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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周老伯闻言,忙一点头道:“这个却是有的,苏长史吃多少,就有多少!”
“那便好!小子今日便想多吃些老伯的酒如何啊?”苏凌笑道。
“那小老儿求之不得,里面请,里面请......”说着周老伯做了个请字。
苏凌迈步走进了这院中。
院中只有一处老井,大抵也干涸了,井口处黑洞洞的。
院内地面坑洼不平了,想来是好久都未曾休整了。
那周老伯上了年岁,地面又坑洼不平,走起路来,略显艰难。
苏凌忙过来搀扶,周老伯如何敢让长史搀扶,万般推辞,苏凌却执意如此。
周老伯这才满心感动地被苏凌搀着,走进了房中。
房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亮光。
苏凌问道:“老伯,家中可是没有蜡烛之物了么?”
周老伯忙道:“却是有的,只是想着家里只有我这个孤身一人的老头子,那蜡烛能省着用就省着用,所以不曾点了......今日苏长史来了,小老儿这便去点蜡......”
说着,周老伯便摸索着想去点蜡,苏凌忙道:“老伯不必如此,您告诉蜡烛在何处,我来点便好,您就安坐便是......”
说着,苏凌将周老伯扶到床前坐了,问清了蜡烛何处,抹黑走到蜡烛近前,掏出火石。
“擦——”火石亮光一闪,引燃了蜡烛。
微微烛光,缓缓地照亮了这局促的小茅屋。
借着烛光,苏凌朝着屋中看去。
这个小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除了左边墙上挂着一件残破的蓑衣和斗篷,整个四面墙上再无它物。
屋子的地面一如外面院子一般坑坑洼洼,没有一寸平整之地。一张桌子靠在唯一的一扇窗户之下,左侧的桌子腿还断了,用些石块垫着,勉强能用,桌子的颜色,已然斑驳地看不出了。
桌子之上,放着半截蜡烛,烛光濛濛。
方才苏凌点亮的就是这家中仅余的半截蜡烛。
桌子的左侧,一张破旧的床榻,床榻尾部,胡乱地堆着些衣裳,细细看去,皆是补丁套着补丁。好难过活的日子。
苏凌心中一阵难过,只坐在一旁,沉默无语。
那周老伯并未觉得如何,看着苏凌慈祥一笑,满眼称赞道:“苏长史年纪轻轻,已然如此了得......想我那三个儿子......唉,我那大儿去时,也和苏长史年岁相当啊......”
苏凌感慨一叹道:“不知老伯有多少年月未曾见过您的三个儿子了......”
周老伯脸色一阵怅然,摇摇头道:“穷人家过日子,都是捱过去的......如何算得清年月呢?只是这深巷名唤老杏巷,皆因巷子最里面有一棵老杏树,每年都会开花结果......小老儿记得,我那三子在时,皆爱吃那杏果。当初我也年轻,便到那树上摘了果子给他们吃......”
老人苍老的眼中,满是对往昔沧桑的回忆。
“后来啊,三子皆戍边,从此音空信渺。不瞒苏长史啊......平素呢,小老儿一个人,日子虽然艰辛,倒也过得......只是,一年之中,最怕杏子成熟的季节啊......”
“为何?”苏凌问道。
“满树杏果香,不见三子归啊......”
老人喃喃的说道,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苏凌闻言,亦心如刀绞,泪在眼眶打转。
“虽然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了,可是每年我还照例在杏子成熟之时,爬上树去,摘三枚杏果下来......然后好好的收起来......小老儿总想着,万一今年他们都回来了,这杏子,他们就能吃到了不是么?”周老伯的声音颤抖,满目悲伤。
“可是啊,我摘杏子,一年又一年,直到小老儿气力衰败,再也爬不上那杏树......我那三个儿子啊,一个都未曾回来......我也老了,树爬不上去,我就等到每年杏子成熟后,在树下拣那掉落的杏果,依旧是拣三枚杏果,好好的收起来......冬去春来,夏逝秋至,年复一年,我拣杏子三枚又三枚......”
那周老伯忽的抬起头来,一脸悲戚的看向苏凌道:“苏长史啊,我捡了一年又一年......到如今,那杏子被我收得太多,我自己都数不清楚有多少枚了......”
苏凌被周老伯的话深深触动,颤声道:“老伯......您收得那些杏子,在何处?可否让小子看一看啊......”
“不过是些果子,值甚么?杏子放不得久得,腐烂的,我虽不舍,终究还是扔了,现下还有好多,皆在这榻下......”
说着,周老伯缓缓的撩开床榻上破旧的铺盖,朝着床下一指。
苏凌顺着他所指之处,缓缓看去。
床榻之下,并排放着五张笸箩,每张笸箩里赫然堆满了黄色的杏子。
一枚,两枚......无数枚黄色的杏子,挤满了苏凌的眼睛。
那一枚枚杏子,不仅仅只是杏子,那是一个老父亲对自己十数年未曾见过的儿子,无尽的思念......
苏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被人掏空了一般。
那周老伯此时却并未太多悲伤,淡淡一笑道:“苏长史啊,你吃的酒中,便有小老儿加的杏子......这杏子酒,入了我的五脏六腑,就如儿子在我身边,围着我一般温暖啊......”
“老伯......”
“满树杏果香,不见三子归......”
苏凌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感受到了,这句话,蕴含了一个孤独的老父,多少的凄怆和思念。
那周老伯却一摆手道:“哎呀呀......怪我!怪我!苏长史是来吃酒的,我这是做什么,引得长史不高兴了......罪过,罪过......我这便去取那杏子酒来......”
苏凌闻言,这才忙一摆手,忽的朝着周老伯一摆手,满脸笑容道:“老伯啊......吃酒之事倒也不是很紧要......前些时,老伯曾托我打听您三位儿子的下落,如今已然有些眉目了......”
周老伯原本已然站起身,去取那杏子酒。
闻听苏凌此言,忽的停在那里,半晌一动不动。
“老伯?......”苏凌小声的唤道。
那周老伯缓缓转身,看向苏凌,神情之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嘴唇翕动了半晌,方断断续续的说道:“苏长史......此言当真?可莫要诓骗小老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