在意,随意的坐了下来。

    早有人开始议论起来,都说这苏凌是谁,怎么从未听说过,他也配上江山台?又好事者忙开始介绍起苏凌来,说什么醉仙楼对了绝对子,又跟司空有着天大的联系云云,一时间云里雾里,就差说苏凌能撒豆成兵了。

    众人正议论间,忽有人高声道:“许夫子出来了。”

    众人皆安静下来,无数眼睛朝着江山台看去。只见四个侍女红灯笼开道,一位老者从后面缓缓走出来。那老者须发皆白,寿眉更长,眼中有光,一身素色衣衫,颇有出尘之姿。

    正是那江山楼最高层的老者。原来他就是开创江山评的人——大儒许韶。

    许韶朝着台下众人和台上五位公子和善的笑笑,眼光在苏凌身上停了一会儿,这才在正中高位上端坐。早有人烹了茶水端上。

    许韶喝了口茶,这才开口,声音洪亮道:“诸位,欢迎参加大晋朝一年一次的江山评,承蒙诸位抬爱,这江山评越来越盛大,老朽何德何能,自古有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老朽开这江山评,也是想和天下饱学之士,多多交流切磋。”

    众人齐声道:“还请许夫子赐教。”

    许韶这才将眼光落在台上的五人身上,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道:“五位能上得江山台来,已然是惊才绝艳了,今日老朽便要看一看诸位的风采了。”

    五人齐拱手道:“请许夫子出题。”

    许韶沉吟了片刻,方声若洪钟,似感慨叹息的稳稳道:“千万人生,不过百年,泱泱万朝,更迭改换,光阴如幻,最是难留,吾曾行千里,涉万水,观万家灯火,历人间红尘。悠悠江山虽浩大,绵绵岁月虽长久,然这世间诸般事,皆逃不过悲欢忧乐。寒窗苦读,一飞冲天为乐,洞房花烛,娇人床榻为乐,妻儿承欢,子孙满堂亦为乐,然吾观之,此皆为小乐也。煌煌天朝,民殷国富;将士用命,攻无不克,伐无不胜;人间万象,天下皆安,此为大乐也。然世间种种,独有乐乎?君不见,白发送黑发,凄凄切切;君不见,生死离别苦,摧人心肝;至于国灭族亡,山河破碎,流血飘杵,世间种种,忧多乐少,何也?如此,诸位不如以忧乐为题,一炷香的时间,做一篇文章,让天下学问之人一品如何?”

    许韶言罢,双目微闭,不再说话。

    台下众人已然切切思语起来。

    台上五人也是沉吟思索,有人眉头紧锁,有人眼睛微闭,有人已然奋笔疾书起来。

    苏凌心中也在不断地思索,到底写个什么出来,自己可是985中文系的高材生,这种议论文可是没少写,只是他知道,若是自己现写,那古文文风自己着实不好拿捏,更不可能成为经典,到底写什么呢。

    忽的想到了那篇文章,心中主意一定,显得胸有成竹起来。

    可是那桌上毛笔自己实在用不惯,他不知道这种如现代作文考试的江山评,是不是需要卷面分,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实在拿不出手去。要是扣几分卷面分,岂不是太憋屈了。

    苏凌思来想去,心中已有计较,索性扔了毛笔,将纸砚一推,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起来。

    他这动作,引得众人无不侧目,台下已有人议论起来,多是说苏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论起真章来,现了原型了。

    许韶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苏凌,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缓缓的闭目养神。

    于是台上六人,四个奋笔疾书,两个睡觉,倒也是江山评一大奇景。

    一炷香时间刚到,许韶缓缓睁开眼睛,见除了苏凌外四人皆已搁笔,独独只有苏凌一人,真真睡着了,鼾声阵阵,铺在桌上的纸早已被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湿透了。

    许韶也是微微皱眉,这才起身,先来到一个公子近前,拿起文章看了一遍,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手工整的小隶,微微点了点头道:“文章差点,字却不错,公子可以下台了。”

    那公子听许韶夸赞自己字好,先是一喜,却听许韶让他下台,便知道许韶是不会给他赠评的,眼中稍许失落,这才一躬身,下台去了。

    许韶又看了看另外一位公子的文章,只微微一笑,那公子倒也识趣,一躬后,转身下台去了。

    许韶不耽搁,走到薛桁桌前,拿起薛桁的文章,却是看了好久,眼中透过一丝赞赏神色,方道:“未曾想,沙凉之地,竟有如此文章,你不错了!下台去吧。”

    薛桁起身,朝许韶深施一礼,这才走下台去,只朝着蔡锡和刘闳一拱手,径自走了。

    许韶又走到袁戊谦的身边,拿起文章看了几遍,淡淡道:“袁公子文采非常,只是词藻过于华丽,未免有失空洞了。”

    袁戊谦先是心中高兴,听许韶这样一说,眼中不满之色浮现,不服气道:“许夫子您好好看看,文章不就是用词嘛?华丽有错了?再说我可是四世三公.......”

    许韶脸色一冷,不等袁戊谦说完便道:“袁公子且住,若论文章还算有些才学,可是你要是再搬出四世三公之名,莫怪老朽口下无德了,你要记住,四世三公那是沈家,与你袁家有何关系?下台去吧。”

    袁戊谦张口结舌,只得脸色一黑,惭惭的下台去了。

    蔡锡和刘闳见他下来,忙招呼了仆从迎过来,蔡锡忙不迭的溜须道:“许韶不过如此,不识得好文章!”

