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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形的白金戒指,在镜子里闪着冷傲,沉默中显示着它的高贵,如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落魄街头却依然固执地保持着从前的风度。
我从未戴过戒指,也不太喜欢。但这枚小巧精致的兰花戒却足以令我叹服。我惊叹于它的不俗,它的沉默。镜面上折射出的冷光直晃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应该戴到一只不凡的手上。我轻轻地闭上眼,感觉中,丽悄然而至,纤纤玉手微微一抬,兰花戒流星一般划着一道银亮的弧线向她飞去,轻轻地落入她的手中。
我愿意还给你,我说,只要你需要。
她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一个冷得鬼都不愿出门的冬天,北风不大,但很尖利,扫到脸上如无数毒虫噬咬一般,一丝丝地透过厚厚的棉衣钻进肉里,直侵入骨髓,大大方方地表现着它恶毒的亲热。天阴得象阎王的脸,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冬日天短,阴天的时候则更是短得几乎没有了白天。一天一夜的硬坐耗尽了我的大部分能量,使得我象一个电量不足的电动玩具般有气无力。
一个简陋的车站旅馆对我真的是极具诱惑。
小小的客房里干冷干冷的。我靠在床上,看着那个小小的窗户上形状各异的霜凌花,大脑也好象要停止了思维。肆虐横行的西北风正使出缩骨术从窗缝里往里钻着,同时发出一种得意又恐怖的尖啸,令人倍感寒冷。我往玻璃上哈着热气,霜凌花融化了,流下来,流到铝合金窗框上就再也没有了动力,慢慢地在那儿结成堆,冷风使它们紧紧地拥在一起,抱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冰疙瘩。霜凌花融化的地方,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窗中窗,透过它,我能看见这个小站的整个广场。广场当然也不大,阴气沉沉的,有如一个通往地狱的中转站。广场上的人不是很多,一个个缩着头藏着手,真象一群从地狱里跑出来找死的千年鬼魂,步履蹒跚地在粘稠的寒冷中游动着。在这样的天气里,除非迫不得已,谁愿出来找罪受呢。
这是一个县级小站,一个两层的小楼呈着一种灰白色,没有一丝生气。似乎在长年累月的火车轰鸣中变成了聋子,又象一个迟暮的老人,任什么事情也不能激起他的热情了。水泥墙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连那红色的站名也显得陈旧不堪,仿佛从垃圾堆里拣来的。从候车室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不太亮,却有一种难得的暖意,围着广场有几座二层的小楼,更多的是一些平房。许多窗户里亮起了灯,一些人影在晃来晃去。广场上慢慢变得更加昏暗更加冷清。几株老树,叶子都已落光,光秃秃的枝桠向四外伸展着,好象一个女巫在跳舞,又象是在念动咒语准备施展魔法。远处,城市正在消失一般越来越模糊。置身于这样一个环境里,我觉得我也象是步入了老年,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正象霜凌花一样慢慢地融化着。
电热毯不是一分钟就能热上来的,我脱了外衣,却怎么也不愿往被窝里钻。那被子又凉又硬,象一快冻透了的石头,我要这样钻进去,不等天亮就变成肉石头了。我抱着膀子在地上拼命地跺了一会儿脚,然后咬紧牙关,抖着身子钻进被子里。
倦在冰冷的被窝里,听着窗外西北风鬼叫般地呜呜声和不时的火车嘶鸣,百无聊赖。看看屋顶,那上面有两道二尺多长的裂缝,象两条难以愈合的伤口,无奈地展示着。屋顶上布满暗黄色的水迹,一片一片,边缘清晰,形态各异,好象谁曾在那上面撒过尿。作家陈村说,他看屋顶上的水迹就能看出老子出关或小禽小兽或者其他什么有趣的东西来。可我看着这水迹却怎么看怎么象尿迹。一个没有长大更没有成熟的小葫芦般的电灯泡无力吊在屋顶上奄奄一息。这个小单间非常的小,放下一张床后,门都不能完全打开。一个快要散架的床头柜勉强支撑在床头一侧,走钢丝般摇摇欲坠,我尽量避免碰到它。我的墨绿色旅行箱放在了床尾,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还是不愿把它放在脏兮兮的地上。
即使到了现在,热得我汗珠子直滴到稿纸上的时候,我仍然不敢去想那幅情景:孤零零的我被抛在了旅途上,躺在车站旅馆的一个小房间里,可笑地幻想着家中温暖舒适的睡床。要知道,那可是个连时间都几乎要冻住的冬天啊!开始的时候还能很有兴趣地看看屋里瞧瞧窗外,但很快,这些就失去了吸引力。旅途的疲惫在我躺到小床上后竟烟消云散。我又想起了出站口的那检票员,判官一样沉着大公无私的脸。这个冬天的寒冷程度在他的脸上可见一斑。如果他真的是判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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