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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那地方有令人不习惯的味道,和又黑又冷令人害怕的长廊,以及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孤儿;就因为这些,使她更渴望有个温暧安全属于自己的家。
在她快要毕业的那一年,孤儿院的孩子们被招待到万隆市度假一个星期,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她那时候就决定,当她完成秘书学院的课程后,就要将自己仅有的财产,收拾在小箱中,搭火车来此。
后来,她真的这么做了。不到一个礼拜,她就在飞达公司找到这份工作,她租了间简陋便宜的小房子,但却觉得自己仿佛是奢侈地住在豪华高级的五星级大饭店一般。
芬娜利用所有的空档时间去发掘万隆市的里里外外。就在那命中注定的夏天,也是一月底,开始了这件令她遗恨的事。还记得第一次与查耶-鲁安见面是在乡间的一条小径上,他痛苦地靠在宾士骄车的引擎盖上。脸青得发白。不住挣扎地喘气,她看了马上过去帮忙。
“药丸。”当她帮他解开领带扶着他坐在车前座时,他气喘嘘嘘地指着前方抽屉。她很容易就找到小药瓶。将背包内所剩的一点点水倒出,帮他服下。
他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拖长了声音说:“好多了。”微笑轻松地挂在嘴上。“我实在不该自己单独出来,谢谢你,小女孩,你救了我的命。”她眨动着浓黑卷翘的睫毛下的大眼睛说:“我很高兴啊!”她两腿交叉地坐在车旁的草地上,抬头望着这位老人。他正在抚平他的领带,梳整他的头发。
“我是沙里尔-芬娜。”她不似平常那么害羞地介绍自己。
“我是查耶-鲁安。”他微笑地回答着:“很高兴认识你,沙里尔小姐。”
“我的朋友都叫我芬娜。”
“芬娜。”他慢慢照着念一遍;那双淡褐色的眼睛看着她脚上那双坚固的靴子,满是灰尘的丹尼布合身裤及红色棋盘花纹的棉布上衣。“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我走来的。”
他皱着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惊讶地问:“从万隆市来此是一段很长的路。”
“我知道。”她笑着挥掉卡其帽上的灰尘,然后又戴回头上,柔软低垂的帽线刚好为她的眼睛挡住了阳光“我一直很喜欢走路。”
“你多大了?啊,对不起,这个问题不该问像你这样年轻的小组。”
“我不在意。”她含羞地笑答:“我十九岁。”
“你的父母住在万隆市吗?”
“我的父母都去世了。”她自然地回答这多年来已习惯的问题,深深地吸了口带有强烈味道的海风。远远地望过满是野花的草原,眺望着印度洋。“我父亲在我出世前就去世了。母亲在生了我之后也死了。”
“你在孤儿院中长大?”
“是的。”
芬娜一向逃避这个问题、而且不喜欢告诉别人。但不知为何这次说起来却轻松自然。他问了芬娜很多问题,也告诉一些有关他自己的事。他们一同吃着她带来的干粮,然后他送她回家。芬娜认为这只是件偶然发生的人生插曲,但过了几天,她收到他的邀请卡、一部车子来接她到所谓的乡间小屋。当她到达时,却发现那是个巨大的宅邸、她被查耶鲁安的财富吓坏了。这是她以前从来看过。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豪华。她为了此次晚宴,几乎花去所有存款而买的薄纹礼服,此时此地仍然显得那么寒怆不宜。
高大的双扇门打开,引她进入一间大起居室,她慌乱地站在门口。直到听见查耶鲁安叫她的声音。
“我真高兴你能来。”’他握着她的手简短地说。
芬娜紧张地欠身微笑,自然诚实地说:“我要是知道你住得这么豪华,就会考虑是否接受你的好心邀请。”
“不要让这外表的豪华吓到,孩子。”他慈祥地说:“我仍然是在乡下小路倒在你脚旁的老人。你还慷慨地和我分享你的午餐呢!”芬娜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儿子、继女就进来了。她发觉比她小一岁的查耶-玛莉有着一头漂亮的卷发,但自大势利,一副被宠坏的样子;查耶-卡达则是骄傲独裁的模样。芬娜内心不由得仿佛被人打了一记。
但是廿六岁的卡达散发着朝气勃勃的男子汉气概,这是芬娜在过去修道院似的生活中所未接触过的,使得毫无经验的她第一次感受到无法解释的兴奋自内心升起。
修长高挑、肌肉均匀的身材,穿了件毫无瑕疵精心缝制的西装,当他以那贵族般的鼻子远远地将眼光投向她时,芬娜被他那眼眸的透视弄得非常不自在。两兄妹的眼中都充满憎恨与怀疑,但他头发的颜色使她整个晚宴中都禁不住想多看几眼,尤其吊在餐桌上高树枝形的灯光洒在他晒黑的面孔上,他那几乎是银色的头发,真是耀眼醒目。
因为她特别注意他,以至于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卡达同时也在一旁冷眼旁观,猜想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当他们有机会独处时,卡达竟然指桑骂槐地胡说八道,认为她与鲁安的邂逅是为了获取经济上的利益。整个晚上,宴会在充满怀疑的气氛下度过,芬娜为了礼貌,不得不勉强捱到结束。
她带着生气、害怕、伤痛的心情离开,并且决定绝对不再踏入查耶家;但过了几天,鲁安突然心脏冠状动脉病发作,急救痊愈后,使她又不忍心拒绝他再三想看她的要求。自此以后,就更难回头了。
