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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此音信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忘川之上,紫气迷茫,天风和着朝烟,吹起一阵阵氤氲的雾气。无边的空阔与无边的寂寥,这就是忘川的世界。在这儿,没有已往也没有前途,没有回忆也没有憧憬;在这儿,没有情没有爱,没有怨没有恨
忘川并非人间,没有暖人心的烟火气,也没有彻骨的爱恨情仇;忘川也非冥界,没有前生报应,也没有最终的因果。忘川就是那样一条河,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忘川就是那样一片水,让人饮下,忘记前世今生,让人在这儿稍作停留,然后便也空茫茫地遁入另一个世界。
忘川没有情感、没有时间。忘川啊忘川,它是有情与无情的中间。这儿能让最难忘的情、最彻骨的事化为这河上的轻烟
我常想,也许是有了这么一条忘川,才能让一些永世难忘、永世难断的情有个了断吧。于是,我常常幻化身形,在忘川河边漫步、冥想。我这朵佛前的莲花,虽修行未满,却带者看尽了的尘世情仇,也常想饮一口忘川之水,然而,佛祖不让,他告诉我,终会赐我一滴甘露。
有时候,我隔着迷茫的水气,望对岸那茫不辨的清渚白沙。偶尔,我会看见影影绰绰的凡人,在忘川边饮水、忘怀,然后乘一叶扁舟,渡到对岸。纵使前世是至亲至爱的母女、兄弟、夫妻、知己,在饮了忘川之水,从那寂静的津堠渡过来时,也茫然忘却所有,忘却前生的故人故事。他们将再次遁入六道轮回,没有分离之苦,没有怀人之痛。我见过他们的眼睛,那是一双双赤子般的眼睛,流露出天真的无知和释怀的童稚。在那样一双眼睛里, 看到的都是纯洁。我明白,在忘川那岸,同样的眼神中又会蕴涵多少离乱悲伤、多少铜怆不舍。
也许,人世的轮回正是这样,悲愁病苦、忠良奸恶,有情何似无情?所以,我虽能在六道三界自由出入,却从不肯渡过这条忘川。也许,我错过看到的是至真至爱的情感,然而我拥有一颗不惊的心,在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中,只有我能窥透世间万象。
忘川之镜千年不变,无论轮回怎样悠远,忘川依然在这儿,平静地流淌,依然雾气迷茫,波澜不惊
再浓的情,也在终不敌这一掊忘川之水,终于会蒸发为忘川之上的轻烟,无形无际,总会烟消云散。所以,忘川也是六道中清净的一处地方。
我喜欢幻化身形,在忘川一岸慢慢踱步,我不看前世今生。我只是佛前一朵莲花,修行未满,在等那一滴甘露。我没有三生石那样多情,也没有青灯那样入定,所以,我会常常来这忘川,来这儿,觅一片清净无求。
忘川啊忘川,凝着多少旧事
二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我的父亲是一代君王,掌握千军万马,铁血黄沙。他意志刚强,顶天立地,曾率领他的部下,在沙场上横扫千军,所向无敌。他的英名,不仅在当时当世广为流传,而且,在他做古后的千百万年后, 也没有人能忘记他的大名。
我的母亲是一位优雅高贵的女子,相貌秀美,倾国倾城,性情温柔,才华馥郁。母亲不幸早亡。然而,我记忆中的母亲,却是永远的年轻雅致,貌美如花。母亲曾经告诉我,有限的岁月无限的江山,人生一世定有缘定的一片冰心,一段感情。
我从小,在深宫中居住,在重重山屏重重罗帏后面,是我那华贵雍容的世界。
我没有经见过父亲的横刀赋诗,没经见过沙场上的金戈铁马,没经见过将士们的血雨腥风;我也没见过深宫外的春雨润物,没听过秋声凄切。我难得见到父王,他总是身披铁甲, 从一次征战到另一次征战,仿佛沙场是他的眠床,军号是他的天籁,日日的马背生涯,是他最惬意的活法。而我,我作为他最小的爱女,被他安置在温柔的深闺,享受着华服美车,千人服侍、万般呵护。父亲的疼爱是这样给予我的,如旷野的风,吹送过来,但只一忽儿,又吹走了。谁能留住旷野的风呢?
我只有在深宫中打发我孤寂的岁月。月月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终于,我的父亲又一次凯旋,在他宴请将士,犒劳三军的宴会上,作为女眷,在重帘后面,我能窥见父亲的英姿,能听见大将们的高歌。
这时,我看到一个人,白衣飘飘,手持羽扇,倜傥中不失沉稳,他潇洒而谈,风度翩翩,旁征博引,左右逢源,显然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客人,他的言语中,闪现出他高妙的才华、广博的见闻。我的眼前好象有一闪亮的明光,我的眼神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他落座父王的右手,该是一位功高的将军?不,不会。他气宇轩昂,身姿清朗,眉目间尽流露出才华学养,他不会是马背上的英雄。我的耳朵,一时间全然听不见父王的朗笑,将士们的欢声,只有寻觅他的声音。
在绰约的帘幕后,我用全部的精神去观察这位少年, 看他一颦一笑,听他字字珠玑。他慷慨而谈,语言中,自有一段生成的风流,辞藻华丽,心思缜密,才华横溢而又虚怀若谷。
我没有看见父王对他大加青眼,也没听讲将士们对他高声喝彩。我的眼中心里,只冲塞了他的身影、他的声音。我顷刻间意识到,他便是我一世的情缘、一生的追寻。在王宫的重帏大院中,在君王小女的心中,不知不觉,凝了一滴泪,一滴会淌上千年万世的相思之泪。然而,当时年轻的我,浑然不觉,只是被这位风度翩翩,才高八斗的公子,携住了眼神,摄去了心神。
我不知道,这位年轻俊朗的少年,就是当世的大学人,不知道他的身世经历;不过我在见他的第一刻就深深地倾心与他。不为其他,只为他的才华,只为他的学养,只为他口中所说出的篇篇华章。仿佛是锦绣,仿佛是明珠!这为少年,甚至并不知道重帏后有一个小小的我,而我这为君王的爱女,却已倾心与他。
三
“月不常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深宫之中的我,再不兀自怨尤时光的悠长,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殿前,深深地冥想当日的情形,回顾所有的细节。
我愈是回想,愈是想念,我悄悄询问女婢,希望得知关于这位少年的消息,然而,深宫之中的婢仆,又有谁,会知道一位庆功宴上的佳宾呢?
深秋帘幕,落日楼台,我孑然的身影中,尽是惆怅与悲哀。我心中留下的那滴泪泪,让我赢来了日日夜夜的痛怆。也许我这个深宫中的少女,薄命致此,该当忍受一世的思恋、一世的悲伤?!我无法忘记这位少年,更无法忘记他那满腹才学所赋予他的超逸清标的气度。多少个月夜,多少个清晨,我独坐镜前,看那即将燃尽的蜡烛,看它替我垂泪。然而,又有谁知道我的悲伤我的苦恋?
这位少年公子不知道,我的至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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