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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冷,踢踏的马蹄声夹杂着车轴滚动的咕噜声,声声入耳,即便远去,那清亮的声响仿佛是回旋夜空的歌声,久久不得离去,仿佛要烙下印来,印在心中。
一思紧握着帕子,遥遥相望,待到再也望不见了才回身进府。她未回风馨院而是折回了明月居,烈王适才的举动委实突然,她需要为他稍稍解释。
待到明月居,就远远听闻姐妹俩在争吵。
“我不嫁,死也不嫁烈王。”知书情绪失控嚷得极为大声。
“烈王憨厚爽朗又不失俊俏,身份又是何等的尊贵,哪里不入你眼,相比哲王,他好上不知多少倍。”周良娣苦苦相劝,说得于情于理。
“我不嫁,不嫁烈王,更不嫁那花心哲王,为何你能选择夫婿,我却不能?我也有心仪之人,为何我不能嫁给他?”知书说得委屈,仿佛就要哭出声来。
生在古代,身为女子,想嫁自己心仪之人谈何容易,在风潮古都上下千年,有几人可以实现如此的奢望?只是令一思意外的竟是那一句“你可以选择夫婿”,太子原是周良娣心仪的良人,只是那良人却未必心仪她。
一思微愣。良娣心仪太子,她又知晓周相欲将知书许配哲王一事……她原来那般的深爱着太子,回想那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她便不由苦涩一笑,心中不免同情几分,周良娣的爱原是也那般的苦涩和悲哀。
思考间,周良娣又劝道,“世人皆知,弱水三千,二月只取一瓢,二月公子之所以二十四岁未成婚配乃是未找到合意之人,你又何必执迷不悟,苦苦相恋那不切实际的梦。”
一思莫名心乱,心绪百转千回难以平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已不止一次听闻,可却是每次都能深痛几分。他要取的那一瓢,却是最不能取的那个。她心沉难忍,再无心和良娣说事,便要离开,只是那头知书之话又凝滞了她的步伐。
她说,“那年母亲也劝你,太子心冷,你何苦答应父亲将一生托付与他,你是如何回答的?姐姐,我现在自知成不了他那一瓢,但如若不试却越加的成不了。姐姐,我求你,成全我……”
良娣微愣,思绪飘远开去,那年正巧太子妃病重退位,父亲便有意将自家女儿嫁与太子提升在朝中的位置,姐姐们闻之是冷情暴虐的太子皆摇头不依,只有她欣然答应。她知道,她所见的太子并非如传言般可怕,他也有那儒雅温和的一面。也算是缘分,那时她与丫鬟入园赏花,追逐间正巧撞上一人,因是无意,撞得极重,她自己都觉得肩膀疼得厉害。
她怯声道歉,抬眸看向那人,不看还好,一看她便又惊吓几分。那人衣裳华丽一身华贵,一看便是有身份之人。他生的极好看,却有着一双嗜人的冷目,凌厉如剑仿佛能杀人于无形间,脸色又似着了冰霜般面无表情,甚是可怕。她心中暗叹倒霉,又不免惊慌,一般如此之人皆冷酷无情,却不知人不能貌相,那人说话却是极有礼貌。他问她,“姑娘,可伤着哪里没有?”语丝虽是清冷,却透着隐约的温暖。
她冲撞了他,他不是责骂,不是不顾,而是关心她伤着没有。也不知为何,就那一句,竟是让她心中雀跃,喜上心头久久不能平静。而那冷面俊朗的面目也在那刻深深刻在她心中不能移去。
后来她才知,那人便是太子,冷酷无情却是心中尚有一点温存的太子,在她眼中,太子不是嗜血魔王,而是温雅良人,所以母亲问她为何非要嫁那太子时,她笃定泰山的回道,“太子心冷是未遇暖心之物,女儿心热,正好中和。”只是,那时的笃定与信心,却是再无能找到,她不知道少女青春热烈换来的依旧是冰冷,原是她和所有人一样的,在他心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她收回思绪,悲凉哀道,“知书,没有人是特别的,在某些人眼中没有人是特别的,一根红线俩个人,除了红线那头的人,都是平凡的,而凌大人红线那头的人,不是你,绝不会是你……再者,父亲也绝不能容你如此做。你还是早早打消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她转身迈开不来,幽幽又吟道,“成全?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成全……”
一思微微发愣。
“成全?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成全……”周良娣那最后一句话深入她心。
生在古代,身为女人,成全便成了奢望,是极其奢侈的贡品。多少女子因得不到成全而悲苦一生,生在权贵之家便越加的难以得以成全。周良娣得到父母的成全,却终究未能享受到真正成全的喜悦,而知书,注定得不到成全,左右两相联姻那是对王权的威胁,现时如此动荡不堪,精明的相爷怎会因成全女儿爱慕而冒险?
原来皆是可悲之人……
一思走在夜色间,心中闷闷,郁结难耐,走着走着她竟来了桃花园。
花期已过,一片凋零残落,甚是凄凉,如这府中女子,个个有数不尽的凄凉。良娣也罢,齐兰也罢,那些不知名的妾侍也罢,个个都有数不尽的悲苦之事吧。
她忽然想到了青岚,青岚一生大约能属这可悲人生中的典范。她即便疯癫依旧想着那二哥,想着和那二哥喝桃花酿的时节;即便疯癫不识他物,却依旧记得那句“执子之手与之携老”。如此痴情的女子却成为别人的妻子,而淳于曦却只是因要引出秦葬而娶她!实乃可悲到了极点。
只是一思至今未能明白,为何青岚能画出她的画像来,还是现代版的,以前一度以为青岚便是贺修,如今却知卿月是贺修,那青岚是如何知晓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