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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过饥寒交迫的人对于稻粮五谷的香味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其中滋味,不是身受其中的人难得其味。
我是对那黄土地里长出的任何庄稼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因为从小生在农村,小时候又深受大锅饭的苦,常常是吃不饱饭,在父母的东挪西借含辛茹苦中饱一顿饥一顿的过了童年一直到分产到户。这其中四五年时间,从寥寥炊烟中飘出的米饭香味是我孩童时疯玩后让我回家的指引。
这后几年,渐行渐远。当远离了黄土地也远离了五谷杂粮,也就渐渐忘了稻粮米饭的香味。
在不饿肚子的时候也难得去想麦浪稻海的金黄,总觉得有太多的事要做,为稻粮五谷谋也是父辈的事,与我不但无关,而且鄙夷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很庆幸自己的洗净了泥腿成了一种无根苍白。
不闻稻粮的香味。但往往在酒足饭饱后的穷极无聊中也会去想儿时的心酸。那时咋么就长大了,问别人的童年,好像都是在无忧无郁中长大,而我,咋么就有那么多苦呢?而,这也只是想想了。心酸的童年不光是与现在相隔的时间太久,而且这相隔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本就无可关联。又如我,曾那样的渴望离开篇地山石疙瘩的故土,只想跳出农门,不过父辈那样终日与黄土相依为命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无意义生活。天不负我,有了这十年的周折,自己也人模人样的混成城里人,但是身上的泥土气味依然不改。在人前人后,我以这为自卑,有太多时候,我不敢与外人说我何从来,更不敢与人说骨子里对五谷杂粮的与生俱来的亲近。
只有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又重温那稻粮的香味。就是在我把和父母一起的户口本换成我一人的那种城市蓝本,活脱脱从政治理念上说,自己是城里人了。我那时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弃了小城舒适的生活跑去北京,北京之大可以用方圆几十里见不到一撮土地来形容,那是真的,也是我喜欢的,我喜欢这城市的水泥建筑,我喜欢这见不着土地的地方。但是在最初的欢喜之后,我才发现,命里属土的人或者从小以土为命的人离开了土地要受咋样的挫折打击。我在北京头半年,常常是食不果腹,有上顿没下顿,那时我对稻粮的香味变得无比敏感,甚至好多次在睡梦中被这香味诱惑醒,在夜半醒来的饥寒交迫中无数次的想,如果这时有人给我一碗饭吃我是否会守住我最后的一点自尊——那时我想无论哪种的接受施舍也是与乞丐无什么区别。
又闻稻粮香,不是在又最落魄的时候。
从洒满金黄夕阳的屋外进我所负责的食堂作例行公事的检查,吃饭的人正多,碗碟交错中就闻到稻粮的香味,这感觉突然不及防,在若有若无间不可拒绝。那一刻,深深的感动,为这久违的香味气息,为这人攒动的吃饭场面。
有一碗饭吃,比什么都好。何况,这碗中的饭是我们自己辛勤的回馈,这已足够,不用去感谢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