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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在腊月十七,为此多多少少蒙了一层年味儿,然后我发现只要吃过长寿面过年便显得指日可待。对日期没有概念的时光如今想来有着异乎寻常的美妙,不懂得掀开日历通过数页来计算距离过年的远近长短,不想去问父亲母亲还有几天过年,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过年而除去经年的忧愁,暂时的喜悦像阳光停留一阵便会消失。亘古不变的哀怨如同蛇毒先后侵入皮肤、肌理和骨头,最后由量变升华为质变,直到化成一抔黄土应谶万里无云的永恒悲伤。我也不会在心里计算时日,只知道年就在前面等着我,我已经看见了它,这是一个任何允若和誓言都敌不过的坚定事实。我只要安心的等,日复一日的无忧无虑仿佛永无止境,年复一年的吉祥也有着不可思议的雷同,我不知道我陷进了时间的迷宫中。
腊月十七如果恰逢礼拜天是值得庆幸的,那意味着本年度的生日能够过得从容正式和饱满,不像上学的日子不能将全部精力集中在生日上,还得跟往常一样应对早起和写不完的作业。长寿面要在生日的前一天(寿日)来吃,生日那天必吃的是鸡蛋。母亲一般在寿日晚上做长寿面,当我放学回来时面条已经切好,长而整齐地排列在面板上,上面撒了一层面粉防止面条粘在一起煮成面疙瘩。为了省电,堂屋的灯泡度数很小,发暗的昏黄光芒笼罩着屋内的一切,透过玻璃门窗在庭院漆黑的地面上映出不规则的光影,愈加显出夜的黑。按道理来说我的寿日该有一轮圆润明亮的月,但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多年来一直我也没发现。也许是我从没注意过,也许是腊月的天空常常阴沉如墨,老天故意不让月光垂青于我。
母亲在灶前烧火,等待水开,在外面走街串巷做买卖累了一天的父亲此刻躺在炕上小憩。我放下书包蹲到灶前帮她烧火,母亲的裤腿上散发着泥土和阳光干燥的芬芳。水响边儿以后,哈气从锅沿和锅盖的小孔里渐渐升腾,等到哈气渐粗渐多,母亲掀开锅盖,面条从她手中滑落沸腾的水中。面条熟后,锅里的水成了乳白色的面汤,母亲将它们一起盛到瓷盆里。盆里早就放好了切碎的香菜、姜末以及盐、味精、香油、米醋等佐料,热汤浇上去堂屋一时香气缭绕,勾引着我肚里的馋虫。鸡蛋和葱白打卤,中午吃剩的白菜炖豆腐,还有半碗老虎菜能让我吃上两三碗热面,特别是老虎菜越辣越上瘾,简直欲罢不能。
生日那天,母亲和父亲照例早早起来,看着旁边叠好的被褥我总以为他们从昨晚忙到现在,一直没睡。正屋的灯没有开,堂屋的灯光从门框上方的玻璃映在墙壁上透着一种安详和不容碰触的温馨。醒来后,我依然闭着眼睛,听着母亲和父亲在堂屋低声说话,间或一阵水声或者柴禾踩在脚底的悉窣声。想到前面有阳光灿烂的一整天等着我自由支配,心底的兴奋像喝饱水的蘑菇迅速膨胀。直到能够看清窗玻璃上的冰花图案,听见此起彼伏远近不同的鸡鸣狗吠我才依依不舍离开暖洋洋的被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冰凉的棉衣棉裤,当然要情不自禁地吸溜几下。洗过脸,饭已熟了,海碗里摞着七八个鸡蛋,有的红色蛋皮上还沾着几粒白胖胖的大米。在吃蛋以前,母亲挑出一个最大最红的鸡蛋在我脑袋上骨碌几下,嘴里叨咕着,叽哩骨碌就一年,叽哩骨碌就一年。好像嫌我长得慢,直到上了初一母亲还不忘这个仪式,有时她打量着我干瘦的身材说,今年除夕夜别忘了让你爸在门后提溜提溜你耳朵,要不以后长不高。
生日延续的快乐并不能坚持多长,好在还有六七天就能放寒假了。记得小学时每个学期末总能捧回一张奖状,像画儿那样卷在手中边走边敲打着胳膊,好像在炫耀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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