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村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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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后，锄过两遍地，几场雨水过后，地瓜、玉米、大豆、高粱、谷子都长起来了，满眼的好庄稼。娘这才有空儿带上我看姥爷姥娘。

    其实，就在昨天，娘就提前做好一锅白面馒头，准备第二天带着去看姥爷姥娘。馒头是新麦面做得，香喷喷的，又喧又软，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让人想起地里黄澄澄的麦子，也勾起我肚里的馋虫。八、九岁的孩子，正是贪吃的年龄。一路上，我一直想说要吃馒头，可不敢张嘴，生怕娘呵斥。可也是，那是带给姥爷姥娘的礼物，怎能随便吃呢。

    离姥娘家虽说只有八里路，但中间要经过一条小河和三个村子，小辛庄、马庄和小王庄，最后才是姥娘所在的村子，周家村。一条蜿蜒的乡间小路，把几个村子连在一起，就像一根藤蔓上面，结出了几个花花绿绿的甜瓜。

    爬上高高的河堤，踩着石头，过了河，就是小辛庄了。河边，是一片瓜地，看瓜汉子在瓜棚前摆了一些西瓜、甜瓜，供过路人挑拣。见我们来了，一条小黄狗朝我们汪汪直叫，光着膀子的看瓜汉子喝住小黄狗，过来招呼我们说，天热，吃个瓜，消消暑吧。我装作大人的口吻，指着眼前的瓜问，甜吗？看瓜汉子赶紧说，甜，不甜不要钱。说着，还亲手挑了个花皮西瓜，切开，让我们尝。娘尝了一小块，我三口两口“尝”了一大块，还不解馋，瞅瞅西瓜，再瞅瞅看瓜汉子。看瓜汉子就说，吃吧吃吧，到了瓜地，管够。我立刻抱起剩下的西瓜，一顿狼吞。娘戳我一指头，笑骂，这孩子，贪吃。娘不过意，西瓜拿不动，就挑了四个甜瓜，付了钱。再拿西瓜钱，看瓜汉子说啥不要。

    上了路，我把甜瓜不时地放在鼻子底下嗅嗅，香喷喷的，尽管肚子撑得慌，还是想美美的吃上一口。我抬头看看娘。再看看甜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我不敢张口。那是送给姥爷姥娘的礼物呀

    走过一片高粱地，一片谷子地，就看见小马庄了。村头，是一片菜园，高高的扁豆架、豆角架、黄瓜架，矮矮的大葱、韭菜、茄子和洋柿子，四周的柳树、梧桐树上，蝉儿叫得正欢。一位大伯肩上搭一条毛巾，正摇着辘轳浇菜。看见我们来了，大伯就笑着跟娘打招呼，看来都熟悉。娘就站下来，跟大伯说几句话。大伯说，大妹子，周家你爹周锁成是队里的饲养员吧，我们早就认识，那可是个老实人，好人。说着，亲手摘了五六根黄瓜，硬塞给娘，说是自己园子里出产的，不值什么钱，路上解渴。

    告别热心肠的大伯，再走过一片地瓜地、一片大豆，就是小王庄。那是二姨的家。每年去看姥爷姥娘，娘总要多走几步，拐进小王庄，叫上二姨。二姨就打发二姨夫，到园子里摘来一篓子黄瓜、洋柿子、豆角、茄子。二姨看着这些红红绿绿的瓜果说，黄瓜生吃，脆生生的，挺可口。洋柿子打上鸡蛋炒炒，谁都爱吃。茄子蒸熟了，使蒜拌拌，那味道，别提了。豆角好放，就留给他姥爷姥娘吃。二姨又对娘说，大姐呀，你手爪子快，你擀的那豆面面条，我最爱吃，今天还是你擀面条，我做菜，管保大家吃个肚儿圆

    大家背上背着，手里提着，胳膊拐着各自的礼物，说笑着上了路，远远地，就看见绿树环抱的周家村了。我仿佛远远望见姥爷姥娘倚在门边，或者站在村头的柳树下，朝我们张望着。

    终于看见姥爷姥娘了，喜得二位老人喜滋滋地合不拢嘴。大人们开心着呢，说不完的话，什么庄稼呀，收成呀，扯个没完。吃饭了，姥娘亲手给我捞了一碗面条，浇了一勺洋柿子。我刚才在地里吃了个瓜饱，肚子撑成了小鼓，哪还吃得下？望着喷香的面条直咂嘴。

    直到下午，撒了几泡尿，肚子空了，我才吃下那碗面条。我最惦记着的那四个甜瓜，娘拿给姥爷姥娘，他们只留下两个，留给我两个。姥娘掰开留下的一个，我吃掉一半，又一口气吃掉另一半，眼睛还盯着剩下的一个。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姥爷姥娘这才恋恋不舍地目送我们踏上归途。割草的大人正往家赶，村头有人摇着蒲扇在乘凉，说着闲话。村边的树林子里，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寻找蝉儿猴，那是小村一道亮丽的风景呢。

    走过一村又一村，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一路走来，我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