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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内脏里附着的油脂。状似棉絮粘联,柔滑似石蜡,紧紧贴在猪脏器表面,用力扯下,串串白,一挂水油,大的三四斤,小的一二斤重,那个年代,比猪肉难买。
七十年代,物资匮乏,植物油稀罕,人们只能从动物身上挖潜力,以补不足。做菜,没油就没香味,色淡寡味,食欲锐减。蒸米饭,锅底不抹油,锅底的饭,铲不下,此时,用把褐色铁铲使劲向锅底开战,铲不下,嘎嘎有声,心脏病的人最怕这两个铁质物体表面剧烈摩擦产生的声音,会使病情加重。劲用大了,会将锅震出裂纹或捅出窟窿。刷净锅,取小块水油,烧锅上抹抹,叭叭爆响,部分水油瞬间融化成液体,液体的水油涂于锅面。锅的脸色不再沉着晦气,而是闪着亮光。抹油了,再放上水,蒸饭。饭熟了,铲出,锅底留下饭嘎巴儿,从边沿撬开缝隙,继续铲,便顺理取下锅型饭嘎巴儿。掰开,人人有份,嚼在嘴里,喷香上口,很像商店里卖的锅巴,但比锅巴味更香浓。
关于饭嘎巴儿,常听老人讲有关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家人非常懒,做饭从不刷锅,上顿做,下顿做,锅底就有了一层厚厚的饭嘎巴儿。夜,遇贼,进到家里偷锅,主人发现了,不言语,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贼将锅搬走了。天亮了,贼一看,哪是锅,是个锅样子饭嘎巴儿。我想,不见得就真的有这样的情况,人也不会懒到这样,贼也不会笨到分辨不开饭嘎巴儿与锅的样子,这是人们面对饭嘎巴儿进行的民间加工创作,营造出人与饭嘎巴儿巧妙相遇的机会,以显示饭嘎巴儿的神奇与魅力。
那是,农村没有油,也没有青菜,特别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春季,人们还不懂得蔬菜反季节问题,即使懂得也没条件。吃饭时,除了主食,就是咸菜。曾有一个村的一位耄耋老人,有人问他,你吃了么?吃了。吃的什么饭?八个碗。那时农村红白事宴请亲朋顶级的餐标,是“八碟八碗”用八个碟子和八个碗,里面盛着菜肴,共十六个菜,每个菜也很简单,花生仁、炒鸡蛋、小葱拌豆腐都可成为一个菜。耄耋老人说的八个碗,虽然没有到达当时条件的顶级标准,但是作为平常日子,就算不错了。真是这样吗?人们表示怀疑,老人用手捋了一下白花花飘动的胡须,像仙山道人欲露人生玄机,旁边人,像是听评书上次听到结束,说书人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次说书又开始了,人们仰着头,静静地等待着精彩的情节。只见耄耋老人慢条斯理地说:是呀,八个碗。我们家七口人,七个盛粥的碗,一个盛咸菜的碗,加起来不是八个碗吗?原来是这样,大家一阵笑。耄耋老人也笑。幽默能放松人们的情绪,也透视出人们艰苦环境中企盼的心颤。咸菜,就是那时的大众菜。秋后,从畦田里,拔下芥菜,除去泥土、叶子、细须,洗干净,用大石头压在盛满盐水的缸里,几个月后,就成咸菜了。那是,没有油,人们就用咸菜度日。就是这样,老人们还是充满乐观。他们说:“鱼生火,肉生痰,咸菜疙瘩保平安”从营养学的角度讲,缺油,肯定是造成营养不良的祸首,那时,人们常得的病是“肝大”虽然如此,但是老人们的思维却是有些新意,他们不是诉苦,而是充满乐观,从鱼肉的危害方面说,不是缺乏富含营养的鱼肉,而是我们排斥他,不想吃它,这就是另外一种超脱的境界了。此时,人们似乎已懂得了穿越,将思维由苦难条件移到富足条件来表达。那句话,放到现在,人们大鱼大肉的营养过剩,倒应有点“咸菜疙瘩保平安”的概念,对三高的抑制是有效的。
那年代,买一挂水油,是件大事。先切碎,放到热锅里熬,慢慢地萎缩,最后,就剩油梭子了。黄色的,铲到瓷碗里,热乎乎东西遇凉碗,咝咝响,等不及。拾到嘴里,咀嚼着,又香又酥又脆。还可以有它,拌上菜,包饺子。油梭子,还有一些油脂浮在表面,那时,人们擦脸有万紫千红牌的雪花膏,有用草纸上放着的凡士林油,但,人们消费不起,舍不得用。有人用油梭子在嘴唇上抹抹,干涩的嘴唇顿时平润光滑,油光锃亮。除了润唇,还有个功能,就是别人见到了,以为生活不错,刚刚用餐过的食物里,一定有肉。
这种动物身上取下来的油脂为什们叫水油?这里面并没有水,油与水是不相容的。我以为,它是有水的某些特征,比如,遇热变成液体,颜色如清水,可在锅底翻腾,将其营养的因子浸到人们需要的地方,遇冷又凝固了,颜色变得雪白。正是它遇热如水,才给我们带来方便,故在“油”字前面加个“水”以与其它植物油区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