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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八百里秦川,长于八百里秦川,自然应当了解这随秦地共荣辱的秦之音,而我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喜欢秦腔,直到有一日真正地目睹了秦腔那悲声嘶喊的壮烈之魔神,而从此被大大地震撼了。却为秦腔不能作为民族倡导的文化而惋叹。
正是宝鸡某地农村每年一次的玉皇日,我来到某山村,正午忽然听见后山上人声嘈杂,出来一看,山腰的祠堂前红幡绿旗,热热闹闹一番景象,思忖反正无事,不如上去看看。
远远的,还没到祠堂边,忽传来“呀”的一声吆喝,接着又“安”的一声长叹,从空中盘旋跌宕,荡气回肠充满了山谷,急急向前看见人群处灯光耀目,围得密密实实,挤进去一看,左右两张靠椅坐满了戏班的好手,二胡、板胡、钹儿、梆子、边鼓一齐响,托出一片哀婉凄凉的氛围来,靠椅中间夹着的一页屏风前站立着一位年约四十岁的妇女,正做了一个戏台上打马上路的姿势,口里不绝地拖了一字“哎”一脉三叹,不禁心酸得周围人瓷目发呆,完完全全地进入了那一种境界里,三弦也响起低沉的声音,激越处大鼓大锣“当、咚咚”响个不住,平地起一声惊雷似的震住了周围的人,磕瓜子的忘了嘴里的瓜子而将皮连肉一齐吃进去,吃进去了,才觉着,急忙弯下腰“咔咔”地咳起来,咳了会又觉得不对劲,周围除了那哀婉的声音再无别的响声,忙捂了嘴,变成了“呜呜”的声音。
一位头戴礼帽的中年男子上场了,唱的是老段子斩秦英,只见他一提气,长喝一声,转目、提臂、蹬腿、捋须,一个李世民便赫然出现在了场上,虽然他没有穿戏台上那身惹眼的戏装,但却使观者立时觉得一阵浩然正气从脚底一直升了上来冲击了脑袋,于是雷般的掌声久久不绝,稍候,男子又蓦地吐出嘶哑低沉的嗓音,一下子吸引很多人探长了脖子,象一只只鸭子,更象是被场中人吸走了一样。如果说观看者是一块块的铁,那么唱者必然是吸力极大的磁铁了。
戏班轮番上场,又唱了赶坡、别窑、断桥、三对面的片断,唱者想歇,观者如潮,不得已又延长了一个小时。休息了,周围有人递上热好的饭菜,烧上一壶清淡的茶水来招待这些调剂山村文化的人们,说好再过两个小时继续唱上几段,以过足老哥老姐们的戏瘾,于是便有聊到一块的老兄弟俩,找一块清静地方坐了,海阔天空、柴米酱醋、羊猪鸡狗地摆开了,说到热络处,一个老哥便从腰间扯出水烟袋来请另一位吸烟,另一位也不客气,接过来吞云吐雾,烟袋锅火星一冒一冒,水烟壶一咕嘟一咕嘟响,末了“噗”吹起一颗黑色的烟屎,重新又装。
不多时吃过饭的戏班子又响锣开始招看客,人们立刻围上去,中间高杆上悬一麦克风,一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婉转地唱着三娘教子,那种耐心而又苦苦相劝的神态,吐字圆润而又清晰的唱腔,就是真有一个不听话的儿子都让“三娘”教过来了,不禁想,这些艺人要是在省城,不定还强于那些名角呢!
山村里的文化贫乏,惟有这秦腔给人们生活带来了希望和憧憬,正象贾平凹的秦腔散文里所记的也许他们眼里共产主义的五大要素确实包括秦腔,应该说,不仅包括秦腔,而且包括生命都是秦腔的化身,他们生在这秦地上时演一场秦腔迎接新生命,入了黄土唱一场秦腔送走阳间去阴冥的人,秦腔正是贯穿他们整个生命的东西,正是这东西使他们能顽强地活在这一望无际荒凉的黄土世界中,并且今后及至永远秦腔都与他们不能割舍,不能离分。
记于一九九四年四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