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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检验上出了问题?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怎么会一点症兆都没了,说得就得”
“菱琳,别这样”爸爸略显苍老的声音说:“对不起,陆医生,内人只是心急孩子的病”
“没关系,我能了解。”他顿了顿,半晌才说:“你们知道的,我们也把他的病历送到医学中心做了研究——结果是一样的。”
“陆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妈妈哭求着。
“菱琳”
“郝太太,救人是我的责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谢谢你,陆医生。”
“别这么说,郝先生。对了,愈早动手术,成功率就愈高,你们考虑考虑,如果决定动手术的话,早点通知院方,我们好做准备。”
“百分之二十那跟零有什么不一样?”妈妈说,乏力得很。微干的手轻抚着我的额际。
“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动手术的话,等癌细胞整个蔓延开来就”
癌细胞?是谁得了癌症?我吗?
该死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的人?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徒劳无功;耳际又传来他们的对话——
“毕竟这是个大手术,你们可以和病人商量看看,看看他的意愿如何,如果他肯接受手术治疗,又能做好心理准备及充分配合的话,那是最好的。”
“好,我们考虑看看。”爸爸应着。
“嗯。有什么问题再联络护理站吧。”接着是病房门被带上的声音。
沉静半刻,门又被拉了开来。
“郝伯伯、郝妈妈。”是仲儒。
“仲儒,你来了?”爸爸乏力地说。
“阿杰还没醒吗?”仲儒的声音是疲惫的。
“还没。刚才陆医生来过了,目前小杰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可是不动手术的话,他随时都会再发病的”爸爸说到这里又引起妈妈一阵啜泣。
我想仲儒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极力想睁开眼看看他们时,却只觉眼皮沉重得有如被千斤重的铅块压着似的。老天!我真的病得很严重吗?为什么要开刀呢?而且成功率还只有百分之二十而已?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郝伯伯、郝妈妈,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也好,你郝妈妈确实是累坏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小杰有什么问题,你要赶紧通知我们。”
“我会的。”
“菱琳,我们先回去吧。”爸爸对妈妈说。
“不,我不累,我不要回去休息,我要留下来陪我儿子。”妈妈手触着我的脸颊。
我心疼不已,却连唤她一声的力气也没。妈妈
“先回去休息一下再来吧,菱琳。你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我怕先倒下的会是你,到时如果小杰醒来知道你就住在他隔壁病房,他一定会很焦虑的。这孩子最舍不得你了,我们别再增加他的负担了好不好?”爸爸软言相劝着。他知道我向来是最心疼妈妈的。
“可是,我不放心”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这里有仲儒在。”
“是啊,郝妈妈,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照顾阿杰的,他一有动静,我会马上拨电话给你们。”
“那好吧,谢谢你,仲儒,小杰就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郝妈妈,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仲儒。”爸爸说。“我和你郝妈妈先回去了。”
“好。再见。”
爸爸和妈妈朝门口走去时,隐隐约约地,我似乎听见了妈妈低语问着爸爸:“影影没再来吗?她怎么”
声音消失了,我得不到企盼不已的答案,意识在疲累中又沉沦了
当我再度醒来是什么日子,我已搞不清楚状况了。日子、时间于我,好似没了意义,我想我大概已经病人膏肓了吧。
坦白说,除了感觉得到肚子的空虚之外,我的精神算满不错的,不似前两次的浑浑噩噩,有如置身梦境的虚幻;此回我的脑袋可是清朗得很。
一侧头,又看见仲儒趴在我床沿上睡着了。
从他轻拢的眉心看来,我想他一定是为了什么事而忧心着。
不自禁地,我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愁绪,这才发现我的左手吊着点滴,右手则被仲儒紧紧握在手上;那种强烈宣示不着所有物的占有。噢!懊死!他是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告我们的关系吗?
我想挣脱他的掌握,还没行动,他似乎连在睡梦中都可臆测到我的企图似的,先行苏醒过来——
“阿杰,你醒了?”他露出欣慰一笑。“什么时候醒的?对不起,我又睡着了。”
“刚刚才醒的。”我不动声色地悄悄抽回手。“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没事的,我很好。”他两手抹了抹脸,企图提振精神。
“我爸爸、妈妈呢?”
“哦,你爸爸可能还在公司吧。”他看了一下表,又说:“郝妈妈半个小时前回家去了,她想你可能随时会醒过来,先回去帮你熬个稀饭。对了,阿杰,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
我无力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离去。
“别走,仲儒,再陪我一下。”我露出哀求的眼神。
仲儒果真是宠我的。
他淡淡一笑,又坐下来,两手紧紧地包住我的手,凑近我唇边轻吻着,宠溺地说:“嗯。那,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先去买些东西充充饥?”
我轻轻摇了摇头,没阻止他爱怜地吻着我手的举动。
“大家都还好吧?”我知道这阵子大家为了我一定是累瘫了;看着仲儒脸上的疲态,心里着实难过得紧。
“嗯,都很好。”他勾起一道浅笑。
我凝视着他,心口微微抽痛着。善良的仲儒啊!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不好受的,他的忧心全写满他眼底、他的眉间怎么会好呢?他只是不想我有压力。
“我昏迷多久了?”将满胸苦涩吞进肚里,吸回了浮在眼眶的水气,我轻松地笑说:“没有一年,大概也有半年了吧?”
