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痕若现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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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的，几十年未遇的寒冬一过，他就有种预感：来年春天，所有过往日子里酝酿的人生百味怕会像一场洪水，漫上嫩爽春日的桃红柳绿，漫上他肋痕若现的胸。

    立春刚过，他就有种焦躁，急促的味道，他觉得自己真是沉默太久了，沉默的质感和厚度就如刚逝去的去年冬天。他觉得光阴真是如梭，而这些梭子又有越来越快的趋向，他觉得不再不抓紧时间做些事的话，说不准就一辈子蹉跎了，他懂得老大徒伤悲的苦楚和凄凉，他想他是受不了那种落寞结局的，受不了就只有努力，只有咬着牙厚着脸皮去拼去挣扎。他相信这个春天刚来的时候他的心态是很好的，他打好了一个想创业青年的心理基础。而且他比一般青年更有热情，每次听赵传用粗犷嘹亮的成年伤感唱起沉默的羔羊的时候，他都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我不是沉默的羔羊，我也有梦想！他觉得这一句真是唱到了他心坎里，他觉得这两句的音符和歌词在耳畔炸响时，他的血脉好像全部要愤张，血液沸腾的温度几乎要把他灼伤，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

    然而，许多时候他还是软弱和伤怀的，尤其这个春天悄悄来临以后。他发觉自己的热血和进取是真实的想要拼搏和奋斗，这是年轻的热血铸就的率性和冲击，如鲜红的骨髓，灌注骨殖和灵魂。可有时候，他发现骨髓和灵魂都被掏空，仅剩空空支架。

    第一次春日风起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十年了，初恋情人的一切都已忘却，唯记得她鲜红的樱桃般的唇和整齐洁白细密的牙，记得和她第一次的牵手和拥抱，夹着惶恐，惊喜，羞涩和甜蜜的气息。她的胸脯丰满着，涨满他几近窒息的萌动和眩晕。多么娇艳如花，纯净如水的初恋，一闪即逝，一逝去就是十年，十年后又回光返照，以耀眼刺目的光线，刺痛他春日里原本就易碎的心。

    已经够脆弱了，他一次次碰撞后一次次垒上外壳想使之变得坚硬的心，浸润在如许的烟雨和空茫里，却也没变得坚韧和经得起冲击。

    他想也许学生时代因为没经历过这么多的人情事故心才没那么容易感触和伤怀吧，他记得大一时跟同学不是很熟，经常一个人在午后或傍晚或黑夜跑到长沙东塘立交桥看车流的情形。他看到那么多的汽车如流水样一辆接一辆驶过，如桥头川流不息的行人，永不停息。像一幕无声电影。那时的心也平静，泛不起一丝涟漪。他还记得有一次跟他暗恋的女同学立交桥上一起走过，因为手头拮据，舍不得盘算好了要当伙食费用的五元钱而买不起本应该送给那女孩的一朵花。很喜欢那女孩的，到头来终因贫穷而没有勇气说一声爱，直到所有覆上月色的记忆也被时间和空间割断，徒留纪念她的一段旧文，前阵子翻起，纸页竟微微泛黄。

    他的生意在今年也算做大了些，有些缺帮手，人家劝他找个女孩成个家，也跟他介绍了一些。他觉得周围的人怎么都认为娶老婆也像做生意，掂量着相互斤两差不多就可以呢？他实在讨厌这样一种活法。哪怕就这样孤单。这以后，他想起了远在福建打工几年未回家的姐。愿意来帮他。厦门到长沙，一个半小时的机程，他去机场接她，光华明丽的黄花机场a出口，当衣着寒酸身材瘦削的姐姐，牵着他只有四岁天真无邪嬉笑着的小外甥拖着臃肿的民工常用的粗布包，夹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出现在他跟前时，他只能拼命忍住顺着两腮直往上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