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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良辰明明知道婆母这么做才是对的,可心却无可避免地生生抽痛了一下,她很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却觉得自己一连串起身福礼退下的动作,僵硬得近似落荒而逃。
在花厅外和宛若阳光般耀眼的红衫女子擦肩而过时,她明亮灼灼的笑眼对映上自己苍白无力的眸光,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不过,这样也好。
这世上除了血缘至亲不能割舍替换外,其他的,本也就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的道理。
回首这十数年来,总是快活的比不快活的日子多一些,便已足够。
傅良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苍白而平静,坚定地走出温暖的花厅,踏入雪霁天寒的冬日里。
而后,傅良辰便常常听见府中下人们流传许多关于古瑶儿的小道消息,比如古瑶儿亲手做了北地的甜酒酿给国公爷,国公爷很喜欢;比如古瑶儿每日早晨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从最先的闭门不开,到最后已足半推半就地允她直接入寝居;还有大将军那么沉肃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出外访友的回程路上,还特地绕到京城老唐铺帮古瑶儿带了四喜汤包回来
她默默听着,不管心下作何感受,面上仍是平静无波,条条有理地安排着关于国公府过年的大小琐事。
杜鹃和华年时时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害怕她在听完那些戳人心肺的消息后,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冲动之举。
“我没事。”她对上贴心丫鬟怜悯而心疼的目光时,总是微笑保证。“我很好,我真的没事。”
终于,到了除夕的前一天晚上,当所有的事都安排周全后,她这一个夜晚反倒是空闲了下来。
傅良辰披着墨绿色的披风,独自提着灯笼走在国公府内的花廊、园林间。
一雕梁一画柱,一朵花一棵树,栏干上的漆花流彩,月池畔的堆栈太湖石这里承载了她十多年来的记忆,有美好的,有忐忑的,有期盼的,有疲惫的。
到最后,只余一片苍凉空茫。
她来到了那株桃树下,仰着头,望着被冰雪覆盖了的枯枝。
只待来春雪化了,冬去了,桃树就会冒出新芽,然后春未夏初时分,便能见满树粉红落英缤纷她伫立在桃树下久久,彷佛看得痴了。
大雪又落了下来,纷纷团团地落在树上、地上,她的发上和肩上很快便积了层雪花。
萧翊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傻傻站在桃树下,几乎被雪淹没却犹不自知的蠢女人。
若不是他正好和父亲下棋到深夜,临时决意抄近路回无铭堂,恐怕也不会发现那个女人跟个痴儿似的站在雪地里“找死”
他心下先是一抽紧,随即勃然大怒。
她这又是在做什么?明日便是除夕,难道她想故意把自己冻病,好在团圆宴上给大家找不痛快吗?
“你这疯子!”他想也不想大步冲进雪地里,大手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肘,狠狠地将她拖到回廊。“又在耍什么心机?你以为搞这招苦肉计,我就会为你心痛吗?傅良辰,你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傅良辰被他扯得手臂剧痛,脚下跌跌撞撺,在听见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低吼时,冷得麻木无知觉的心瞬间一绞
“放手。”她冻得淡白如雪色的唇瓣低低吐出两个字。
“我连多碰你一下都觉得恶心!”他重重地甩开她的手,眼神森冷厌恶。
她渐渐感觉到寒冷,却不知是被雪冻的,还是自骨子里渗出的阵阵战栗,白得像纸的秀丽脸庞,有抹哀伤一闪而逝。
“谢将军提醒。”她垂下目光,冻得瑟瑟微抖的身子依然行了一个端庄完美的礼。“若您没有别的事要吩咐的话,妾身先行告退了。”
“慢着!”她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他冷冷地道:“待初五朝廷开印之后,我会向皇上亲自请旨赐昏,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做什么都不能妄想改变这个决定。”
空气在沉默中逐渐凝结成霜,夜色里,隐约似有幽幽叹息他黑眸灼灼地盯着她,没来由地憋住气,掌心微微汗湿了。
“妾身知道了。”傅良辰的声音淡寂如无波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那么,妾身告退。”
萧翊人瞪着她单薄却挺直着背的身影,胸口那团火却越燃越烦躁。她到底听懂他的意思没有?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平淡、这么的无所谓?
十多年来想方设法要嫁给他,独占他的她,怎么可能对此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翊人不知为何,思绪乱成一片,那张俊脸布满沉郁。
这一夜,反而是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