在后来的几个星期里,卡达对她的敌意渐增,曾毫不留情地表示,不喜欢看她出现在这房子中。他对她与父亲待在房里几个小时的谈话及他们玩西洋棋感到怀疑,而且利用每一个机会羞辱她。芬娜照理应生气才对,但她却纯情、热切地爱上他,他仿佛是一尊自傲、迷人的神一般,那么不可触摸。她常常以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渴望,含情脉脉地看看他。
鲁安与芬娜的友谊日益增长,但卡达与玛莉对她的仇恨似乎正无声地扩大,他们不了解一位孤独敏感的丈孩与一位老人之间醇厚的友谊。
玛莉大部分时间都去上立体绘画课,卡达则在照顾公司业务,所以日子久了,卡达侵略及怀疑的态度渐渐减少,使芬娜觉得轻松很多。
星期天夜晚,当卡达睡倒在长凳上后,有一刻,他们的眼睛交织在一起。在那延续的沉默里,他俩的灵魂缓缓地纠缠在一起。当卡达主动提出送她回家的要求时,她毫不考虑地答应了,然而她内心却怦怦地跳着。在回家的半路上,他忽然停下来吻她,这是她的初吻,她心跳加速、无法呼吸,全身颤抖着承受他的掠求。
回家后,她仍可感受到那固执胶着的感觉。夜里她梦见卡达,那个不同于首次见面即无礼而好批评的卡达。
礼拜六下午,芬娜在午饭后到达鲁安家时,发觉卡达在阳台上等她。当他们四目相交之时,她莫名紧张地战粟着。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条银色项链,上面摇晃着银色可爱的坠子,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银鹰,正伸开利爪捕抓猎物。这仿佛是卡达的标记,尤其是他银色的头发。而且她相信当他打算去追求他所要的东西时,也会像鹰一般凶狠残暴。
她无言地站在那儿,让他将链子系在她脖子上,当他的手指轻触到她皮肤时,传来一阵快乐的颤抖,加速了她的脉动。他拨转她的身体面向他,她捧着项链说:“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真实的礼物,我将永远戴着它,因为它会令我想起你。”
“真的吗?”他嘲笑的说:“同样的,它也使我想到你:你如同一只盘旋天空想要攫取牺牲品的鸟,而那牺牲品就是我老爸!”
芬娜病痛心而迷惑地回答“你不能把我看成那种人。”
“我不能吗?”他粗鲁地将她拉进怀里,当她再度触碰到他强壮的身体时,她看到一丝深不可测的表情倏忽在他眼中出现“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
在她还未来得及思索出适当的答案回答他时,他已低下头,压上她的唇。在她有生以来第二次亲吻中,她意识到自己被人狂野地需要着,同时也带给她害怕和兴奋。
远处响起渐近的脚步声,卡达放开她,转身看到玛莉正走向他们。她那紧身的白色长裤,隐约强调她那引人注目的臀部,她嘴角上挂着微笑,但那双眼睛却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敌视。
“父亲在等你。”她用平时呼唤仆人的口吻命令她。芬娜压抑住愤怒,漠然地走过去,不管身后这对兄妹批评的眼光。
当她进去时,老先生鲁安瘦削的脸上扬起快乐的笑容。“芬娜,好孩子,我真高兴你早来了。我正想下盘棋呢!”
她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说:“我今天斗志高昂,你可要准备好迎战哦!”“你的意思是想大战一场了。”
“拼命至死而后已。”
“小心攻击了!”他幽默地回答,以骑士做先锋。接下来的两小时,她全然忘记刚刚与玛莉的不愉快。
近黄昏的午后,她便离开了,朝着珊瑚礁的小路走去。她知道卡达会坐着游艇出游,而她希望或许能在防波堤上看他一眼。
这种想看卡达的欲望近乎疯狂,但当她走到木板路的尽头、踏上沙地时,她的心几乎要停止了。幽灵号还停泊在那儿,卡达站在甲板上,手压在引擎上,她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卡达似乎心有灵犀地抬起头直直望向她,仿佛早知道她会来。他举起手招呼她,她了解此时若假装没看到的话,就太幼稚了。于是她走过一大片沙地,跳上木板码头。
“上船来,你正好及时赶到。”
“及时赶到做什么?”她紧张地问,不敢看他那闪亮强壮的臂膀及多毛的胸膛。
“我的引擎出了点问题,现在修好了。我正打算驾驶它出海。”
他带着嘲笑的眼神询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如果你答应在一小时之内送我回来的话。”她不知自己是否做得正确,怯怯地回答他。
他深沉地笑了,手指从她细嫩的面颊滑向小巧的鼻子说;“你今晚有重要约会吗?”
她无理由地红起脸来,避开他轻佻的手说:“我们六点开饭。”
“我们会赶往六点以前回来的。”他答应了。
芬娜微微感到不自在,一直到高效能引擎带领他们出海后,她才放松自己。这是个温暖的下午,她好开心,那扑面的海风,带来咸咸的味道,卡达在船尾掌舵,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看起来像极了小男孩,芬娜偷偷地看着他。
他们航出了好几海哩后,引擎突然蹒跚无力地跳动了几下,就完全静止了。卡达用力地敲打,但终归无用,此时听到海浪声和风声。
芬娜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看来是回不去了,卡达正在修检引擎。
“我想你得很晚才能回去吃晚饭。”他说,深锁着眉头。
“太晚了,事实上也太晚了。”