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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兔。
状极无聊的徐晓瑜一口气吃光手上早已凉掉的关东煮,将空纸杯压扁塞进塑胶袋里绑紧。她挪了挪身躯调整一个感觉较为舒适的姿势,把头靠著椅枕,一双乌溜溜活灵灵的眼睛瞬也不瞬锁定目标,唯恐一个不留神砸了今晚属于她个人的第一次跟拍任务。
目标?跟拍?
没错!徐晓瑜是刚考进“镜周刊”的菜鸟记者。
“阿三哥你醒醒!目标已经出来了,好戏就要开锣啦!”徐晓瑜难掩兴奋的语气,推推整个人歪在驾驶座打盹儿的搭档。
“是吗?”阿三哥倏忽坐直躯干,从衬衫口袋摸出金边眼镜架上鼻梁。
“你瞧!那不是希敏儿?”她指著那一抹在pub门口东张西望来回踱步的俏丽翩影。
“是希敏儿没错!”见猎心喜的阿三哥露出一个“终于等到你”的胜利笑容,转头叮咛他的菜鸟搭档徐晓瑜,说:“看样子希敏儿好像在等人来接她小鱼儿,相机准备好,咱们一路尾随她,看能不能拍到一些精采镜头,揭穿她故作清纯玉女的假面具。”
“放心!我早已就战备位置准备猎取精采镜头了。”她信心满满地拍拍拿在手上的长镜头专业相机。
“很好。”阿二哥满意地冲著她咧著嘴儿笑。
“”徐晓瑜挂在唇角的笑容倏忽僵住。她有那么一秒钟觉得自己仿佛一头闻到血腥气味而兴奋不已的鲨鱼想到这里,她高昂的斗志瞬间像只泄气的皮球委顿下来。
打从念小学开始,她就很羡慕被誉为无冕王的记者生涯,她立志长大后要当一名揭发弊端的正义记者。无奈生不逢时,毕业正好遇上全球经济衰退,就业市场大吹裁员风,联合报招募九名记者,居然拥进一千多人报考;举行笔试时还得像大学联考一样借用国中教室当考场,等到笔试口试的成绩寄到家里,她是备取第三名,想进入大报社的美梦宣告落空。
尝到毕业即失业滋味的她,不管大小报社、大小杂志社招募记者,她是逢试必考。结果——
“啊?老天爷您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她一脸哭笑不得看着镜周刊所寄来的录取通知单。
一向自诩光明磊落、好打不平的她选择念新闻系就是希望将来毕业后,能够如愿以偿考进口碑佳的报社工作,当一名敢言敢写、有道德良知的知识份子,可镜周刊是一本专揭名人隐私的八卦杂志,旗下不管是文字或者摄影记者一概被冠上“狗仔队”的浑头衔。
她甘心从此成为令名人恨得牙痒痒的狗仔队员?
“唉,狗仔队就狗仔队吧!走一步算一步,骑驴找马喽。”
徐晓瑜的父亲是看天吃饭的农民,自从台湾加入wto之后,各国农产品大举叩关,让农民原本微薄的利润压缩到迹近不敷成本,捉襟见肘的经济压力迫使她不得不放弃理想为五斗米折腰。
“喂!小鱼儿,你在想什么想得两眼发直?”
“啊?没没有呀。”她尴尬地回头扯唇乾笑。
“没有?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是吗?”她不置可否地扯下宝蓝色发箍,用手指耙梳一头鸟溜长发。
“我猜你一定为自己即将展开的跟拍行为感到可耻跟良心不安。”
“你怎么知道?”被说中心事的她一脸惊讶地反问。
“这是每一个记者想从菜鸟变成老鸟所必经的一道心理关卡,唯有突破它,你才能海阔天空。”
“那你是怎么突破这道心理关卡的?”她想讨教几招撇步。
“自我催眠。”
“哦?”她一脸有听没有懂。
“我不断告诉自己、催眠自己,我不是揭人隐私而是挖掘真相。试想,那些公众人物若言行如一,干嘛怕被咱们狗仔队跟拍?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证据披露给读者,让读者明白事情的真相,不要被名人虚伪的谎话懵了头。”
“我是挖掘真相不是揭人隐私,我是挖掘真相不是”她闭上眼睛像持咒般
虔诚念三遍,心里翻涌的罪恶感似乎真的因此减轻不少。
“如何?我自创的这套‘阿三哥自我催眠法’,还管用吧?”
