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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乡下的车，可没来往于县城的客车那么规范。车上装的人、货各半，十分拥挤。乡下的人，什么都带。除了年货，在城里收的废纸壳也往车上装。车子一路行去，不断的上人下人，走的很慢。一个多小时的路，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也幸好是冬天，车上的异味还少，不然还真的受不了。松生还记得，当年夏天乘车上学或回家，每次来回都是一种折磨。来来去去粘满一身灰尘还不算，车上的汗臭味、狐臭味、脚臭味、屁臭味伴着汽油味，熏的人直欲呕吐。
在车上，松生的穿着和神态，明显与其他人不同。车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松生是远来的客。虽然他们猜不透松生的身份，但他们感觉得出他是从乡村里飞出去的另类。
尽管车子开得很慢，十分拥挤，松生的心却很平静。松生喜欢和平常百姓在一起的感觉。多年以前，其实松生的身份和他们一样，也是地地道道的乡土农民。就是现在，松生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和车上的人一样，每天都在为生计劳碌着、奔波着。看着身边这群衣着平常、脸上刻满岁月风霜的乡人，松生仿佛看到了自己亲人一般。在他们身边，松生没有紧张之感，精神十分松弛，心态十分宁静。松生知道，他们不会嫉妒他，不会进他的谗言。在这些寻常百姓中间，他怡然，他自得。
坐在松生身边的，是一位19岁的少女。她清晨从省城赶来，已奔波了700余里，清秀的脸上满是倦意。闲谈中得知，她正在某技校读书，今年毕业，现在一家公司实习。她出生的地方，比松生所在的村庄还偏僻。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在读初中，姐弟俩读书的费用，全是父母在外打工赚到的血汗钱。
天很快就要黑下来，她下车后，却还要摸黑走两个小时的山路。看着这么个娇弱的少女，要独自在晚间走十几里的山路，松生真的很替她担心。但松生却爱莫能助，只能在心里为她祈祷。
下车时，一阵冷风吹来，松生竟感到有几丝寒意。天空飘着绵绵细雨，路上满是泥泞。弟如约在路边等松生，见面第一句话，就问松生怎么不带雪梅来。松生也懒得解释，只说：“我来还不够么！”松生知道，到家里，还得面对许多人类似的关切问候，包括自己的父母。要一一解释，还真费神。说她工作忙，没有假，不知家里人相信不。
因是阴雨天气，又是冬天，下车时，尽管才六点过钟，走到半路天就全黑了下来。爬了差不多五里山路，身子热腾腾的，松生倒不觉得怎么冷。在村口的石拱桥边，父亲打着手电，带着外甥女在候着。松生还在读高中时，姐姐就出嫁。现在外甥女都长成十几岁的大姑娘了。她接过松生的行李袋，一路舅舅长、舅舅短的叫着，淡淡的少女发香不时飘来，令松生陶醉在亲人的呵护里。
到家后，松生掏出手机准备发几个信息，竟然没有服务信号。看来在家这几天，不仅信息无法接收，连电话都打不成了。为此，松生心里感到有些失落。
晚餐虽不怎么丰富，但别具风味。除了火锅外，母亲摆上了她亲手做的腌鱼和酶豆腐，令松生谗涎欲滴。母亲做的腌鱼和酶豆腐，在村里可算是一绝，好多人都学不会，连松生的亲姐姐都没学去。母亲做的腌鱼，不酸、不咸、不甜、不淡，是腌鱼中的极品。无论是生吃还是煎吃，都各具风味，令人叫绝。城里一些吃过这腌鱼的人，都觉得味道忒好。也有想托松生母亲做的，但松生家里的田鱼不多，仅够自家食用，那些人只好作罢。母亲做的酶豆腐，又辣又香，很适合松生的口味。松生对腌制的东西向来比较挑剔，在饭馆酒店，凡上有腌制的东西，松生基本上不吃。然而，母亲做的腌鱼和酶豆腐，松生却是百吃不厌。
父亲习惯地倒了两碗酒，父子俩相挨着坐在一起对饮。母亲吃的少，就火炉边着看爷俩喝酒、摆谈，不时插上几句话，脸上满是笑意。母亲劳碌了一年，思念了一年，头上的白发，已不知增添了多少，满是皱纹的脸上，早已刻满了岁月的风霜。但此时，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儿子坐在身边，她心里充满了幸福。小弟不喝酒，吃罢饭就不见了踪影。外甥女在一旁坐着，那双比松生姐姐当年还水灵的眼睛，一会儿瞧着公婆，一会儿瞧着舅舅，欲言又止，竟插不上话。
大约坐了一天的车，走了几里山路，松生有些累了。陪父亲喝了一大碗酒，倦意更浓。不过晚上十点钟，松生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