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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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给本来就不暖的春天又带来些许寒凉。我是不大喜欢雨天的，就是耐不得这种寒凉。

    我属于阴寒体质，比别人对冷的感觉敏感，这也造成我的季节里基本就两季，冬、夏。北方的春天短，还多风，一般穿不着春装，一件小袄从开春换上到初夏脱下，直接换夏装了。初秋不怎么下雨还好，到了冬季风南下时，一场秋雨一场寒，不消几场雨就迅速的从毛衫到冬装了。

    不喜欢春雨、秋雨与冬雨，皆因为冷湿会加剧我的寒凉感觉，我会因为冷，猥琐的跟一个癞皮狗般，浑身包裹着厚厚的衣服还哆嗦，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唯独夏季，尤其是夏季的午后，若来场雨，是很得我心的。我的夏天也不如别人感觉热，基本用不着什么空调、电风扇之类的，夜晚再热的天如不盖薄被也难入睡。如果闷热的午后来上一场雨，那无疑会扫去很多燥热，更省却了我消暑烦恼，身上微微的感觉那夏季的温度，极是舒服。

    记得小时候，暑假的雨季的午后，大人们多半不用再去田里劳作，都会趁空闲美美的睡上一觉。这样的时候，与我便是十分自由的。至少母亲不会再把我锁在四角方方的院子里，我可以出门走走。换上长裙，再穿上一件厚点的外套，拿起我的小花伞，趁大家熟睡中，我悄悄的溜出家门。

    我喜欢去村东那片田地，越过村上的菜园有条小路向北通往中学，向南可以到达济荷铁路。从菜园里随手摘上一根新鲜的黄瓜，水灵灵的都省去了洗，直接啃就成。我少年时，村庄周边的环境很美，既有成片的稻田，也有看不透的玉米地，沟沟渠渠里一到夏季就长满了芦苇，也有箕斗和菖蒲。小学校外一片荷塘，南风吹来阵阵荷香。白色的三菱花，金黄的水菱，紫色麦穗花，野向日葵、水兰，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开满水塘、路边。更壮观的是初夏时节，大运河堤上的槐花开了，雪白雪白的有十里之遥。放峰的人，采花的孩子便在那个时候，热闹了运河大堤。

    湿漉漉的草，湿漉漉的裙角，赤脚踏上那些湿漉漉的带着泥土芳香的青草，凉丝丝的感觉真好。路过我家的玉米地，我会用手抚摸一下玉米叶上的水滴。这块田地处于一个钉子路口，南来北往东去的好几个村庄的人们会从此路过，或是贪了近道去市区，或是去中学北面的集市上买菜，或是走亲访友，也或是下田劳作。这样一个城乡结合部的村庄上这样一个乡间小道的既热闹又冷清的路口，已经上浆的鲜玉米就成了走亲访友馈赠邻人的时鲜物品。少不得这两面临路的玉米地就成了最便利首选。每年中秋时节我从学校回家，都有机会参与这片玉米的收获。届时，母亲就会唠叨这玉米地的不好，种的多长得好就是收获少。父亲就会很高兴的跟我讲，这片地最好，很多人帮咱收玉米，人家拉好几车回家，多累。咱这多轻松，一车都很容易拉走，到家剥皮晾晒也省力气。那时，我不知道是父亲过于豁达，还是怕母亲生气，每年收玉米时听父亲这样理论，我都觉得很十分快活。母亲虽也因此不怎么生气了，但决计不会纵容别人偷玉米，所以第二年试着改种大豆。秋收时，母亲发现大豆更得人心，等吃毛豆的时节，大片大片的都给提前收割了，更省力气了。母亲又在路边种上密密的高粱，试图让人钻不进去。最后结果还是一样，倒是会收获不少高粱，父亲会在第二年的雨季闲暇时节，把高粱穗剔净种子整理好绑成扫帚，可以用一年之久，也算一得。

    再往东，隔着一条小路就是邻村的稻田。稻田在雨幕下烟雾缭绕很是妖娆，远处运河大堤影影约约如带，所有的景色空旷而有层次，都在雨幕中清新着。我喜欢整齐的稻田，望去是有深有浅的绿，条条块块的分隔清晰。从小看惯了这些绿的变化，谁家的稻田插秧的走势，哪块地的长势好，都能从颜色上分辨出来。我常跟母亲去稻田拔草，却极不喜欢站在水里，我是十分害怕水蛇和蚂蝗的。父亲会告诉我，不喜欢拔草你就拔稻子，拔上一堆后给你母亲看，她肯定心疼的撵你到路边树底下等她。父亲就是这样给母亲多次撵回家的，一如他教我锄地可劲的让我锄到玉米苗一样。母亲教给我辨识稻友草与稻子的区别，她说的那些我是分识不清，唯有颜色我是远远一看就能分辨出，走近了却不如远处分的清楚。再后来，母亲拔完的地方，我仍能看出她漏掉的草，我便一边拔我近处的，还要兼代替母亲看她漏掉的帮着她拔掉。插秧这类高难度的活，至我们家不种水稻我都没学会，皆因负责教授我学习插秧者也是父亲。我在前面插秧，父亲便在我旁边扶苗，第二天大约漂秧的都是我们爷俩的杰作，母亲便只分给我们爷俩散苗与架线这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计。再不就是，别人负责插秧，我和父亲负责路边大树底下啃西瓜，还要争论哥哥、姐姐与小姑姑他们谁干的慢，回家少给他们加菜以示惩罚。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我已穿过荷塘，来到一片小树林。这里是我们课余、饭空最喜欢来的地方。清早若起的太早，也有同学拿着书到这里来读。小树林的树干上伤痕累累的刻满了一个又一个熟悉或不怎么熟悉的名字。大约每个名字后面都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故事，少年的情愫被赐为早恋，当然没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呼喊出心底的名字，所以把心事刻在树上，成了对少年之恋的一种祭奠。湿漉漉的树干上，找不到我的名字，多少让人心中有点怅然。少年时期的我虽不是个健壮的女孩，性格却豪放的如同假小子，同学时常戏虐的喊我“帮主”大约我不拘小节呼呼啦啦的疯惯了，那帮主多少也应该与丐帮脱不了啥关系。所以在不上学的雨天我才会换上长裙，肯定是想唤起我少女的惆怅，让我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性别概念偶然展现。

    窗外的雨声在寂静的夜里偶尔还能听到，一时半刻还没有停的痕迹。雨就这样漫天漫地的下吧，那荷香，那鱼塘，那稻田，那青纱帐，那雨中漫步的少女今日入我梦乡，是我想家了，想我的爸妈，我儿时的家。我该回去看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