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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能不能少加点班,早点回来吃饭?”
“不行,刚为这事差点与头翻脸”
“哦,这样啊唔,唔,那我等你回来吃饭,你尽量早点回来!”
放下电话,我就笑了,我没有撒谎,我确实争取今天早点回去时翻了脸,胡总很吃惊第一次看到我这么木呐的人,怎么今天执拗而决绝。今天是晶晶与我单独生活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这时候,晶晶应该是斜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右手按着遥控器,左手使劲搬脚丫子忘屁股后面压“豆豆”则趴在门口,一边咬着我的拖鞋、一边竖起耳朵分辨着走廊里的脚步声,想起这种场面,即使疲惫的四肢踏着惯性往家的路上走时,心里总会涌起毛茸茸的温暖感。
今天我要穿过株洲公路桥,这是我们这座小城引以自豪的桥,我小心避让桥下的车流,到达桥下的桥墩处,我在留意着对面右边的车流,找出行走的缝隙,我旁边,还有一个推自行车的孩子,等着与我一起横穿马路,我目光已经看到对面的面包屋,我要去取定做的生日蛋糕。
忽然,我听到头上的桥梁开始晃动,然后居然那些庞然大物的混凝土扑面砸来,我本能地往外猛跳,然后看到大桥象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回首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只看到缝隙里一截那孩子一块红色的头盔碎片,还有一块与我t恤一样蓝色的布料,我想我该侥幸我逃脱才是,为何我望着那地方,心里一阵一阵的悸动,不由地产生一种怀念的悲伤感?这感觉不对头,我居然对那块废墟产生了归宿般的亲切感,我的感觉太混乱了,我像是被速度给抽离来了,这种感觉绝对不对头,带着不祥的预感,我低头往自己的腿上看去,天哪!我居然看不到自己的腿,我可以看见整个世界,但我唯独看不到自己。
我崩溃了,我震惊,我感到简直太不可思议,然后,我听到人们的抽泣声但没听到多少呻吟,我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甚甚至径直对着我的脸就撞来,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所以我没有一丝的力气去躲避,当我从救护车穿越的一刻,我感到窒息了,救护车过去了,我还站在原地,我明白,我已经死了。
我走到我衣服边的血污里,我想捧起自己的肉体,但我什么也找不到,也捧不起。这时候,我就听到远处收音机播报的新闻:株洲公路桥发生倒塌事故,27辆车被压在废墟里。我忽然又感到一阵恐惧: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这,这不是我下班的必经之路,晶晶想不到我会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丧生在此,我就是想不通,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悄声无息地没有了,这世界不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我亲爱的晶晶。会带着多少次哭红的眼睛到处寻找,但决对不会想到我已经死于此。
我是多么地希望,细心的人能看到我衣服的碎片,从而仔细翻找下,不知道能否找到我裤兜里的名片,我死都死了,我就是有点不甘就这么悄声无息被抹除了,我的死竟然连个痕迹都没有,这不对,同样的生命,我虽然渺小,但我不该这么连死都悄然无息,我死都死了,如果有如果,我宁可我反应得更快些,我没有责怪任何人,毕竟这意外不是谁想发生的,但我只想有人告诉我的父母,有人告诉我的晶晶,我已经死了,不要再花余下的生命再寻找,我只希望我在亲人的眼泪中找到归宿,而不是像个野狗似的孤魂。
当我看到大型机械开始清理我生前的废墟时,我彻底绝望了,当我看到那片蓝布随着水泥块被装上卡车,我悲哀,我唯一可能在人间最后的一笔被抹去了。想当初我呱呱落地自信啼哭时,谁能想到我刚刚长大成人时,就被一道删除给彻底清零,我的结局都不是悲惨可以形容,而是这么卑贱、这么卑微,卑微到我死后居然都没有任何一道目光曾经注视到,没有任何一声祝福给我这不幸的生命的结局,而我就这么,忽然从生命体变成了灰尘。
可我忽然开始怨怒,所有不甘化作一种不息的怨恨,我带着自己的戾气站成了一颗咒怨树,我沿街传播着我的愤怒,直到,可以延伸到,让自己的咒怨变成人类熟睡中的梦魇,人类阿,我就这么一直聚集着,诅咒着,一点一滴用自己的怨气培育毁灭你们人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