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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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机关两年，他当起职位很高官员秘书，人们羡慕，有“中层不如大秘”说法，秘书，即使父母是平民，也顿时会罩上荣耀光环，秘书的话就是领导话，人们会刮目相待。但人们提醒他“伴君如伴虎”对领导的话，最好照本宣科，不多说一句给领导找麻烦的话，要事事谨慎，因秘书一职风险极高，领导稍不高兴，就可以把你换掉。他记住这些话，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并设法与这位官员亲近。亲近，就是搞好关系，他的父母是下岗职工，收入微薄，根本没有支持他搞感情投资的硬实力，他懂用软功夫变通，从工作顺从入手。这位官员军人出身，脾气火爆，雷利风行，而他是位大学毕业生，性情和蔼，矜持稳当，为了缩短性格差距，设法让自己变得快一些。他日夜苦练。吃饭，细嚼慢咽变得狼吞虎咽。走路，不再四平把稳，而是飞似脚跟不沾地小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逢夜深人静，在院内练习快走和飞奔，每次满头大汗，功夫深，赘肉不见，肌腱丛生。领导下乡必由秘书陪同，他滴溜转的两眼，时刻瞄着领导动静，尽力做到闻风而动，只要领导一声招呼，他不敢咳嗽，屏住呼吸，飞快跑到领导车前，打开车门，耐心等候。领导的快，毕竟已是几十年习惯，而他只是短期集训，生吞活剥，学皮毛好学，完全做到不易，总是跟不上，他不气馁，使劲地跟。一次，领导一声吆呼下乡，他说：好，这就到，我拿本去。秘书带本，搞好记录是常识。就在回来的那空当，转眼间，领导不见了，他左望望，右瞅瞅，不见领导影子，车开走了，他愣愣一个人呆在那儿。不知所措时，领导来电话，不让他去了，领导此时已到百里之外的乡下。经过一个时期察言观色，他对领导心思揣摩终于有了进展，听领导一声咳嗽，就像一段音乐一样，可辨出人间喜怒哀乐、花鸟鱼虫的斑斓世界。领导对他也逐渐信任、满意。人们说这样组合是最恰当的，他满足。

    谁都有三亲六故，免不掉有七大姑八大姨上门来，求办一些事情，他已是跟领导八年的老秘，求他办事亲戚也多起来，他与领导关系比较亲近，一天，为了自己亲戚一件私事他向领导求助。这件事涉及分管下属单位，决不涉以权谋私，只是让点方便而已。他满以为没问题。谁知，一贯和蔼可亲领导顿时脸色大变，一口拒绝。他像那次没有跟上领导下乡节奏似的，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就想到这八年的付出，满心的委屈，说：我跟您已经八年，您知道吗，抗战用八年，把日本鬼子赶跑，我为您也是八年难道就。，这样说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一句话。在退一步说，就是您不办，我说了，您勉强应付，糊弄我，也是对我的安慰。

    只见这位领导点着一颗高级香烟，吸了两口，吐出了一串烟圈

    表情和蔼起来，他满以为事情有变，但是接下来是这样的话：八年，的确是八年，你知道在这八年中有多少人想顶你的位置，都被我拒绝了，包括我的亲戚，秘书满街走，就似流浪狗，嘻嘻。我对你的偏爱，你还不知情？这么多年来被拒人中有多少比你能力强的，你不知道吧。比如，领导列举了一连串的人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退出办公室，再也没有说什么。他后悔不该有这样的求助。要说他的心理素质实在是不低，对于领导的拒助，没放在心上，还是如从前一样顺从、亲近。一年以后，这位领导患绝症医治无效，悼词也是这位秘书写的，平时鞍前马后的陪侍，死后还为领导写悼词，秘书对领导可以说是服务一生，他成了服务最为彻底的秘书，他引以为自豪。

    凡事盖棺定论，万事大吉，这是中国人的传统。领导已故，有千般错误，也不再深究。他清楚自己角色，绝不奢求什么。但对“秘书满街走，恰似流浪狗”有些不解。一次，他从小区过来，在将要进入楼道口时，从垃圾箱旁走过来一只流浪狗，摇着尾巴，贴近裤腿，舔裤腿，他回头，挥手“去去，讨厌”小狗对他是友好，显得很悲观，怎么这样亲近者会遭拒？他就像那位盖棺定论者，它就成了他，它与他都遭拒，他与它有没有什么联系呢？不是同类的亲近，是戏弄、玩耍，绝无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