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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
“木莲”慵懒的声音缱绻未展,被唤的那个丫头端着水急急跨进门框,却瞧见自家小姐侧躺于美人塌上,柳烟眉微蹙,含情目微睁,偏偏那只如柔荑般的手悬于半空,手指勾勒的弧线在阳光下更是显得熠熠,嘴巴一合一闭的,声声唤着,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丫头轻轻抬首,眼神不自觉又黯淡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要说自家小姐,千般好万般好,可这自娘胎带出的红印却硬生生的刻在了左颊,眼见已经过了二八芳华,可门庭冷落,提亲的公子少爷稀稀落落,要是去了这狰狞的胎记,倒也是人间绝色吧,唉
“唉呀,木子,一大清早的有唉声叹气,扰我清梦。”随着话音望去,美人榻上的女子晃了晃脑袋,直起身子半坐着,这双眼倒是美得出奇,张开了的眼角分明有致,乌黑的眸子流转着,顾盼生烟,俏皮的眨眨,惹人心疼极了,要是这小妞子做错什么事,就冲这双流盼美目的发射电波,心都酥软掉了,张嘴也怕是骂不出一句吧。木子晃晃脑袋,伺候着小姐更衣,麻利的为小姐梳起简单的式样,毕竟跟了小姐六年了,两人自小无话不谈,习性也是透彻的很。这小姐也从不摆架子,两人到胜似姐妹般处着。
“小姐,老爷叫你起身去前厅候着。。”美人儿嘟起嘴,万分不愿意。说起那个爹爹,她可是生分得很,打生下来起,就没见过几个面。刚落地便害得母亲冉氏难产而死,再瞧见那嘤嘤啼哭的娃孩脸上生个红点大斑,谁都会好感全无吧,更有那号称神算的江湖骗子断言她是煞星。也多亏得夫人生前贤淑温柔,持家有礼,与老爷伉俪情深,才没把她扔在野外吧。
街头巷陌,百姓自是知晓,安颉傲安大将军忠心为国,中流击柢,先帝特赐“安”取义安邦定国之意。安家大少安攸灏战功赫赫,文韬武略,声名远播,人也是生的仪表堂堂,眼角脸上自有一股风流姿态,成家立室后仍令不少女子怀春,暗生情愫。那少夫人琅漩也是名门之后,前朝宰相孙女,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举手投足间仍显得气质绝佳,朝野上下无不夸赞。再说那安家二小姐安攸汶,五年前与闳之国大战,交锋之时,哀鸿遍野,百姓叫苦连天,还是那安大将军力议和亲,并将掌上明珠远嫁闳之,才使得故土安宁,百姓安居。倒也说出嫁时,那大门不出的安二小姐彼时一身盛装,明艳脱俗,全国都百姓都挤着相送,人人也皆夸赞安家一门忠烈。那安家三少安攸琛却是烂鬼一名,留恋于勾栏瓦肆,又传他日日宿于玉烟堂,温香暖玉,乐哉快哉,可就这一纨绔子弟,却写得一手好文。16岁便考中探花,却死也不愿去庙堂之上谋生,倒辱了一身才华,毫不夸张的说,那烟花之地缓缓唱词几出其之手。
可就是这身居北苑的安家四小姐安攸梓总是不被人提起,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这次老爷倒是想起她了,却不知是喜是忧啊。
(一)朱颜当镜试红妆
“攸梓。”中堂传来一声轻唤,几步的距离恍若天边,这缓步靠前的人,有着最熟悉也最陌生的气息。我暗暗捏紧手中帕子。呵。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一年前的家宴?还是大半年前三姐回亲之际?暗自摇头,收回早已跑远的心思,硬是扯开嘴角,咧出僵硬的笑,欠了个身,蹦出“爹爹”二字,许是不常叫,这二字愣是生硬得很。那千人敬仰万人膜拜的安大将军抚了抚衣袖,双手背到身后,就身坐下,随手扶起案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棱角分明的脸上刻画着威仪,可能是沙场的磨砺,硬朗呆板的脸上寻不着一丝温情,虽是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本该饱经风霜的脸竟少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人却是最生分的人。
“攸梓,听木莲说你感染了风寒?”冷冷的语气,严肃的表情似乎与这温情的话语太不相符了吧。仍是笑,轻启丹唇“劳爹爹挂心,女儿,一切都好。”“呃”一声伴有浓重鼻音的叹息悬于空中,久久未曾散去。我看见,那个被我称之为爹的人眼神扫过我左颊,便再也未看过我一眼,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那个身影一直端坐在堂上,目光却落在了未名的远方,良久,他看着我,说:“攸梓,你今年也不小了。”我身形一顿,心已凉了半截。
自小,大哥二姐被爹爹捧在手心,大小宴席总是座上嘉宾,这个夸那个赞,令人好生羡慕。三哥因是庶出,况遇自是稍差,可天公见怜,小儿三岁识千字,五岁能写诗,况其心高气盛,自也是人敬人畏的。却只有我,孤零零的幽禁于北苑,下人丫鬟也是动辄给予脸色,其中欣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只有木莲对我掏心掏肺,诚心以待。原是想消无声息的过了这淡淡一生,却全然不知父爱母爱,也只是远远看见过二姐未出阁时,在爹膝前嬉笑撒娇,那时爹脸上是有笑容的吧。如果没有师傅,也许早在五年前,这个冷冰冰的安府便没了四小姐吧,哦,是一直都未曾有过吧。呵,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冰凉手指触上脸颊,心隐隐作痛。
他背过身去,更是看不见表情地说了句:“近年斓也国风调雨顺,男份女归,爹也该操心你的婚事了。东篱肖家幼子加冠不久,可惜不幸痴愚,但肖家割据东篱,富甲一方,门当户对,实是不二之选。只是,怕委屈了你。”该来的还是来了,成亲,我有选择吗。不动声色,淡淡地回道:“女儿全凭爹爹做主”转身,泪落下,疾步走出。
不知过了多久,有下人听到大堂有人喃喃:“其实,你可以拒绝的啊。”随即便是嗟然长叹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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