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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数年前有次和人聊天,不知怎么论及朋友,我随口就说希望一辈子能有一个刎颈之交。对方长我几岁,马上很惊诧的样子,问:“你怎么会想到刎颈之交?”
读中学课本时就知道“刎颈交”出于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写秦赵两国交锋之际,廉颇蔺相如在共同御敌的过程中增进了相互间的了解,加深了阶级感情,最终消除误会:“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
单从字面上看,就知所谓刎颈,该是割头换颈的生死之交,在纵横激越的社会背景之下,这种慨然之气不说千载难逢也是百年不遇,如何是一个平淡安逸的小女子所能妄谈,难怪让人失笑。
不过那时年轻,无知者无畏,总觉人生在世,大好光景数十年,交几个朋友还不简单?加之武侠书看得兴趣正浓,好端端地向往些不切实际的侠义之情,是以一提朋友二字,便直奔最高境界而去,如今想来,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赖。
在学生时代和涉世之初,其实很少去想这两个字眼能包含如何的意味深长,只因是邻里、同学,要么是在一个共同或交叉的环境里工作、打交道,都能成为天经地义的朋友,来则来,去则去,全是无心而为,然而那时的情谊却很持久,至今仍能俯首拾得若干。
待到深入社会,发觉朋友间的冷暖仿佛成了事关前程的一张晴雨表,好像石子投向河心,本以为水痕是规律井然的扩散,可以预料和掌控,未知世事如暗流,忽然的就会生出一个个意外漩涡,将世间百态、人生境遇拍打、敲击成一浪又一浪的变数,而镀满金色的朋友二字,也在十丈软红、尘世烟火的熏染下,身不由己地复杂并斑驳起来。很多情况下,朋友已沾满功名利禄交付于酒肉杯盘之间,更有人尖锐总结,说: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但是不管现实情形如何,人在世上仍是渴望温情,现实冷峻,内心孤寂,朋友的一声由衷关切便更显珍贵,董桥说过:人间冷了,人情还是温些好。那一抹温暖,想来要仰仗朋友之爱了。
自古而今,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替人抵挡了不少友情的缺失,淡徐致远是个淡字,冷淡、淡漠说得也还是这个字,友谊往往在这个淡字背后不了了之,让人们只好用期望把它写成“地久天长”
说来一生一世的朋友也许比一生一世的爱人更难寻得。崔永元在不过如此这本书里给朋友加了许多的定语:“朋友是你快乐时容易忘掉的人,是你痛苦时第一个想去找的人;是给你帮助不用说谢谢的人,是惊扰之后不用心怀愧疚的人;是对你从不苛求的人,是你从不用提访的人”其难得可见一斑。
古人说:不求刎颈交,但求忘机友。觉这句深得悟世之妙,处世交友若能形同鸥鹭,只与云天沙海相伴,完全忘掉心计,也是一种境界。惟此,也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