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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少晖沈醉在与何梦蝶缱绻的温柔乡里的同时,医生宣告他的病情愈来愈恶化了,他反而处之泰然。经深思熟虑后,他悄悄寄了一封信到东部去。
半年前隐迹而去的汪舜国,此时此刻正在东部一处只有怡静和喜悦的地方,过着简单纯朴的生活。
他的邻居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社会分子,失望于日趋嘈杂、污染的外在环境,宁可抛弃原有所熟悉的一切,返璞归真地在这儿过着简单自然的生活,和繁嚣的大都会隔离。
身处市区的人,对霓虹灯下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已过腻时,不免就想选择穷乡僻壤、住在茅屋竹舍,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愿再卷入世俗的纷争。他的邻居大都是想趁有生之年寻找一个属于自我的心灵堡垒。尤其看到这块背山面海,有树丛,有草地,有山坡,有小径,更具有隐密性的地方,更想与外地隔绝、落脚于此,可以让纷杂的人际关系都沈淀消失,更可以净化自己的心灵。
现代都会人,出门就是为“钱途”打拼,举目望去是“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耳朵聆听的是股票指数声、汽机车嘈杂声。能放弃这些都会乱象与大自然为伍与青山绿水为伴的隐士,的确需要有相当认识与十足的勇气,并且需要准备一笔退休资金供养自己,以供生活不虞匮乏才行;而他,正是做着结庐于此的打算。
然而住在这里的他,事实上是靠鲁少晖按月汇款给他度日,他才能在这块净土到处去摄猎不同的自然生态纪录,闲时还可以在纸上尽情挥洒一番。
当然,最主要他是逃避再去碰触与何梦蝶那份旧时的感情。
他将母亲交予鲁少晖照顾,虽是不孝,却是逼不得已的,他是带着赎罪的心在此静修度日,期望有朝一日也能把母亲接来同住。
傍晚,踩着夕阳馀晖归来的他,看见寂寞多时的信箱里竟躺着一封信,他喜不自胜却又十分讶异。
取出一瞧,令人震惊的消息令他不得不整理行囊,踏上归途。
当回到曾经习惯已久的城市,他忽然觉得不适应起来了。
经过熙来攘往的街道,蓦地,有一只常见的白色小粉蝶,那样自在翩翩飞舞着,看它层层飞升而上,飞过栉比鳞次的高楼,停靠在墙垣,然后又像花瓣般向着地面凋落而下,在恒长枯涩的城市生活里,它开启了草原、阳光、鲜花与露水的记忆。在乡间的生活已经令他心情平和,安于现实的不公;现在回到城市再让他瞥见飞舞的白蝶,又引发他思及与何梦蝶共寻蝴蝶的记忆,而二人无拘无束的搭配拍摄、悠游共乐的画面,竟然一直根深蒂固的存在他脑海中,足见他根本无法忘掉她,所以才一回到城市,所有的记忆都复苏了,但以前的逃避之念,都随着拂来的南风吹淡了。如今他与她各有各的天地,他们不可能再交会在一起了,即使他对它的爱恋仍旧存在,他也必须锁在心扉,不能再去叨扰她,更不能用他爱的方式去伤害她了。
汪舜国的思绪渐趋平稳,一踏进家门,正在阅报的汪母赫见他回来,惊跃而起。“舜国!你回来了?”
“妈。”
汪母懂得识时务,见儿子平安归来,兴奋之馀,聪明地不多问话,只是很朋友似的伸手握着他。“欢迎你回家。”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你走后,少晖一直留在我们家,现在他病了”
“我知道,我就是专程回来看他的。”
汪母讶异道:“家里的事你都知道?”
“嗯,我们一直保持联络。”
“唉,你这孩子!让我虚惊一场。你去陪少晖,我到超市买些菜回来。”
汪母兴高采烈的出门。汪舜国推开房门,见鲁少晖闭目养神躺在床上,人变得清瘦多了。他上前轻唤,鲁少晖睁开眼,咧开嘴道:“呵,我就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生病了还骂人?”他伸出手,正好与鲁少晖的手交握,二人的友情就在这击掌中默默递流。鲁少晖掀被想起来,却被汪舜国按住,要他休息;汪舜国因而凑巧瞥见床上有一件女用睡衣,即笑着说:“竟敢在我家,又在我床上养女人。”
鲁少晖嘿嘿笑道:“你知道是谁吗?”
