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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会看到他,他是一个人,一个男人,忧郁的男人,习惯拿一瓶撕掉包装条的纯净水,时常有阳光透过瓶子散发出柔和的光,让我想起身在山野上的日子。妈妈带着我在山花烂漫的山坡上奔跑,妈妈爽朗的笑声穿透云层,在天上幻灭出五彩的色影。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但不是永远。永远有多远?生活最终教会我一个道理:有些豹的永远远一些,有些豹的永远近一些。是不是很悲观?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事实的真相往往是悲观的。或者,任何事情都是悲观的。无一例外。我也不例外。
他长时间穿着素色的衣物,斯文白净,却有满脸不相称的胡茬。每天下午五点,他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除了偶尔抬手喝口水,大部分时间他都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有几次,我在他深邃的眼眶中看见过眼泪。
这是我不能理解的,小时候,妈妈告诉过我,人类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动物,他们看似文弱,暗地里却有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对付我们,最终只是为了剥下我们身上华丽的肌肤,做成他们肩上奢侈的皮草。说这些话的时候妈妈语音哽咽,断断续续地坚持和我说着,可惜那时候我还太小,并不明白妈妈的话,直到妈妈说:“你爸爸就是这样消失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妈妈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我仍然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山野平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妈妈带着我在雪地里做游戏。我已经知道,因为爸爸的去世,妈妈对外界有着异乎寻常的警觉。但今天我们玩得实在是很开心,妈妈也高兴得放松了警惕,浑然不觉危险正在临近。她曾经教导过我,作为一头矫健的猛兽,哪怕一刻的疏忽,都将是我们的末日。
如今,她用事实帮助我理解了这句话的辛酸。
枪响了,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里回荡,犹如某首哀伤的乐曲,正在跳跃的妈妈厚厚地凝固在半空中,然后像一只柔柔的羽毛那样轻轻地摔倒在地上,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洁白的雪地,像一朵带着腥味的破碎玫瑰。我年轻的脑袋来不及反应突如其来的一切。就看见一个带着狗皮毡帽的男子提着一杆枪兴高采烈地向我们跑来,我呆呆地看着他向我们跑来,我还小,妈妈还来不及教我必须的生存哲学,我还不懂得应该远离危险。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他跑来
他到了。多少个夜晚我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那种笑容,那因兴奋而扭曲的脸庞,泛着红光,露着贪婪。
我呆呆地看着他。地上的妈妈,还没有合眼,她悲伤地看着我,目光中有无限丰富的含义,我应该懂得的,可我没有。曾经有一位姑娘在我面前说过,她说,做人真辛苦,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如果可以成为一只豹子该有多好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悲伤,什么也不用后悔。我很想和她说,做一只豹子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快乐。豹子也会后悔,豹子也会悲伤,那粗壮的铁柱也锁不住的悲伤。
猎人兴奋地放下猎枪抱起我,嘴里兴奋地嘟囔着什么,一边用他满是老茧的手抚摸我的皮肤,那是一身漂亮的皮毛,上面斑斑点点,像极了人类为之疯狂的金钱。猎人哼着小曲儿俯身去拣地上的猎枪,透过他的肩膀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地上的妈妈,仍旧躺在夺目玫瑰中央的妈妈,眼中业已聚集完成的仇恨,正发出可怕的光芒。那是妈妈教给我的最后一课:寻找最合适的机会用最集中的力量给敌人致命的一击。猎人的手离开地面的那一刹那,妈妈从地上一跃而起,紧绷的肌肉透出健美的线条,股股真气在体内流淌,冷森森的牙齿在空气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发出晶莹的光。有几滴血珠子从妈妈的身体里滴落下来,它们掉落在雪地里的样子,就像某句忧伤的歌词
猎人的身体压倒在我的身上,妈妈的身体压倒在猎人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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