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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一生挨过三枪,一枪打住前腿,一枪打在腹部,一枪打中眼睛。
羊听过三次枪响,一枪打动了她的心,一枪打伤了她的心,一枪打碎了她的心。
猎人很多,打过很多枪,打死很多狼,曾经有一枪打住一匹狼的前腿,一枪打在一匹狼的腹部,一枪打中一匹狼的眼睛。
那匹狼在乱坟岗中,曲下两腿,仰头向天,夜夜嚎叫,声音凄厉而孤独,月色好象也更蓝了,幽然如狼眼。
羊听母亲姐妹讲过狼的恐怖和残忍。每一夜,狼的嚎叫和夜色一起弥漫时,她们就挤在一起,颤抖如叶,而她却走出篱笆,卧在月色中,侧耳聆听,她总能听出那匹狼的寂寞和悲哀,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忧愁呢?
她睡着了,安静如一个婴儿,月色如水,倾洒在她雪一样的长毛上。狼走过来,看着她,突然间心柔软得一地月光,他用嘴舔去她耳朵上的一片落叶,蹲下来,目光生根一样瞧着她,她躺在草地上,如一堆雪,白毛发亮,熠熠成辉,为什么她睡得如此安详呢?
他舔了舔她背上的毛,肉的香味洪水一般冲开他饥饿和凶残的大门。他旋身,奔到院子中,几只肥大的羊尸体一样横在地上,他扑向最肥的一只,张开嘴,长牙冰凉光滑如刀,喀吱一声洞穿那只羊的脖子,羊无声无息,再次掀开嘴时,猩红的血从牙尖滚成一个一个红色小球,滴滴砸在羊身上,他伸长舌头,舔了几下,用力撕咬起来。月光皎洁。
行至门外,他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只羊,迅速逃离。羊睡得正香,她梦到自己跑到绿草红花遍野的草原上,一匹狼追着她,她跑啊跑啊,竟然还欢快地咩咩叫着,不时回头看一眼,狼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猎人踢了她一脚,天亮了,她睁开眼,狼呢?
羊跑到院子里,一滩红色血迹朝霞一样印在地上,怎么会有血呢?她询问的目光扫着母亲姐妹,大姐呢?那个总爱叫唤的大姐呢,母亲姐妹也望着她,不可思议的,你睡在哪里,昨夜?院外啊,昨夜狼来了,你知道吗?狼吃了大姐,你知道吗?她茫然看着她们惊恐的眼神,第一次感到狼的可怕。
然而她那么期盼他的到来,竟然忘掉了危险,睡觉,夜夜睁着眼睛,和他望着同一个月亮,嚎叫还是在月亮最亮的时候苍厚而悠长地劈空而出,撕猎夜的宁静或者泼洒着夜的黑暗,一夜,一夜。
他终于来了。黑影如风,倏忽而至,和她四目相对,那双眼冰蓝而纯净,忧伤而孤独,如潭,深不可测,那一刻她爱上他,如夜一样的沉静,她闭上眼,心甘情愿死在他的口中,狼的嘴碰了一下她的嘴,枪响了。
破空而来,戛然而止,如同没有发生过。狼苍凉地嚎叫了一声,砰然倒地,挣扎起来,疯狂,颠簸,跌撞,一路外逃,羊睁开眼,她的狼滴着血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猎人追在后面,黑夜,鞋踏在地上,滞重而短促,她望着被栅栏剪破的月光,发呆,嘴上的他的余温还未散去。
狼向村外跑去,却远远看见几个站立的黑影,转身又跑向村子,猎人穷追不舍,狼在村中晕头转向,疲于奔命。血画着杂乱无章的线暴露着他的行踪,那扇熟悉的门,几声羊叫,他停了一下,如果死,就再看她一眼吧。一头撞进去,几只羊狂奔乱跳,一只羊定定看着他,目光温软如棉,他蹒跚爬到她面前,满足地倒下。羊衔起他脖子上的毛,用力向上叼,狼站起来,悲凄地看着她,她倒退着把狼向一个角落里拉,狼在这时温顺如一只羊,随羊来摆布,羊把他放在羊圈的一个角落,衔了一些草盖在他身上,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羊圈门口,卧下。一串声音由远而近,猎人站在自家门前,那条线在门前和开始的那一条汇在一起,形成一个圈,他用眼光在院子里划了一圈,羊安顺地卧在羊圈门口,他顺着刚才的那条线追去。
猎人跑远了,羊扒开狼身上的草,看到了流血的源头,狼靠着地上,目光依旧残忍而冰凉,只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她把身体靠向他,嘴在他的伤口上舔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血不再流了,她向外走去,回头看看他,他立起三条腿,晃动身体,跟着她。
羊带他来到一片油菜花中,离村子已经很远了。回头,咩咩地叫了几声,狼坐在地上,两条腿支撑着身体,仰头向天,苍凉而兴奋的嚎叫一声,接着一声,羊把身体钻进狼的两腿中,卧下,身体贴着身体。那一夜,月光和油菜花一样香,他为她叫了一夜,她听着,听着,做了一地梦,凌晨,睡着了。
朝阳泼在油菜花上,天地一片金光。狼用下巴敲敲羊的小脑袋,羊睁开眼睛,那双冰蓝的眼睛,如一片温软的青草,饱含露珠,狼直立身体,向山上走去,羊犹豫不决站在油菜地里,在黄色的陪衬下,如一朵白色的云,狼站住,回头,她依然低头啃着一棵油菜,狼嚎叫着,撒开四蹄,跑了。
羊追出几步,停下,转身,向村中挪去,一边啃着路边的草。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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