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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秋天的时候，莫小芮去了一趟海边，去看望一个多年旧友陆雨珊。两人差不多三年未见，相约去海边吹风，边走边聊，一路拍了好多照片。回程的火车是晚九点，天气骤冷，莫小芮穿着陆雨珊一件宽大的红风衣，站在清冷的站台和陆雨珊依依惜别。
火车上乘客不多，莫小芮的座位靠近窗口，很安静的角落。可以凝望车外的万家灯火，漆黑如墨的外郊荒野，还可以清楚听得到冷风拍打在窗玻璃的声音。莫小芮吃了点饼干，许是一天玩累了的缘故，不一会整个人便靠在座位进入了睡梦中。醒来时已是零点三十分，骇然发现对面多了一个男子，一不小心将桌面的水杯打翻在地。
“哦，对不起——！”莫小芮一时睡意全无，还好杯子没有坏，弯腰去捡，却一头撞上对座男子的头。
男子捡起水杯，抱歉地冲她笑了笑。
“一觉醒来，对面多了个陌生人，吓着了吧？”男子道。
莫小芮慌乱地点了点头。稍稍平了平适才紧张的心，这才得以好好地打量一番对座的男子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棉白衬衣，清爽的平顶头，面庞瘦削，薄薄的嘴唇漾着浅浅的笑意。
“你喜欢听日光倾城这首歌吗？”男子问。
“什么？”莫小芮一时难以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你在睡梦中一直在唱这首歌。”男子浅笑道。
“哦。”莫小芮有些窘，这个人哪里会知道，这首歌曾经是她和她深爱的人最喜欢的歌，那时他们相爱无比，常常在有月亮的晚上爬上屋顶边赏月边唱歌：天空之下我们轻得像羽毛/双眼是盲目的最佳玩伴/还是选择了不选择的旅途那个时候，她对爱情是不顾一切的。只是到头来，也伤得体无完肤。
男子看得她有些黯然神伤的模样，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莫小芮向椅背靠了靠，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想起了一些往事，每个人都会有的一些在内心隐隐作痛的往事。”说完，冲对面的人笑了笑。
“我叫苏子俊。你呢？”男子道。
“莫小芮。”
车厢内人声稀落，多已在睡梦中。莫小芮和苏子俊趴在桌面，低低地聊着天，你一言，我一语，他们中间隔着一只透明水杯的距离，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窗外是满天星辰和快速掠过的灯火阑珊。苏小芮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地轻松过，和一个陌生人聊天，不必有太多顾虑，下车后，彼此各奔东西，谁也不会再遇上谁。苏子俊却是真心地想和莫小芮说说话，他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暗暗喜欢上了这个外表安静、内心坚硬的女子，深深沦陷在了她那不时流露出的迷茫忧郁的眼神里。
火车驶入隧道的时候，莫小芮将耳塞塞上耳朵：明媚的角落反射着光芒/蝴蝶飞过城市高楼开出了花/被它唤醒的生命短暂一瞬/偶然丢失的彩色化作了粉末那一刻，悲伤无助的泪水肆意滑过脸庞，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前一秒还在与人说笑，下一秒内心已决堤。莫小芮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匆碌的旅行是否太过荒唐，只是因为失恋，任性地想跑去一个有海的城市，名义上是看望雨珊，真正却只是想要去看一看大海，听一听浪花的声音，希翼灵魂能够获得片刻的宁静与平和。
二
莫小芮没想到苏子俊和她在同一站下了车。回到久违的城市，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我请你吃饭去。”苏子俊俨然老朋友般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怎么，你也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莫小芮惊诧道。
“好怪的问话，难道只有你可以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吗？”苏子俊没好气道“走吧，肚子好饿”
没等莫小芮反应过来，已经被塞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在市区一家公司做软件开发。”灯光温暖通透的餐馆，苏子俊冲莫小芮笑。那时是凌晨四点半，天空星辰稀朗，东方现出白光。“你呢？”苏子俊问。
莫小芮搅动碗中的拉面，长长的睫毛低垂，良久，一挑眉头道：“我呀，无业游民。随遇而安”
“那你住哪啊？吃完我送你回家。”苏子俊认真道。
“呵，今天敢情我碰上‘活雷峰’了？”莫小芮半信半疑地吹着气。
席间，苏子俊上了一趟洗手间，莫小芮就是趁这个功夫溜掉了。当苏子俊回来看到空空的座位时，莫小芮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坐在后排，身着那件雨珊的红风衣，头发略微凌乱，一脸倦容，昏昏欲睡。苏子俊急急跑去前台付帐，服务员温柔地告诉他，餐费已经付了。苏子俊急忙向外跑去，他看到的只有一座空旷的城市，和四处飘荡着的冷风。莫小芮就这样迅速且不留余地地消失了。
三
苏子俊再次见到莫小芮是在一家超市付款台排队的时候。苏子俊排在前面，莫小芮拎着一大包物品，累得喘吁吁地在后面焦急地等待着。下午二点上班，时间已经是一点四十五分，莫小芮好言与前排的人商量着能否让她先付款，可是没有人搭理她。就在这时，前面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莫小芮！莫小芮！刚开始，苏子俊还难以相信后面站着的那个脸色苍白，肩膀瘦削，扎着马尾辫，带一副黑框眼镜的人便是莫小芮，后来当看到她熟悉的挑眉吹气模样时，才确信那真的是莫小芮。莫小芮也看到了苏子俊，立即冲他笑了笑。苏子俊示意她站到他身后去。收银员一脸严肃道：请自觉排队！“她是我女朋友！”苏子俊几乎脱口而出道。话说完才知太过唐突。这时莫小芮已经站到身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他几乎看不见她的双眼。
毫无疑问，莫小芮挑的一大包物品都由苏子俊买了单。莫小芮将钱还与他，苏子俊坚决不要。说是要让莫小芮请他吃饭。苏小芮没法，只得答应。那一天，她到底还是迟到了，还好主管很有人情味，并未扣工资。莫小芮坐到办公桌前，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眼前闪动的都是苏子俊的身影，坐了好久，写字的右手还有些轻微的颤抖，她固执地认为那是上楼走得太急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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