“嗯。”她点点头,脸上紧绷的线条逐渐柔和下来。
“嘘留意刚刚驶过去的那辆银色莲花跑车,它一停下来你就拍它的车牌号码,我们可以按图索骥,查出车主是谁。”经验老到的阿三哥边说边发动引擎。
“好。”她把相机的焦距对准莲花跑车,心里不禁纳闷,马路上来往车辆那么多,阿三哥为什么独独教她留意那部流线型的莲花跑车?
咦?阿三哥还真神耶!
莲花跑车真的就在希敏儿面前停了下来,希敏儿火速上前打开前座车门钻进去,莲花跑车“咻”一声,像一枝脱弓箭矢绝尘而去。
“小鱼儿!你坐稳啦。”阿三哥踩足油门追上去。他很庆幸自自己有先见之明,一拿到今晚跟拍任务的对象是希敏儿,立刻跟组长要求开这部bmw,否则,开国产车哪跟得上性能绝佳的莲花跑车?
“哇哇哇!这哪是当记者跑新闻?.简直玩命拍fbi或者007飞车追逐战嘛。”刺激的速度感,high得她哇啦哇啦叫。
“赞!胆识不错!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情自我解嘲,颇有大将之风哦。不像我前一个搭档,每每我展开飞车追逐就吓得口口瞪口呆,结果,该猎取的镜头一个也没拍到。”阿三哥递给她一枚赞赏的眼神,旋即全神贯注紧咬住莲花跑车五个车身距离,从金山南路上高架桥往士林方向疾驰。
“慢慢!它的速度慢下来了。”她机伶地示意阿三哥放慢车速。
“它停在路旁做啥?”阿三哥驾驶的bmw几乎跟莲花跑车同一时间停靠在大马路边。
“谁知道?”她耸耸肩。璀亮的眸子透过手上的长镜头偷窥,她看见了车子里的男人双手捧住希敏儿美丽的脸蛋,然后覆唇辗吻欲拒还迎的希敏儿“嗄?”
她红著睑倒抽一口气。
“喂!有点出息好不好?他吻的是希敏儿又不是你,你干嘛脸红心跳?”阿三哥忍不住失笑糗她。
“你刚才叫我留意莲花跑车,现在又猜对车子里的人在热吻,依我看你不去摆摊测字看相,实在是命理界的一大损失。”机不可失,她拿起相机“咔嚓咔嚓”频频按快门,捕捉希敏儿跟男人激情狂吻的火辣镜头。
“我说的都是经验之谈。”阿三哥嘴里谦逊却一脸得意,他幸灾乐祸地说:“嘿有这些照片为凭,我就不信老爱装清纯的希敏儿不乖乖现出原形。”
“咔嚓咔嚓”!人家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她是宁可多谋杀一些底片,也不放弃任何一个镜头。
“行了!行了!莲花跑车又发动了。”阿三哥跟著发动引擎,紧追不舍。
“我已经拍到不少精采镜头,我们还要继续跟下去?”她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相机。
“当然要跟下去。据我所知,希敏儿家住木栅,她坐他的车往阳明山很有可能是上他家共度良宵。如果,我们能够拍到他俩从车子下来一起走进屋子里的镜头,我保证老编一定拿来当作下一期封面大头条。小鱼儿!你别忘了,抢到独家新闻可是有奖金拿的哦。”阿三哥语意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嗯!看在有独家奖金可拿的份上,我就算拼著整晚不睡觉也要给它追下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欣然答应。
“是啊!为了我儿子的奶粉钱,老子跟他拼了!”阿三哥踩足油门飙上去。
两部飞车一前一后奔驰在仰德大道上。
阿三哥打转方向盘弯过一个大s弯道,一路尾随莲花跑车近十分钟。这时候,莲花跑车忽然从宽敞的仰德大道拐进一条四米柏油路,在一座气派的别墅门庭使出高难度甩尾,来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掉转整个车头,俨然一只虎视耽耽的巨兽,
