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汉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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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爷爷姊妹十二人，唯他从丰镇老家搬到了察右前旗。据此，我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察右前旗，我生于斯长于斯。另一个是丰镇市，我的根在此。

    一

    八月下旬，秋高气爽。我与本家哥几个回丰镇市厂汉营村祭祖。临近老家，慌不择路，竟将车开进了沙河之中。好在，半路上约了果花姑姑，经姑姑到附近的东湾村找人找车，总算把小车拉出了河。当村里的二和叔闻讯赶来，我们遂一起上祖坟。二和叔是我五爷爷的二小子，如今村里只剩两家，他是厂汉营村的守望者。不是他，我们根本找不到祖坟。认祖坟，我才知道，在厂汉营这片土地上，长眠着我的曾祖、祖爷和几位爷爷们。“原谅我的姗姗来迟吧，曾祖、祖爷们！”纵使我今天才来此祭奠您们的亡灵，但我始终没有忘记，我的身上流淌着您们的血液。没有您们，哪有我？“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不经意间，席慕容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从我心田缓缓流过，顷刻涌遍全身。是啊，踏上老家的土地，我的心情不只是激动“前不见古人念天地之悠悠”还有一丝悲在里面。曾几何时，多少次在梦里，祖坟给我的印象是那样高大、那样苍翠，甚至有点阴森可怕。愈是没有亲临，心中愈是七上八下，尽管亲人们曾对我讲祖坟如何如何。直至今日，是福胜哥的召唤我方成行，方有缘得见祖坟。在沟壑的半坡上，绿草如茵，几棵小榆树旁显现出几处坟茔，小小的，堆起的土堆，那就是埋葬我祖上的地方吗？想像与现实往往差之千里。据说，我的曾祖、祖爷们并不富裕，故他们的身后事一切从简。祖坟，实不及现代坟墓气派，这对每一个来上坟的常家后人来讲，或许是种启示吧。某个角度上，贫寒使人常常有种忧患感和危机感，它能激起人的向上力和进取心。我不知他人对此持如何看法，反正我是如此释然的。原以为，此次上坟我们哥几个算早的了，哪知早有几人上过祖坟走了，幸甚！其实，无论你干什么，无论你身在何方，到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己的根，这是做人的起码原则和底线。上祖坟，听着二和叔讲祖爷、几位爷爷的往事，起先的种种顾虑、恐惧感全无，原来亲和力是如此的神奇，它可以跨越时空，把我和我的祖爷们紧紧连在一起，给人以无尽的联想，引人入胜。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哦，一个常字，饱含着千丝万缕情。

    二

    “ 常忆起家乡故旧，思绪随和风漂流”十几年前我与父亲常借卖货之机回老家厂汉营。昔时的厂汉营老家，家家院落整齐，牛羊满圈，丰衣足食，人丁兴旺。全村十几户常姓人家，除六爷爷、七奶奶外，其余的父辈们，都和父亲是叔伯弟兄。每次快到老家的时候，远远望去，只听见有人嚷嚷：“呀，你们快看，那是谁回来了？！”进了村，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兄弟姊妹们呼啦一下全围过来，问长问短，好不热情，竟相让着进家。往往，我们先进六爷爷家，或拉家常或做做饭或担担水，尽尽孝心。接下来，到七奶奶家，送点见面礼什么的。七奶奶人特好，每次去家吃饭，她让了又让，生怕你吃不好吃不饱。随后的两三天，这家的饭刚吃完，那家又来预约了。家家像上宾一样款待我们。直至走时，还有的家没去吃饭。在老家，亲人们大多晚上陪我们的时间长些，各家人聚在一家，有吃有喝，有说有笑，被浓浓的亲情包围、浸湮，于人生真是绝大的滋养和幸福。父亲能说会道，能歌善舞，加之有酒助兴，一会儿山南海北，一会儿歌舞升平，这对于当时没有电视可看的老家人来说，无疑成了时尚的文化表演，丰富了亲人们的生活。那哈哈、嘿嘿的欢笑声传出窗外，久久回荡在山村的夜空

    三

    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辩证，你对亲人亲，亲人会记住你。亲人亲人越走越亲。间或，六爷爷、大爷、叔叔到察右前旗我们的家做客，父亲大酒大肉招待。老家人遇到困难，父亲总是尽力帮助。由于父亲的热心，在我结婚典礼时，老家的亲人们有的借给钱，有的帮忙办事业，有的送礼捧场，更见证了亲人之情。

    此后，与亲人们的交往持续不断。我们跑车夜宿毛油沟喜云妹妹家、在大同车被扣找秀峰妹妹说情、一次又一次劳烦玉宝叔、改桃婶看病、二仔哥常来家看看、互相吃请、互相走动，即便父亲与远来宝叔同住北京，他们仍串串门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老家厂汉营，都是因为我们的根在那里。如果没有过去的厂汉营，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们在彼此的地方安居乐业。树高千尺忘不了根，根——厂汉营，常家人赖以生存的家园，常家人维系关系的渊源，常家人一根线牵出的万种情，让我们畅享其间，刻骨铭心。

    此行回老家，但见村里土窑倒的倒、塌的塌，一个个荒废的院落野草横生，触目惊心。老家，没想到你与我记忆中的已判若俩样一家家搬走了，但愿这是一种发展的必需！在二和叔家吃饭，得知村西的五奎叔这几年养山羊家庭收入不错，二和叔种养结合生活也过得去。他们已告别了煤油灯，用上了风力发电灯、看上了电视这些本该令我欣慰的消息却令我欣慰不起来，因为偌大一个村，搬得只剩两家，这似乎已说明了什么厂汉营，不论你今后何去何从，我都清楚并坚信，常家人是因你而得以繁衍生息的，常家人也会因你而紧紧地团结一心，耀我门庭的。

    “人能回避这个回避那个，但是回避不了血缘。拿树说，这有一棵，那有一棵，在泥土的覆盖之下，根在一块儿连着呢。”作家鲍尔吉原野的话，权当是对常氏族人的勉励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