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往事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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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比比皆是。我自己真实知道的就有好几例，甚至还有虐杀瘫儿的。——也许人世真的是有太多的说不清吧。母亲有时总是会很忧叹的跟我说：除了我和你爸，这世上还有谁能心甘情愿来给你喂饭穿衣呢？——我总是哈哈笑。——我这人总是喜欢混过一天算一天。躲。人生，本就只好像是一场没有剧本的戏。

    有时看见a君喝中药，我总会不禁跌入自己的童年。我小时候总是以能够像喝乐口福一样的一饮而尽一碗不加糖的中药为荣。——坦白讲，其实有时回想起来，我根本一点点都举不出自己童年有快乐的例子来。我的整个童年都是没有颜色的。要说有颜色，最多的也就无非是药汁的黑乎乎，和针尖的银闪闪。——母亲有时总告诉我，我很小的时候去让人从脊梁骨里抽大血，也就只不过是皱了皱眉头就捱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我那时实在还真的是太小，这事我始终都没能想起来过。我只记得我在上小学时二三年级时，有一段时间是天天要去一位针灸医生那里接受治疗的。——是父母节衣缩食的给了那江湖医生很多钱物后，那医生才答应给我治的。——我始终都还记得，自己天天都被扎得像个刺猬似的的样子。有时想起来，都还仍然觉得像个烙印。那一根又一根的尖利的闪闪银针，就在你的眼前，一针又一针的不断的冰寒扎入着你的腿、臂、身体，甚至脸庞、眼眶，你被无底的恐惧深深的抓住着颤栗的心尖，却还要感恩戴德的奉之若神迎之若求，微笑而镇定，必须勇敢的去面对一场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就好像被宰杀着一般的战抖与脆弱。痛苦，而你必须坚持下去！——命运在我太小的时候，就已经让我知道了太多在我那个年纪其实还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有道理。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我坚强勇敢，其实我很懦弱。呵，我平常连猫猫狗狗都怕。

    我住在医院里的时候，看见a君的老婆来看望过他一次。不过是她娘家七八个人一起陪着来的。她一直站在病房门外，她的两三个娘家人进来看了看a君，说了几句话。然后，大家没话了一会儿。最后，他老婆进来看了看他，给他擦了一把脸，嘀咕了句“怎么这么臭”接着，都无言了一会儿，然后，她就和她的娘家人一起又都离开了。a君的父亲在人走后，有些低落的跟我父亲说，本来，是还想她会不会和a君单独说一会儿话的。

    我出院的那天，刚好是看见a君的女儿来医院看望他。a君的女儿大概十七八岁，看上去是很干练的那种姑娘。那天a君好像很高兴。我随口讲了个什么笑话，母亲说看见a君笑得脑袋都晃了。我觉得自己真是积了德。

    后来我第三次住院，还是住的这家医院，只不过是换了病房了。父亲又碰到过一次a君的父亲，两人相见如故，聊了一会儿。父亲问起a君，a君的父亲说他还好还好。

    人生起落聚散皆无常。好几年过去了，也不知a君是否尚在人间。有时不禁忆起他，总希望命运可以再多给他一些宽赐。比如能让他再多活几年，活得好受些，能让他看到自己女儿的出嫁之类，等等。有时这么想着，我自己也会莫名感到冰黑的世界中还有着几丝丝的温暖。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在命运面前，我和他基本算同类吧。人生之同悲，有时就和狐死首丘差不多，都是在凄凉中找到着最后的抚慰。——文章总好像太短，还有太多的感受说不完。——不过有时候，我也总还是会想起在我出院的那一天，a君见到他女儿的那份高兴劲。人世可能真的有太多的苦难，是道不清说不尽的吧。我从来不觉得人是可以背负得起一切重量的，也从来不认为人是能够面对得了所有黑暗的。我们都只是血肉之躯的人，而不是神。有太多的时候，我们在黑噩的命运面前，都只能够是一只只渺小而无力的蚂蚁。总有些事，是我们难以承担面对、无能承担面对的；总有些时候，是我们只想逃避躲开、只能逃避躲开的。我们都只是很普通的人。可是，我们都活着，都还活着。我总觉得，一个人只要还活着，那就肯定多多少少的在心里还会是有着一些能让他继续活着过下去的理由。或者力量。哪怕其实根本就看不到结果。就好像，我在很小的时候，面对着那一根又一根的银针时那样。痛苦，而必须坚持下去！要活下去！——而我们都还活着。——我不知道对于那时的a君来说，他继续还活着的理由是什么。或许是他的女儿，或许还有其他。而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只是一直都还希望着，自己还可以有明天。我一直都只是还希望着，自己还可以，有明天。

    就愿这世上不幸的人少一些吧。也愿这世上和我一样的同类，少一些吧。祈祷这世界，可以让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每一个还在努力活着的人，每天都能够有一些光明，有一些温暖。能够再多一点光明，多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