“该不会是法国的热情女郎吧?”
“是梦蝶,她回到我身边了。”
汪舜国惊愕住。“她你们终究是在一起了。”
可见何梦蝶爱鲁少晖更甚过于他,才会在他出走后与鲁少晖出双入对,而且是共枕在他曾与她共眠的床上,这对他实在是一大讽刺。
鲁少晖了解他的心思,微笑道:“嗨,我可是三个月前才重新追上她的哟!而且,她看我已经是个濒临死亡的人,才怜悯我的吧?”
“是这样吗?我不信。”
房外传来急促的小跑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一半,就听见何梦蝶兴奋的声音响起:“少晖,我怀孕了!你要做爸爸了!”
她紧急煞车似地惊愣在门口,她不敢置信眼前这个留着落腮胡,依旧束着长发的汪舜国竟像幽魂般坐在床沿。倒是汪舜国落落大方的和她打招呼:“嗨!梦蝶,你看起来像一个幸福快乐的小熬人。”这样的重逢让何梦蝶不知所措,她尴尬地呆立着。
鲁少晖化解道:“梦蝶,快过来!我刚才听到你说的好消息,是真的吗?”
她才得救似地靠在鲁少晖身边,但眼睛却盯着汪舜国。
“少晖,主人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要搬出去?”
“嗯,说得也是。舜国,等我们租到房子就立刻搬走,你不介意吧?”
“我当然介意,妻子已经变成你的人,我若不回来,这房子也几乎是你的了,你现在可是春风得意的男人哪!”汪舜国说笑着。
“别讽刺我,我如今是病入膏肓的人,你还说风凉话。”
“舜国,我们已经离婚,我可以自由选择和谁在一起,住在你家,是少晖考虑到乾妈独居会寂寞。”何梦蝶心平气和地解释。
她称呼自己的母亲为乾妈,想当初她是喊婆婆、喊妈的,如今她随着鲁少晖改口,这样的转变犹如扮家家酒的游戏,令他啼笑皆非。
“我回家并不是要赶你们走,这房间给你们住,我睡工作室去。”他说道。
想不到角色易位,鲁少晖成了喧宾夺主的蠃家,而他自己则望着美女兴叹,看着何梦蝶成熟又信心十足的丰姿,他才发觉事隔半年,她已变得更有魅力了。而今,有权拥有她的是鲁少晖,不是他。
房门又开了,是汪母买菜回来。“咦,梦蝶,你到医院检查回来了?快告诉我,有没有好消息?”汪母似乎无视儿子的感受,只一味追问。企盼的表情跃入汪舜国的眼帘,他清楚地明白母亲和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并未因何梦蝶不同的身分而有所芥蒂。此时此刻,有没有他也无所谓,少了他们两个,母亲可能会更食不下咽。
“妈,您的乾媳妇快要给您添个乾孙子或孙女喽!”他主动说。
“真的?”汪母乐得合不拢嘴。
何梦蝶示好的接过江母手中的那一袋菜,道:“乾妈,我跟您一起下厨房去。”
汪母高兴道:“难得我们一家全团聚了。”走到门边的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语意深长地说道:“舜国、少晖,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谁拥有梦蝶都一样,别钻牛角尖,一切靠缘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如今我真是想开了。”
汪母留下饶有深意的话让他们两人去深思,待房门一关,他们不约而同互问:“一样吗?”
“不一样,我们是轮流拥有梦蝶的。”鲁少晖首先异议。
“一样,到最后梦蝶终归会回到我身边,包括你们的孩子。”汪舜国作了不同的注解。鲁少晖领会他话中之意,笑道:“这么说,你期盼我赶快归天喽?”
“我心肠没那么坏,反正你终要一死,所以我误打误撞,回来接收你种下的成果,你总舍不得梦蝶和孩子没人照顾吧?”汪舜国轻松自如道。
这两人居然将生死诙谐地谈着,而了无忧伤,该是对人生有另一层的认识吧!