“胡说。昏昏醒醒,今天第十三天了。”
“十三天你的胡子十三天没刮了?”我轻抚着他明显长长了的胡子。
“忘了,店里最近比较忙一点,一忙就忘了。”
我就说他善良吧,我看他这十三天一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病床的。
“你刚醒来,别说太多话了,让我去叫医生来吧?嗯?”他拍拍我的手背。
原想问他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和影影的近况的,看这状况,大概也问不出我要的答案吧!
我听话地点点头。
看着仲儒走出病房,我又沉沉地睡着了是睡,不是昏我知道我只是睡着了
“暂时是以药物控制住了。对了,季先生刚才提的”
当我睡醒时,耳际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低语声,房内没人,我将视线调往声音来源。
然后,我在虚掩的房门瞧见了背对我、穿着一身白袍的医生,还有我父母亲和仲儒。
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好像正在谈论我的病情。我赶紧闭上眼,装作仍在睡梦中,以便听得一、二。
“如果史帝夫医生那边没问题,那当然是最好!”医生的声音。“他是享誉全球的脑科权威,我在美国修博士学位时还修过他的课,人很不错的。只是,他很忙,我怕他短期内挪不出时间,而郝杰的情况又容不得再拖下去了。”
“那怎么办?”妈妈焦虑不已的声音。
“这你们放心。”仲儒说。“昨晚我和我爸谈过了,我爸答应我要帮郝杰安排。”
“你爸爸?可以吗?”妈妈兴奋地说。
“嗯。史帝夫医生和我爸是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是我爸爸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去年史帝夫受邀到台湾来为一位政府高官秘密会诊时,就住在我家的。昨天我爸就和他联络上了,他答应尽量把档期排出来。他说长则两个月,短则半个月,一定把时间空出来,要我们等他消息,顺便办理一下到美国就医的出国手续。”
“那太好了!如果由史帝夫亲自操刀的话,那情况可就乐观多了。”医生说。“我想,可以找个时间同郝杰说明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嗯。”妈妈应着,同时又对仲儒说:“谢谢你,仲儒,要是没有你,小杰他——”
“郝妈妈,您别这么说,如果失去小杰,我——”
“啊嗯”我呻吟出声,及时阻去仲儒欲出口的惊人之语。
门口的四人快速朝我走来,我成功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如果要病死,我一直以为我大概会是因为得爱滋病而亡,其实不然。
我得的是脑瘤。
脑瘤——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病症,但此刻它确实是威胁着我的生命。陆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开来,如果不开刀切除的话,我的生命不到半年;如果开刀的话,诚如他先前对我父母亲所说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清醒的我听到这项消息时,并没有被震得再次昏过去,只是面无表情而已;脑子顿时成了空白,感觉像是被癌细胞控制了我的思绪,而我已无思考的自主能力了。
因此,是要接受只有百分之二十成功率的开刀治疗?还是到美国去找那个脑科权威?我全没意见,任由父母亲同仲儒一起决定,我想我堪称是最合作的病患了。
如果我的人生就要结束,而父母亲即将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堪、仲儒将承受与爱人天人永诀的痛苦的话,那我这小小的听话、合作,也算是我最后的孝心和爱恋了;我希望能做到大家都满意。
除了影影
脑子里长了瘤,也许动动刀,便可一刀割除,永远遗弃掉那头痛的脑瘤。但,若心口长了块肉,却是怎么也拔不去的;硬是拔了,只怕是生不如死。
影影,我的心头肉
如风消逝,影影仿佛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般,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有关她的点滴;却也因为他们的绝口不提和刻意回避,让我愈是想她想得紧。
脑瘤在作怪,常扰得我头痛欲裂,有时严重得会因忍不住而再次昏厥,但纵使如此,仍阻止不了我想念她的一切。
等待史帝夫医生那边消息的期间,我仍住院接受陆医生的药物治疗。表面看来,我是相当听话、乖巧的,但天晓得,经常在夜阑人静独留我一人在病房时,我的思绪是如何地不受控制,过往的点滴不经意地塞满我那已被肿瘤侵蚀得不堪一击的脑子,撩拨着那块悬在胸口的心头肉,不知不觉地;早已泪流满腮
想着影影、想着仲儒,想着我这二十七岁的年轻生命,不禁悲怆哽咽得无法言语。
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吧!
惩罚我的多情,也惩罚我对爱情的无能为力;合该失去影影,合该病魔紧缠着我不放,只是只是可怜了那爱我至深的仲儒。
也许是该感谢上天的,至少它安排了影影一个美好的归宿;要不,以此刻羸弱的我,又如何舍得下她?浓情难以承载,一个就够了——一个仲儒就够了!
不该有这种心境的,但此刻,我真的有种解脱的轻松感,仿佛病魔来得正是时候
可不可以病得再彻底些?最好能让我病得失去记忆,忘了影影的一切、忘了仲儒的一切、忘了所有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