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来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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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公墓

    我怀疑嶙峋的山峰，林阴小路把我带到你的面前；我怀疑我是否站在多风多雨的宋朝；我怀疑你的灵魂躲在某个隐秘处，静静窥探我这个冒然的造访者？

    当年你就是怀着一颗佛心来到这里的吗？当你看到雨雾中摇动的旌旗，听到风声、雨声、哭声，哀戚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佛一样的存在和未无？

    多少年过去了，多少岁月暗淡了，我步履沉重的来到你的面前，我安静的坐下，抚摩冰冷的土地和岩石，聆听冰冷的声音。难道你的灵魂也是这样冰冷的吗？

    我静静的不知言语，亦无语。风从我的耳畔拂过，一个声音颤巍巍的明明灭灭，我看看你，是你在说话吗，是你在叹气吗？我甚至怀疑起这个世界了。

    心静了，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种空。

    空的世界，空的历史，空的你和我，空的时间。

    其实，我和你面面相对，但是我以无法看见和言语了。

    卧佛

    我的到来是否惊扰了你的禅梦？多少年，你一个人卧在岩石上，梦着火焰熊熊？是你梦见火焰，还是火焰梦见你？你面带肃穆，还是安详入眠？

    岩石的火焰，岩石的雨水，岩石的风，熄灭的灰烬依然感觉温暖。赤裸的石床，沉寂的山谷，时间的长笛，这四月的春风吹开了的花朵，你眼眸睁开看了吗？今非昔比，物事人非。

    岁月斑驳的痕迹，脱落的碎片像枯黄的经卷残留在你的手边；梦呓的灯盏闪烁在谁的眼眸，照亮了谁的思索？呵，那一串佛珠，那一百一十八颗菩提佛珠，那是轮回的秘密吗？你把它们遗失在那里？

    ——你肯定梦见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火红的鬃毛奔跑在天上，你坐在马的身上，肯定一不小心把它们遗失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于是你一睡不醒？

    是谁遗忘了谁？你是在静卧吗？你是想遗忘佛珠的事吗？我不知道你是否进入了禅梦，梦着火焰熊熊。经幡像马匹的鬃毛在飘扬吗？你还在梦呓，于是我只好静静悄悄的离开。我轻轻的祷告你听见了吗？我离开了。

    难道睡去的仅仅只是你吗？

    远古的记忆

    没有人发现岩石上那些鹅卵石闪烁幽蓝的光芒，那是遗失的佛珠吗？

    人们梦见大水蔓延，蔓延整个世界，而你梦见火焰熊熊，梦见一个空字。那些禅坐静思的佛在岩石上观望世事沧桑，你们看透了什么吗？

    没有人发现火焰燃烧的骨头，照亮先人的足迹。滴水穿石，怎样击疼岁月的一生啊！流泪的鱼群爬满岩石，幻化成无数的眼睛，挂满悲悯的心。难道你们都无法做到像佛一样吗？难道世间无法令你们安静吗？

    我用手轻轻地抚摸记忆，抚平一种伤口，然后贴在岩石上聆听，聆听一种语言。我安静的度过一个世纪，再回首，我像一棵树站在你的面前。我无语。

    呵，岩石嶙峋的山冈。有人把你遗失在远古的寒武纪时代。

    千佛洞

    我惊奇的发现，我数到很多数的时候，我突然忘了数的一切。我反复几次，依然如此。难道是你不愿让我察觉佛只是佛吗？千佛，万佛，难道就你一个吗？

    我站在洞中，无法知道自己的表情，眼前一片黑暗，思索一片黑暗。感觉静止了，停滞了。难道是你不愿让我看透你只是佛吗？千佛，万佛，难道你是一个空，一个未无吗？

    原本我就该虔诚的跪拜，安静的祈祷，听你梵音的言语。

    但是，我恶意的数你，看你，思索你。

    张学良将军楼

    褪色的岁月，褪色的人生。

    在这岩石嶙峋的山冈，佛之静地，将军有何用，将军楼有何用？

    想当年你的凄楚，你的衰败，你的漂泊之路吗？

    站在这里我无法吟你在我的故乡题写的诗句（张学良曾在湖南沅陵县囚居过——也就是我的故乡——题过一首诗）。

    我遥望着你，我无语。

    行程

    一路心有所思。

    一路过：水上亭、观心岩、忘归岩、通天岩、千佛洞、广佛寺、情人桥

    从地壳运动开始，从历史开始，从佛开始，从我开始，从未来开始。时间一直记着。时间的眼睛明亮，岁月中一切都一一亮在眼底，仿佛开始和结束的距离。

    我站在望江亭上，我望着流水从始到末，从有到无。仿佛听到一种声音：逝者如斯夫。当风吹拂而过，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一个空字即可。

    空来空去。我什么也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其实我们是无法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的。历史人物不是来去无影吗？空有名字。

    云曰：可归。

    2006。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