    袁戊谦瞪了他一眼道:“他不识得,你便识得了?”

    一群人这才灰溜溜的离开了。

    苏凌正睡得入港,忽听的脚步声音,这才揉揉惺忪睡眼,抬起头来,只见许韶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苏凌这才发现自己的口水都浸湿了桌上的纸,这才颇不好意思的将那纸叠吧叠吧,揣在袖中。

    许韶淡淡笑道:“苏公子,大梦一场却是舒服了,只是这文章,。你可想好了?”

    苏凌点点头道:“早已想好了。”

    许韶有些不相信道:“那为何这纸上没有半个字呢?”

    苏凌不慌不忙,缓缓起身,先朝着许韶一躬,然后来到江山台正中,朝着台下议论纷纷的人也是一躬,随即朗声道:“苏某不才,窃以为许夫子那句天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极为有理。因此苏某窃以为,我若写了文章,只让许夫子一人看了,这千万人岂不是白来一趟?既然是做学问,苏某斗胆有个不情之请。”

    许韶闻言,有些疑惑道:“那你不妨说说。”

    再看苏凌一字一顿,神情颇为豪迈道:“我有一文,吟诵出来,想让天下人品评一二,还望夫子成全。”

    一言一出,许韶和台下所有人皆愣在当场,没想到苏凌的心思,竟然是让天下人品评。

    “好气魄!”许韶朗声赞道,“只是,苏公子可知,自古文人相轻,众口难调之理么?”

    苏凌哈哈一笑道:“多谢夫子提醒,只是苏某话已出口,料也无妨!”

    许韶点头道:“那苏公子便吟诵佳作吧。”

    但见苏凌略微沉吟,缓缓踱了两步,神色豪迈沉稳,这才一甩衣袖,朗声吟诵起来。

    “大晋绍和六年夏,苏凌自南漳跋涉万里至灞南高城。见灞南古城,政通人和,百废具兴,又有江山楼临江而建,青云阁煌煌而立,才子骄客,群贤毕至,乃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灞南胜状,在灞河滔滔。衔远山之威,吞繁华之盛,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江山无限之大观也。然则南通灞城,更借京都龙台之华,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余曾遥想,若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江山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又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江山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苏凌吟诵此文,开始时声音悠然绵长,到后来,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其中又有苍凉浩瀚,慷慨悲歌之音。

    起初台下多有议论之音,渐渐的那声音竟然越来越小,到苏凌吟诵到中间之时,有人已然眼含热泪,直到最后,全场数万之众,皆鸦雀无声,瞠目结舌者有之,潸然泪下者有之,暗自叹息者更有之。

    那夫子许韶,先是眼神灼灼的看着苏凌,渐渐的似乎也被苏凌的慷慨激昂感染,渐渐的微闭双眼,眼角似有泪闪过,身体竟不由控制的颤抖起来。

    苏凌吟诵完毕,心中早就对这文章先贤作了无数个揖。

    “好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世间忧乐,当如是!”许韶缓缓睁开眼睛,神思似乎还在这篇文章之中,眼神不错的看着苏凌。

    苏凌忙一躬道:“后学献丑了!”

    许韶却将他一把扶住,这才诚心诚意道:“哪里,小友这两句话句句千金,老朽才是领教了!”

    说罢,转头朝着场下的人道:“诸位,老朽心绪难平,今日却无法赠评给苏凌苏公子了。但,以老朽观之,这篇文章却是当得起江山评自开始以来的魁首的!”说完,竟转身朝着台后缓缓走了,一边走一边摇头慨叹。

    苏凌心中暗自叫苦,自己这个×属实装的有些大了,本意是要个赠评,结果啥也没有。老哥,您好歹给一个啊。

    可他心中有苦,却是无法说出口的。

    许韶向何掌柜的示意,那何掌柜这才朝着台下一拱手道:“诸位,江山评到此结束,诸位若还想切磋,可移步江山楼,许老夫子已然说了,今日给不出赠评,若诸位想知道苏公子得到的是什么赠评,三日后到江山楼青云阁一观便知。”

    台下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缓缓散去,不时有吟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句子和赞叹的声音传出。

    苏凌见众人渐渐散去,这才朝着许韶一躬,便要招呼了杜恒离开。

    两人刚走了几步,忽的身后有人呼唤:“苏公子留步!”

    苏凌和杜恒转回头,见是何掌柜。

    苏凌忙笑道:“何掌柜有事么?”

    何掌柜一笑,将手一摊开,里面拖着一张白纸道:“这是许夫子给您的赠评,苏公子收好了。”

    苏凌忙接过来,定睛瞧看。只见那白纸扇笔走龙蛇的写着两个大字:

    赤、济!

    “赤济?”苏凌琢磨着这两个字是何意。

    何掌柜的笑道:“许夫子言,苏公子一片赤子之心,有济世救民的锦绣!至于其他的意思苏公子还是自己品品吧。”

    苏凌闻言,这才满意的一笑,朝着何掌柜的一躬道:“如此,多谢许夫子抬爱了,麻烦掌柜的告诉许夫子,小子他日有空必来拜会许夫子。”

    何掌柜又道:“许夫子有过吩咐,苏公子路途遥远,灞南许多繁华公子还未见过,您可以在江山楼住一段时间,看看这灞南的繁华,所有住店费用,江山楼全免。”

    苏凌闻言,忙点头道谢。

    何掌柜这才告辞去了。

    杜恒问:“我们现在去哪?”

    苏凌嘿嘿一笑道:“回江山楼啊,白吃白喝白住,这便宜不占,脑子有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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