“嗨!舜国,静修了半年,你已经开悟了。”鲁少晖糗他。
“这半年来,我只体悟到一件事,那也是宋朝一个禅师所说的:当你的内心追逐外物时,必定置内在于不顾,因而所求徒劳无功;世上多少烦恼事,无非由这种本末倒置而成,这种人叫骑驴找驴,我曾经也是这样子的。另一种人是不再向外寻求,自己知道已骑在驴背上,深切体会到内心安宁远比外物所得的乐趣更为甜蜜,而这是我们所要追求的;但是我们现在都是骑驴而不肯下来的人。”
“怎么说?”
“因为我们本身就是驴,还妄想骑驴。其实整个外物都是驴,是我们无法骑的,不想骑它,一切事物才会任由你驰骋。”
“听来有理,这世界上骑驴的人太多了,你倒对我开导起来了。”
“我现在已逐渐了解,什么是有所取,什么是不该占为己有;什么是有所求,什么是不该留恋,当然,心灵快乐最重要。”
“你了解,我也了解,但是我们仍在情字上有所求取,我们仍然留恋与梦蝶相处的一切,只不过她不是让我们各想占为己有,她是我们所共同拥有的。”鲁少晖的直率坦言,汪舜国全部认同,两人心照不宣地再次有了共同的协定。
何梦蝶抚着微隆的肚子,有着初为人母的兴奋。
她曾经自言不在乎红蛋,不做红蛋下的伤心者,如今肚子里怀了鲁少晖的种,她却心甘情愿。她不是为婚姻而生孩子的,她是想给自己留个伴,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不在意。
爱情的国度里,总有风暴,风暴之后就拨云见日了,她和鲁少晖一如这样,所以怀了爱的结晶,使她并不后悔。
倒是汪舜国,突然重新出现在她面前,除了惊愕之外,所幸他不纠缠自己,也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她也就放心多了。
为了安胎,及避免劳累,又加上身材逐渐变样,她辞去模特儿的工作,专心致力在艺术中心的事业,她觉得自己此时真的是个快乐的小熬人。
这天傍晚,她按往常时间下班,才走出中心,就望见那曾经跟踪她的斐中德伫候着,一副从容自如的样子。
“嗨,我们又见面了,我一直在关心你的动态。”
“你对我的追踪早已结束了,不要再来无端生事。”她叉着腰,不畏惧地说。
“你变丰满了,有一股成熟的风韵哦!”他打量她全身,并不知道她已怀孕了。
她不想与他闲扯,急欲离去。“请你放尊重点!我不想跟你打交道。”
“哎,我没有恶意,特地来看你,顺便了解鲁少晖死了没?”
“你这个人没道德!存心诅咒别人。他有没有死,干你何事?”何梦蝶一听极为生气。
“他是个有病缠身的人,你何苦跟他在一起?瞧我,身强体壮的,站在你身边,包准没有人敢欺负你。”斐中德自鸣得意地道。
“你这人尽往脸上贴金!我当你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何梦蝶不理会他,迳自往前走。
他死缠不放道:“我们先交往看看嘛!合则继续,不合再散嘛!”
“你当我是什么?你要找这种女孩子,满街都是,不必穷骚扰我这个已有身孕的女人。”她发觉被困,有些紧张。
她的话甫完,斐中德的背后就响起低沈的男声:“是谁在骚扰我太太?”何梦蝶一见救兵来到,高兴喊着:“舜国。”
中德一回首,看见一个比他略矮半个头,但也雄赳赳的男子,讶问:“你是她的”
“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遇见你,我就抓你上警察局,告你性骚扰!”
中德一听何梦蝶刚才说身怀六甲,现在又冒出一个丈夫来警告,心想好事多磨,美梦成空,不如放弃,便连连作揖。“对不起!我只是跟何小姐开个玩笑,别介意,我马上走!”
待斐中德一离开,汪舜国立即赔罪:“不得已出此下策,请不要生气。”
“你替我解了围,我应该谢谢你哩!”她笑笑的,不介意。
汪舜国也笑了。“这应该归功少晖的细心,他说你有孕在身,搭车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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