准备跟阿三哥的车来个硬碰硬——
“糟糕!他发现我们在跟踪他阿三哥!他是不是疯啦?竟敢把车头掉向我们”
这个突发状况令措手不及的阿三哥,手忙脚乱紧急滑转方向盘狂踩煞车。
吱——嘎——碰!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划破黑沉暗夜,闪避不及的阿三哥跟对方的车子迎面撞个正著。所幸只是前面的保险杠整个撞凹陷,两部车内的人均毫发无伤,教人捏了一把冷汗。
“”徐晓瑜还来不及从惊愕中回神,随即就被从莲花跑车冲下来的怒气冲冲男人给震慑住。凭良心说,她长这么大还不曾看过这么盛怒的一张脸,呃那张性格的脸彷佛陷在熊熊火焰中燃烧。
“下车!”他抡紧拳头重重敲击车门,粗暴咆哮。
“老兄!有话好说”自知理亏的阿三哥陪著笑脸钻出车子。
“他妈的!”一记有力的左勾拳伴著粗骂毫不客气地挥了过来,打得阿三哥眼冒金星,高瘦的身躯踉跄地仆倒在引擎盖上。
“喂!你干嘛动手打人?”徐晓瑜赶紧冲下车理论。
“哈!恶人先告状!”他眯睨她一眼,态度强硬地诘问:“我还想问你们一路尾随进入我的私人土地有何企图?抢劫?还是绑票?”
“不,这纯属误会一场我们不是歹徒,是记者。”阿三哥顾不得疼痛,忙上前表明身分。
“记者?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打劫不成,随便拿记者当幌子意图脱身?”他得理不饶人。
“这是我们的记者证跟名片。”阿三哥努努嘴示意徐晓瑜也拿出证件。
“嗯镜周刊,周文三、徐晓瑜?”他借路边黯淡的庭园灯光,仔细核对两人证件上的照片,确定无误后遂还给两人。他横一眼徐晓瑜挂在胸前的相机,语带
调侃说:“我还以为自己倒楣碰上劫匪,没想到却是遇上两只乱吠乱咬人的狗仔队员。”他一脸轻蔑地挖苦著。
“请你嘴巴放乾净一点!”她先怒瞪他一枚白眼,这才转身关切唇角沁出血丝的阿三哥:“你还好吧?”
“我我没事。”阿三哥抬手摸摸差点被打歪的下颚。
“没事就快点滚蛋!”他趾高气扬地发号施令。
“你故意跟我们撞车还动手打人,现在又指著我们的鼻子叫我们滚蛋?哼!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们擅闯私人土地,识相的话就自己滚蛋,不然,等我报警前来抓人也行。”
“你——”徐晓瑜实在受不了他嚣张的气焰。
正想反击他一句,没想到阿三哥小声跟她说:
“小鱼儿!什么都别说了!都怪我只顾著追逐他,不小心闯入他的私人土地,被他饔中捉鳖,我们还是快走吧!被警察抓进警局可就脸上无光了。”阿三哥扣住她的臂膀扯她快走。
“喔。”经阿三哥这么一提醒,她才知道头上顶的那片天、脚下踩的那块地都属于私人产权,再不甘也得赶紧乖乖跟著闪人。
“站住!”
“你还有何指教?”她没好气地停下脚步,搞不懂他一下叫他们滚蛋,一下又喊他们站住。
他不发一语,迈开大步朝她走过去,一把抢走挂在她胸前的相机。
“喂!你抢我的相机做什么?”她本能上前想抢回来。
“我不想做什么,只想拿回底片。”他打开相机取出底片没收进他的口袋,然后把相机粗鲁地挂回她的脖子。
“你凭什么拿走我的底片?”她气得两眼喷火,大声对他嘶吼。“你未经同意偷拍我,我当然有这个权利拿走,以保护我的个人隐私。”他黝黑的瞳眸迸出一束晶亮。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咬牙切齿,心疼守候整晚的心血,全都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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